第83章 083(一更)

A+A-

    这个混杂这口脂香味的亲吻,让陆凤无端有种,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好像又倒过来的错觉。

    但在这种暧昧纠缠之中,陆凤实在懒得想那么多。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才会想到选择送出这样的一个礼物。

    虽没能成功用来打扮他的意中人,但能用来换取自己的福利好像也不错?

    可陆凤很快就知道了什么叫做痛并快乐着,更知道了什么叫做既心潮澎湃的煎熬。

    霍凌霄所的做个实验可远不只是要尝尝这京城中口脂的味道而已。

    在这一吻结束后,他被迫俯卧在床上,却并不是如他所期待的那样随着入夜的昏黄爬上窗台,夜来抵死缠/绵,而是眼看着他的身边摆上了一个个罐子——

    那正是他买回来的胭脂水粉。

    而现在这些东西没被涂抹在她的唇上面上,反而被她当做了作画的颜料。

    “别动哦,”霍大姐今日的兴致着实不低。“要是打翻了你就收拾一晚上吧。”

    陆凤不敢动了。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她居然画技不错。

    可看她在纸上作画和任由她在自己的身上作画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在她执着的那只最规格的圭笔落在他身上的时候,陆凤差点没想夺路而逃,偏偏又被她那种期待的目光看着,他只能克制住这支游走铺色的细笔,在笔触与肌肤接触之时带来的极端战栗。

    不知道何时被她摆在一旁的镜子中模糊地映照出了他身上的画面。

    她中笔锋蘸取着那浓淡不一的胭脂红,在他身上勾勒出的线条与团块,隐约已经看得出正是一只鸟的形状。

    而等到轻红橙黄铺上后,他已经透过镜面隐约看得出这在他身上描绘的图样是一只凤凰。

    她眸光中似乎映照着这一片朱红色彩,更是泛着星点微光,又偏偏还有那种令人觉得似有距离感的冷艳。

    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陆凤甚至生出了一种,她所绘制的凤凰图样展翅欲飞,以翎羽铺在他身上的错觉。

    这可真不是一般人消受得了的福气。

    “好姐姐你饶了我吧”陆凤忍不住握住了她那只又想去拿新“颜料”的。

    后背偏向侧腰的位置本就敏感,偏偏她落笔间像是抓挠在心口的力道,让人恨不得结束这种另类的酷刑。

    霍凌霄闻言笔锋一顿。

    她饶有兴致地在铺色最重的位置又点了点,咬着笔杆斜看向了他,“这些东西不是你买来送给我的吗?”

    她应该怎么用都可以。

    陆凤当然只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她那只被陆凤握在掌中的动了动,像是要将指尖伸到他的面前,“那你觉得这黑色是适合涂在哪里呢?”

    陆凤在心里骂了那个胡乱推销颜色的店员三百遍,最后也只能回答——

    自然是适合落成这只彩凤的点睛之笔。

    “好了,物尽其用而已,”她点上了这凤凰的眼睛后便将中圭笔往一旁一抛,懒散地靠在了他的身边,“怎么,我又没点你的穴道,你是动弹不得了?”

    陆凤忽然反应过来,她玩也玩够了,现在是他翻身做主的时候了。

    虽然他还是没想明白——

    为何她忽然有在他身上作画的兴致。

    而霍凌霄当然不会跟他,她今日还去了趟书局,将那三本书的定稿送过去,正巧看到了一幅凤凰图,觉得实在很适合他,谁知道陆凤还刚好把颜料送上了。

    床笫之间的情趣,偶尔玩玩也不错。

    毕竟这京城里的冬天是实在太过无聊了。

    ---------

    虽然翻车了一回,陆凤显然没放弃要学会将她装扮一番的打算。

    在得到了霍凌霄的首肯可以取下发间的金环后,他更是盘算起了从发型到衣饰到妆面的全套工程。

    他的审美水平毋庸置疑,也足够灵巧,但这两者结合在一起,显然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解决的问题。

    在司空摘星第三次对她欲言又止后,霍凌霄总算问了出来,陆凤直接抓着司空摘星这个偶尔也会易容成女人的家伙取经,更是打算用他的头发来做他盘发的试验品。

    吓得偷王都不在意跟官府的羁绊加深了,跑过来指点隐形人组织都比平时尽心了不少。

    “霍大老板你赶紧把他带离京城吧,”司空摘星坐在围墙上,一副谁来都不下来的样子,“我现在才知道,以前跟他打赌的时候,只赌这挖蚯蚓是件多么仁慈的事情。”

    “快过年了,也没剩几天了。”霍凌霄回道,“等年后你也该去哪去哪儿吧,这次的佣金我已经让人送到你的地方去了。”

    “还是霍老板大气。”司空摘星抱了抱拳,一个闪身消失了个没影。

    确实快到过年的时候了。

    霍凌霄很少在京城里过年,以往大多是在天禽门过的年,京城里比那里多了点街头巷尾的年味,人群团簇的热闹,却少了几分江湖气,和那种高声欢庆的肆意。

    一个对陆凤他们来的好消息是在过年之前,花满楼的眼睛总算是能看得见了。

    他在屋内拆下覆在眼上的白绫的时候,对上的正是陆凤的脸。

    “看到陆鸡的长相,有没有种想象破灭的感觉?”司空摘星在一边调侃道。

    花满楼认得出他的声音,自然也能知道他是谁。

    听了司空摘星这么一问,他摇头笑道,“不,跟我想象的差不多。”

    陆凤和他的举止为人一般俊俏可爱,眉眼间的春风得意之色并不让人觉得轻浮,反而只让人觉得热恋期的青年男女果然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子甜味。

    他一听花满楼的话就笑了出来,“听听,这才算是朋友该的。我司空摘星,花满楼的眼睛能看得见了这得算是个值得庆祝的事情吧?你不应该把你的易容给卸了当恭贺的礼数?”

    司空摘星拼命摇头,“你不懂,我这是给你面子,万一我们两个的长相差别太大,你这个在花满楼复明之后的第一印象就要大打折扣了。何况——”

    霍凌霄走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司空摘星的后半句,他的是:“我现在什么易容都没有的长相是要给我未来夫人看的。”

    司空摘星目标远大,立志要在新的一年结束自己被猛喂狗粮的酸鸡状态。

    他寻思着自己虽然成天被陆凤叫做猴精,但还不至于真是个猴。

    这么多年的偷王行当,转倒卖和从雇主这里领取赏金得到的钱财,积累下来也算是一笔可观的财富了,只要不非要找个富婆,只是找个和自己意趣相投的姑娘,应该没那么困难才对。

    但在过年前大概是没什么指望了。

    花满楼的眼睛好了,正好趁着过年要回江南去给父母看看,这比带任何东西回去都是一件更重的新年贺礼,但也同时意味着司空摘星的最佳听众和吐槽陆凤同盟不在京城里了。

    他又不是想不开,虽然还有个西门吹雪在京城里,但是听闻对方得知幽灵山庄中有大半人都是在他的追杀中来上一出死遁的之后,冷着脸气势暴涨,又偏偏没法把在年前就几已经处决了的老刀把子从地下挖出来,问问为什么专挑他的空子钻。

    司空摘星要是赶在这个时候上门,他估计西门吹雪的剑就要冲着他来了。

    但还有人真的这么想不开。

    听西门吹雪几人从蛮莫回来了,之前借着论剑之会解决了岁寒三友的玉罗刹又来了一趟京城,据是登门拜访来认亲。

    玉罗刹来去无踪,这点道消息自然是霍凌霄跟他们的。

    他千挑万选了这个过年的时间过来,本以为这应当会是个合适的当口。

    谁知道前有西南平乱时而不能随心行动的压抑,后有幽灵山庄这消息的打击。

    非要的话还有京城里的姑娘发现合芳斋的老板,从那个温柔的花老板变成了个冷冰冰的西门老板后,动不动就朝着他投来的哀怨目光,让他想要忽略也忽略不掉。

    这些因素汇集在一起的结果就是——

    带着礼物和证据来认亲的玉罗刹惨遭西门吹雪的追杀。

    不过霍凌霄懒得帮忙从中当这个客。

    把养儿子的事情丢给别人,自己养了个玉天宝在教中当个傀儡,白了还是玉罗刹自己的问题。

    现在跟一个完全不觉得他有养恩的儿子我是你爹,还长了张是爹不如是像同龄人的脸,挨打简直活该。

    玉罗刹其实还真想找霍凌霄出面道道,谁知道她在六分半的门口挂了个招牌,指名道姓不让玉罗刹登门。

    至于从后面那边进,那是陆凤的单独优待。

    气得玉罗刹掉头就走。

    他躲得过去西门吹雪的剑,不至于在京城里搞出个父亲惨遭儿子暴打,新年横尸街头的新闻,但可没有这个底气能躲得过去霍凌霄的剑。

    他决定先返回西方魔教,到时候挑选个黄道吉日重新来过。

    新年就是在这种闹腾的环境中到来的。

    陆凤的朋友里,还在京城的又并没有家人一道庆祝的不少,在霍凌霄的许可下,他们干脆摆了一桌大酒席。

    霍天青也从山西赶来了一趟,算是来给姑姑送新年贺礼。

    陆凤难得觉得,朱棠这个家伙在某些时候还是很有眼力见的,比如在这样一个新年的日子里,他就没有找什么借口将人请到宫里去。

    只是托人送来了几坛子珍藏的美酒,在老师面前安静地刷了一下存在感而已。

    门外街道上的爆竹声响都险些没盖住这片喧闹之声。

    陆凤原本还担心霍大姐看起来更像是世外仙姝,会不喜欢太过热闹的场面,但他看着她一执着酒杯一托腮,看着面前闹腾的画面,虽然没有参与进去的意思,却分明是对眼前场景很有几分围观的兴致。

    他仔细想了想,她在看那场群英荟萃的论剑比斗的时候,虽是代替朱棠坐在台上,让人有点看不太清楚她的表情,但还是能感觉到看向场中的专注的。

    这么起来,他倒是有点数,等之后离开京城应该把她往什么地方带了。

    “发什么呆呢?”霍凌霄伸在他面前晃了晃。

    陆凤回过神来,一把捉住了她的,就着她的酒杯抿了一口清酒,又在她把杯中酒朝着他泼过来之前闪身退了出去。

    他身上的红披风被这院中挂满的灯笼照得仿佛一片流火。

    她虽然知道她动动指,这片流火可能就落到她心里来了,但她并没这么做。

    她忽然觉得这第二个世界的有缘人是陆凤这样的人也自有这个道理。

    在他身上永远能看到一种蓬勃的生命力和热情,这种热情在她太过漫长的生命和还看不到尽头的任务中,仿佛给出了一个无声的信号——

    她永远能在路上遇到值得的风景和人。

    就像陆凤也永远不会停下自己交到新朋友,又在新的环境里总能找到乐子。

    “姑姑好像有些变了。”霍天青给她敬酒的时候道。

    陆凤的朋友觉得他变了不少,霍天青这样打就认识霍凌霄的人觉得她也变得不少。

    不过不管是哪个人,都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人总是会变的,就像是经过了上官飞燕的事情总应该也会有点变化?”霍凌霄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这会儿倒是不像刚犯错时候乖得跟个鹌鹑的样子了,但还是看起来有点老气横秋的。

    “大过年的姑姑就不要揭短了吧?”霍天青苦笑了下,觉得这个问题还是跳过比较好。

    “行了,不逗你了,我这边的礼送完了你就回天禽门一趟去,你这为了证明自己出门打拼是好事,但你也得记得,自己是天禽门未来的掌门。”霍凌霄可没有从客卿长老升级成掌门的意思。

    “天青知道。”他颔首答道,“我听姑姑打算出门远行了,如果有用的上天青的地方尽管吩咐。”

    “你这么了我还真有件事需要你去做。”霍凌霄指了指库房,“阎大老板那里的事情你能处理得井井有条,我这里东西不多应该更快一点。天青,有劳了。”

    朱棠最近送来的东西实在有点多,让别人来整理又不合适,霍天青自己送上门来,还真就没有比他更合适的打工人了。

    “让辈给你大过年的整理库房,也就只有你做的出来了。”霍凌霄一转头就看到宫九走了过来。

    他懒得应付皇宫里的夜宴,干脆找了个借口自己反正已经完成了西南的事情,要返回太平王府去了。

    实际上转头就成了江湖人宫九,跑来了这里。

    他话完就看到霍凌霄若有所思,从袖中摸出了两个纸封,朝着他和霍天青递了过来。

    “你的不无道理,天青是我侄子,你和我弟子是同辈也算辈,压岁钱拿着。”

    宫九不想话了。

    他还不如跟着霍天青去整理库房。

    司空摘星终于在这种场合下找到了一点自信,顺便衷心希望西门吹雪别认玉罗刹那个爹,不然要是按照霍凌霄和玉罗刹平辈论交的情况开始算,他可能也得管霍大老板叫长辈。

    在这场另类的年夜饭结束的时候,都已经过了子时了。

    陆凤喝酒没少喝,却显然没喝醉。

    他将这些人一个个送出了门去,折返回到屋中的时候走得还很稳当。

    霍凌霄坐在妆台前边,已经拆下了发间的金环,搁在了腰间的荷包里。

    她刚要起身便被陆凤按住了肩膀,撩起了一缕发丝。

    “让我试试绾发如何?”陆凤凑到了她的耳边问道。

    他的很稳,完全不像是一个喝了起码两坛酒的人,即便呼吸之间还带着一点醇厚的酒香。

    霍凌霄觉得没有拒绝的必要。

    陆凤摆明了有事要,或者是他有个跨年的惊喜要送给她。

    方才人太多了他不方便做这件事,现在只有他们两人,便正是他的场合了。

    铜镜前新添置的盒子里放着的,是陆凤这些日子来在京城中来回走动精挑细选的发钗首饰,现在随着他指尖挑起的银丝缠绕,一件件如同预演过千百次一般插入了她的发间。

    这双能用出灵犀一指的,在绾发梳妆之时也自有发力的恰到好处,便显出温存之态来。

    透过镜面霍凌霄也能看得见他的眼睛,那确实是一双心神沉浸,只看得到一个人的眼睛。

    她很少将头发梳成这样繁杂的发式。

    但不得不陆凤挑选了个最合适她的盘髻,这云鬓金钗映照在镜中,更映照在这个心思灵巧的青年的眼中,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陆凤在替她上妆的时候就不免犯了难,他觉得好像已经不必多施加什么颜色了。

    冬日的冷意丝毫也没有让她的容色显得苍白,反而因为今日夜宴的温酒,在面颊上平添了一点微醺的艳色,更是在唇上留存了一抹重彩。

    他干脆也不纠结了,万一画丑了反而要挨打,他不做这种蠢事。

    他伸将人拉了起来,带到了衣橱跟前,这里在白日送来了一件银红色的云纹宫装裙裳,和一件拥雪狐裘,现在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你准备的还挺充分?”发式都由着他折腾了,霍凌霄也没有抗拒换上这件新衣的意思。

    这个很少穿在她身上的颜色,在烛火中和陆凤身上的红披风相互映照,显得异常登对。

    “当然得准备充分,”陆凤回答得格外坦然,“谁让我打算带你偷跑。”

    看她换好了衣裳,他这才推开了窗。

    一只铁皮关鸟从这开启的窗扇中飞了进来,霍凌霄看得见,这关鸟的脖颈上挂着一缕红线,而红线的另一端藏匿在夜色之中,不知道通往何处。

    “来。”陆凤对着她伸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