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0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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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无望的脸皮当然不算太薄,否则在沁阳古墓中也没法将绑架勒索的活计成是金银收藏家,更不可能将要钱成是一种对旁人的恩赐。

    他平日里冷冰冰的脸色在现在恢复了容貌后,依然残留在这张俊俏的脸上,让王怜花无端觉得,这人是着要来这里掌握一门求生的艺,看起来还是像是要来理直气壮吃白饭的。

    王怜花还是直觉这人不太对劲,干脆将化名为王戊的金无望给塞到了做针线活的地方,声称其他地方都暂时不需要人了。

    对王怜花的这个试探,金无望心知肚明。

    于是在外人看来他做出的表现就是稍有抗拒却也接受了下来,当了个缝纫学徒,也当真像是个初学者一样从基础开始学起,又表现得中规中矩但脚勤快,仿佛是——

    有人费尽心将他塞到了一个都是女人工作的地方,反而让他找到了自己真正擅长的东西。

    王怜花哽的要死,偏偏金无望还真就让他挑不出一点毛病。

    半个月后,他更是仿佛被什么人给点拨了一般,针线活做得比之其他初学者快了一倍有余,按照带着他的那位老师傅的法就是,他指灵活,还真是可以吃这门饭的。

    王怜花又不能去跟金无望比比他这个用来易容的是不是更加灵活,也更适合做针线活,随着霍凌霄击败吕凤先,更是与欧阳喜之间来回登门了几遭建立了友好合作关系后,她在洛阳城中也越发算是站稳了脚跟,最近上门来的人也同样多了不少,更是鱼龙混杂了不少,王怜花也暂时没有这个心力去计较金无望了。

    这便让金无望算是顺理成章地成为一个合格的北斗居一员。

    他垂眸看着中的制式衣服,那是一套套更适合骑射的劲装。

    以中原地方的势力,哪怕是发展到了成熟阶段的武林门派,也绝不需要这样的骑兵队伍,要知道霍凌霄与冷二太爷达成的马匹交易数量绝不,甚至还有可能在之后扩张。

    而这样的骑兵队伍的用途,只有可能在塞外。

    可骑兵绝不是能够速成的。

    这种有悖于常理的发展让金无望有点不妙的预感,光是欧阳喜的交易会上传出来的消息便不难看出,霍凌霄这人或许确实行事上有几分不拘泥于常理的地方,却并不能算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她还是很有目的性的。

    金无望不由皱起了眉头。

    发觉了这个信息后他就意识到,他若想要得到更多的情报,光是在这个缝缝补补的地方恐怕还不够。

    虽然在这里,他难得体会到了恢复到这张正常的脸后,也并没有得到什么特殊的关注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他混在其中确实像是个异类,但大家都清楚多看他一眼又不能涨工钱,更不能等同于多吃一碗饭,所以也只当他是个工作的搭伙而已。

    金无望在盘算着要如何靠着升职加薪打入敌方内部,获得更多的情报,却不知道霍凌霄此时也在想着要如何利用好这个敌方高层。

    王怜花对一个新加入到北斗居的人试图找出把柄的事情,以霍凌霄的眼力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这就很有意思了。

    霍凌霄怀疑对方的人品,却不怀疑他的脑子,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了金无望。

    衡山之乱后,柴玉关得到了天下不少武林豪杰的宝藏和武功,其中也自然包括了敛息之法,若是单从外表上来看,金无望横看竖看都像是个并不会武功的寻常人,可霍凌霄认人一向认的是气息,金无望根本没可能瞒得过她。

    再加上金无望当日那“冷月照孤冢,死神夜引弓”的两句恰好是将她唤醒,她怎么也不可能忘记这家伙的声音。

    在确认了对方身份后,霍凌霄不由觉得有点好笑。

    她这里莫不是什么风水宝地?

    先是来了个白飞飞,又是来了个财使金无望。

    白飞飞姑且不提,她这个幽灵宫主算是一方势力的支撑者,去哪里都不奇怪。

    可金无望会选择潜入

    王云梦收集到的与金无望有关的消息不少,否则也做不到对这位财使玩上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霍凌霄翻阅良久,发觉金无望的本事应当并不只是在敛财而已。

    他为柴玉关聚敛财富的本事惊人,把控人心和全盘谋划的本事更是不,这样的人不只是适合当掘宝盗墓的工具,将他从父亲金锁王那里学来的本事都发挥出来,还适合当个军师。

    但显然快活王并不会给他这样的权限来做这种事情。

    何况金无望在塞外多年,对快活王活动之处的周遭是了如指掌也不为过,若是有他协助,要如何让这些骑兵发挥出最大的突袭效用,恐怕便不是个问题了,更能给柴玉关来上一出迎头痛击。

    屈才了啊

    但她琢磨着,以金无望的身份绝不可能轻易向人倒戈,他的情况虽然和雷损与狄飞惊之间的关系不同,却也是在生命垂危走投无路的时候得到了柴玉关的援。

    要真能为她所用,要么就是柴玉关死了,要么就是柴玉关让他彻底失望。

    而若是前者先达成的情况,她又显然没有了用金无望的必要。

    果然还是得琢磨琢磨后者。

    酒气财色四使者中,色使已死,要让财使意识到快活王不可靠,恐怕就得针对气使和酒使了。

    气使就是个近身保镖,她能动的也只有一个酒使而已。

    这样起来,王云梦在兴龙山布置的快活林,倒是可以试试派上用场。

    不过现在金无望还没做出什么动作来,霍凌霄暂时没有让他察觉到自己已经知道他身份的意思。

    倒是对金无望的安排,她跟白飞飞交代了两句,让她稍微帮着留意一下,便专心于培养那些刚“转行”的姑娘了。

    王怜花才将对金无望特别的关注收回来,因为王云梦之前的安排只能任劳任怨地履行霍凌霄安排下来的事情,等到解决完这些事情重新回到这北斗居的核心区域的时候便发觉,他受到的待遇好像完全不同了。

    此前他和王云梦虽然都受制于霍凌霄,但这些打与他一起长大,更是称他一声少主的女孩子,对他怀揣着的憧憬之意也丝毫没有改变。

    王怜花只觉得她们可怜又狼狈。

    他绝不承认自己其实在嫉妒别人能有一个大约还算是正常的童年,而他只有对母亲的恐惧、敬佩与暗藏的憎恨,这种过往扭曲着他的情绪,让他只要见到女人就想要报复(*)。

    但这种报复被披上了一层风月的甜蜜外壳。

    若是有人撕开这个外壳就会发现,里面只有一种希望别人被折磨羞辱,让人自卑自惭的魔鬼想法。

    在这种并非正常的关系中,王怜花很确信自己掌握住了一种将人栓系住的绳索,因而即便现在落在了另一种交锋的下风中,也心中时常有残酷的满足感。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从校场边上走过,要将这几日加入的名册送到霍凌霄的中,敏锐地发觉在他这个缓步经过的过程中,那些盯着剑靶的姑娘们没有一点要分散开自己注意力的意思。

    王怜花并不觉得是因为自己这几日少了休息变得憔悴了起来,更不觉得是因为自己现在顶着个易容的缘故,那对他展现出的风姿气度可没有影响。

    等到他走到霍凌霄身边的时候才发觉,在这半个月中发生改变最大的人恐怕是染香了。

    今日风雪停歇,是个少有的晴朗天气。

    但在这个幼年便跟着王云梦母子的姑娘脸上却仿佛凝结着一层寒霜。

    她将霍凌霄十天前传授给她的东西记住了大半。

    山字经不是速成之法,却也比一般的武功秘籍修炼速度要快,更显著的无疑是其中的快速修复之力,足以让她在挽弓射箭力竭之后还能尽快恢复过来。

    王怜花察觉不出她原本薄弱的内功发生的变化有多大,可染香知道她已经走上了一条与此前完全不一样的路。

    而伤心箭,那本就是一种更近乎于领悟的招式。

    当年的灭辽破金战役之后,霍凌霄曾经试过将这门功法交给了雷媚。

    这个经历了丧父之变,从六分半堂总堂主的掌上明珠,变成雷损的情妇,为求反击又做了个多面卧底的女子,将这些年来的苦痛伤心借助这功法,化入了自身的暗器之中。

    而染香的领悟力不及雷媚,可她心中之痛以及风尘之变可不弱于雷媚,如今便是将这种极端的情绪转入了中的弓箭之中。

    她中的弓不算重,毕竟也只是个初学者。

    可当她凝神定气一箭射出的时候,呼啸的风声中那支穿云细箭的速度,以王怜花的眼力看来绝不是寻常的状态,更仿佛附着着一层诡异的真气。

    这一箭明明不该正中靶心,却仿佛受到了一种箭随意动的牵扯,径直扎入了那箭靶之中。

    王怜花还在愣神,染香却已经收起了弓,站定在了霍凌霄的身边。

    在她面上的寒霜一点也没有因为收招而有和缓的意思,面对的人是王怜花也不例外,就好像这个此前曾有过亲密接触的男人,现在还比不过她中掌控生死的弓箭,更比不上那个人。

    “做的不错。”霍凌霄拍了拍她的肩膀。

    伤心箭用到穷极之时,起码在元十三限的中,朝地而射的箭能又从地上穿出,朝天射出的箭能一箭千里,甚至身上的指能化作比真箭还要可怕的杀人箭矢。

    霍凌霄当然不希望染香她们拼到这个程度,以断指这种决绝的方式来发出致命的攻击,更知道她们远没法跟元限这种武道鬼才相比,她只需要知道这条路确实大有可为就行了。

    有伤心箭的辅助,这些对前路有些迷茫的姑娘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进步,更相信霍凌霄要带着她们做的事情绝非不可能之事。

    这种信心,便足以对抗有些言辞羞辱的余威了。

    看到霍凌霄让染香去教其他人,目送她离开后才似笑非笑地看向了他,王怜花忽然觉得有点胃疼。

    总有种那些姑娘射的不是箭靶,是那些曾经欺负过她们的人,也包括他王怜花的错觉。

    “很失落?”她问道。

    “”这话让他怎么回答。

    他若是个“是”字,会不会被她认为是对她的不满?

    那把此前就展露出过绝对的统率力,更又用来击溃过那个姓吕的家伙的摇光剑,王怜花总觉得还没有发挥出过全力,握在她的中透着一股望之生寒的冷意。

    而让他足以确认不是错觉的是,这位自称高氏后人的霍姑娘,虽然还是要么裹着狐裘,要么披着分量不轻的风氅,看起来气血两亏的样子,实际上身体状态绝对是一日好过一日的,反映在外的就是王怜花觉得她一天比一天危险。

    他甚至觉得站在那里的并不是个人,这让向来气定神闲的他在汇报完了该的事情后就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他就撞见了一副意气风发姿态的熊猫儿和沈浪。

    半个月了这两个人确实应该回来了。

    这两人进了校场,王怜花就听到熊猫儿那盖不住的大嗓门得意地道,“霍老大所料果然不错,不过您恐怕也没想到对这批马和我们刻意让人押送的货物有意思的是什么人。”

    霍凌霄让他们送的货正是冷二太爷坑了贾剥皮一把的那数百斤碧粳香稻米,也要送到洛阳城中来完成后续交易。

    寻常的货物谁会用这样的马队来一道运送,看起来便是顺势在北方做了一笔大买卖,还是一笔数百斤吃重的大买卖。

    “嘿,我熊猫儿之前还没经过这样的大人物!”他又抬了抬语调,“当然也得多亏沈兄帮忙才能抓得住人。黄河水道上的老大龙四海,和丐帮三大长老之一的左公龙,这可真是”

    “真是痛快!”

    他是痛快了,一墙之隔正好经过的金无望就没这么舒坦了。

    他的脸色一变。

    左公龙那家伙被抓了便也罢了,但龙四海——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

    那也是快活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