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纨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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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掌柜笑得委婉, 得话却直接,“能到各位眼前的,还能有假?”

    他点着中间那只凤钗,“这一件, 咱们不,各位也知道她的主人,旁边这玉梳,各位可别看它不起眼, 却也是她老人家常用的。

    据,用它梳头,能延年益寿, 永葆青春不老,各位老少爷们回去孝敬自家长辈, 不功效, 只是皇后娘娘用过的东西, 那都是无上的荣光。”

    “至于这玉扇,如今朝中谁不知太子殿下最爱竹节扇, 身边时时带着一柄, 如今这一柄,那可是大有来历,各位瞧好喽!”

    余掌柜一声吆喝, 抖了抖袖子, 伸出两手, 轻轻将折扇开, 向四周展示一圈。

    “正是太子殿下临摹前朝黄叠懋的那幅江山红日图,旁边还有他的落款, 大伙儿瞧瞧,这可是皇上都亲口赞誉过的。”

    “还真是!早听太子擅书,没想到这丹青也是一绝!”

    “从来没见过太子手书流传在外,没想到今天不光看到了他写的字,连画也一并看到了!”

    “余掌柜当真好本事,这样的东西都能弄出来!”

    余掌柜客气地冲众人拱了拱手,“不敢当,都是托各位的福,托咱们东家的福。”

    “另外几件什么来历,快快一并了。”

    “镶宝金镯和长命锁是长乐殿里出来的,那对白玉镯则是从永和宫出来的。”

    余掌柜点着桌上的东西,一一介绍。

    长乐殿住着的是皇上唯一的公主,乐平公主,永和宫则住的陈贵妃。

    有了凤钗和玉扇在前,这几样倒显得一般了。

    “老余,这东西,你老实交代咱们一句,来路正不正,你若不,今儿个,我可不敢下手。”

    “二爷,您放心,今天的东西虽来之不易,却是官府过了明路的,不会有人追究,若真有人问起来,您老尽管来找我。”

    “莫非,这是前几日宫里捐出来的那一批?”有人迟疑地问。

    余掌柜不话,却冲话的人微微翘了拇指。

    众人见了,当即心中大定,或起身细看,或交头密谈,或拉着余管事听。

    沈熙看着左右逢源的余掌柜,转头问一旁侍立的伙计,“今晚,就这几样了?”

    伙计立刻躬身,话里带着恭敬,“是,不知公子看上哪样了?可要的为您写条儿?”

    “爷对女人的东西不感兴趣,你这儿还有什么好玩的,外头见不到的?”

    “这。”伙计有些为难,随即想到了什么,“前些日子掌柜的寻来了一座一人高的红珊瑚,不知公子。”

    “珊瑚有什么稀奇的,换一个!”公子不耐烦。

    伙计看了眼浑身珠光宝气的公子,脸上的笑容不变,接着道,“还有一顶镶着红绿蓝宝石的王冠。据,是海外一个岛岛主的遗物。”

    “死人的东西就不要拿了,晦气!”公子嫌弃地摆摆手。

    “还有一只犀角杯,同婴儿手臂长,据用之饮酒,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嗯,这个还有点儿意思,不过爷我一看就是长寿相,用不着!”

    伙计摸了摸头上的汗,“这。”

    “行了,你下去吧。”

    余掌柜得了空闲,忙过来解围,一边拱手一边道,“韩公子头回光临,余某怠慢了,还望公子勿怪!”

    韩公子摆摆手,“无妨无妨,不过,你这老头是不是把好东西都藏起来了?”

    “公子这话怎么讲?”

    “那子将你这儿夸得天花乱坠,你有什么王母的玉盘,判官的铁笔,更有让人飘飘欲仙的神仙水,怎么今儿什么都没看到,倒是一屋子俗物!”

    余掌柜看着被众人捧着的俗物,面色不变,笑着道,“公子见多识广,自然看不上这些,实话与您,什么金盘铁笔怕是刘公子虚言了。”

    “不过,到神仙水,在下倒还知道有一样可勉强可以对上了,醉仙居的太湖白,不知公子听过没有?”

    “别卖关子,快快。”

    公子啪地一声收起了扇子,探身上前。

    余掌柜当即就将这太湖白详细了,特意强调一句,一坛难求,价值千金!

    “千金有什么了不起,爷有的是银子,快快拿出来给爷尝尝,看是不是真像你的那样,一口赛神仙!”

    韩公子急不可耐,催着余掌柜赶紧去拿。

    余掌柜却面露难色,“不瞒公子,店如今还真没有,不过,公子若是要,店可以立刻为您寻去。不知您要多少?”

    “若真要像你的那样,你有多少爷要多少。嗯,最好来个几十坛,一起给爷带回去!”

    “公子笑了,今年的太湖白早就售空了,如今只能帮公子去各家问问,看谁家愿意让出一坛两坛来。”

    “一坛两坛?”

    公子跳脚,“不行不行,太少了。祖父,祖母,父亲,大伯,二伯,大哥,二哥,三哥。”

    余掌柜看着他掰着手指数,忙笑着断,“公子,公子,真没有那么多,买得起这酒的人谁还会缺银子花,就是自个儿不喝,送人也是好的!”

    “不过,您是贵客,头回上门,的自然要替您想想法子。至于能找来几坛,那还真不好。”

    “到底有多少,你给句实话吧!”

    余掌柜低头想了想,伸出一只手来,“五坛,再不能多了!”

    韩公子撇嘴,“行吧,行吧,五坛就五坛,什么时候来拿?”

    余掌柜想了想,“后日吧,不过价钱可能就。”

    “银子不是事!”

    “公子爽快,那就两千两一坛,五坛刚好一万两。”

    公子毫不在意,挥手示意身后的厮,“大黑,付钱!”

    厮低着头,脚步岿然不动。

    韩公子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揪住厮的后领,拿起扇子敲在他的头上。

    “你又装什么呆,让你付钱没听到?”

    厮弯着身子,声音低低,“公子,咱们没那么多的银子,大公子临走前,只给了十万,让您省着点花,如今不到五天,您就全花光了!”

    “花了就花了,要你多嘴!等大哥回来不就又有了,少废话,你身上还有多少,拿出来。”

    “一千两,公子,大公子还要好几天才回来呢,钱给出去了,咱们这几天可就没吃饭的钱了?”

    “让你拿你就拿,跟爷这儿哭什么穷!快拿出来!”

    见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大,余掌柜连忙将人拦住。

    “公子,公子,不必现在就付银子。要不,我等公子几天时间,时间到了,公子若是不来取,那我可就不给公子留了。”

    “好,好,好!你这老头心肠不错,那就。”韩公子又掰起手指头数了起来,数完却满脸懊恼,转头瞪了旁边的厮一眼。

    “十天,十天后爷来拿!”

    余掌柜有些犹豫,十天,时间有些长了。

    “怎么?还有人敢跟爷抢?老头,好了,十天,一天都不能少,一个时辰都不能少,你要敢卖给别人,爷拆了你这黑店!”

    韩公子龇牙,一脸恶相。

    余掌柜见他这幅模样,却笑呵呵地应了。

    将一主一仆送出了院子,余掌柜立刻示意身后的管事。

    “找个人,跟上去看看。”

    他虽有七八分把握这纨绔是海家的子孙,可总要亲眼看看,证实了才好。

    再,若是能知道海家人落脚的地方,寻个机会登门拜访,日后,不得还能搭上海家的生意。

    沈熙带着铁柱在黑夜的巷子里摇摇晃晃,朝着城东那片富贵云集的庆云坊走去,走到一半,她突然转身,拉着一旁的厮,“大黑,我怎么感觉有人跟着咱们?是不是鬼?”

    身后跟着的人听了,忍住笑,闪进了一旁的巷子,听着前头脚步啪啪跑远了,再出来,哪里还有人影!

    正要上前追,却不想身后一阵风袭来,接着,人就软软倒在了地上。

    沈熙揉了揉发酸的拳头,用脚踢了踢身下的人,眼珠子一转,叫来铁柱,低头吩咐了一番,这才离开。

    铁柱再看见沈熙时,她身上又是出门时的那一身,脸上也依旧黑不溜秋,在昏暗的月光下,只瞧得见两排整齐白牙。

    第二日,沈熙一大早便将猴子叫来。

    “赶紧去街上找几个机灵的乞丐,告诉他们庆云坊有位年纪不大,着南方口音,长相俊俏的公子,出手阔绰,几十张银票子流水一样地花,若是碰上,给他几句好听的话,他便能随手扔一个银裸子过来。”

    一边着话,一边扔给猴子个荷包,里头放了几块碎银子。

    “告诉他们,别想着一个人独吞,就这公子满京城转悠,行踪飘忽不定,指不定今天在城东,明天就去城西了,若是想赚钱,大伙儿一起找。”

    猴子点头,正要出门,就又听她低声吩咐,“等等,找人的时候遮掩一下,别让人认出你来。”

    猴子立刻明白了,一个躬身便出了门。

    她又叫来铁柱,“你这两天盯着博古轩,看看他们有什么动静,有什么不对,赶紧回来告诉我。”

    铁柱略抬了抬眼皮,扫过她那张黑如锅底的脸,低头应了。

    金戈在一旁看得心热激动,公子昨夜出去一趟,今天就这架势,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干什么。

    沈熙手指点着桌子,钱宝那儿还得找个人看着,醉仙居那儿是不用管了,璞玉即便有也不会卖他,可难保他没有其他法子,可让谁去呢?

    哎,还是人手太少,做什么事都缩手缩脚,也不知大丁他们什么时候能到。

    前些日子,她让猴子托人送了一封信并五十两银子给大丁,让他带愿意过来的兄弟来京城,想来也快了。

    金戈正胡思乱想着,忽听着沈熙唤他,“让你听的事,有消息了吗。”

    他立刻敛了神色,“六公子身边的厮,左先生给三位公子上课也是这样随性,就是因为这样,三爷才请侯爷将几位公子都送到魏家的。至于对几位姐,听婆子倒是挺认真的,他还特意写了一份字帖给三姐临摹。”

    “是只给了三姐,还是几位姐都有?”

    “只三姐一人有,二姐也想要,左先生却他伤了手,写不了了。”

    “此外,三姐问他什么,他都是有问必答,的耐心又详细,还常对三姐笑。三姐有时候听书听烦了,左先生还给她做玩意儿,对其他两位姐就是爱理不理,二姐为此还找老夫人抱怨过。结果,左先生只回了一句嫡庶有别。”

    嫡庶有别?这可真有意思!

    “左先生与三爷有过节吗?”

    金戈听他三爷,愣了愣,“大概,应该没有吧。”

    见她皱眉,忙解释道,“并不曾听他们有来往,这么多年,左先生也只在西跨院和藏书阁走动,并不爱出门,三爷他,向来瞧不起酸儒。”

    沈熙立刻领悟。

    沈昀其人虽自诩雅士,肚里却没几两墨水,来往的也是同他差不多的官宦子弟,自然瞧不起寒窗苦读张口圣人闭口子曰的读书人。

    可,若没过节,又为何这般厚此薄彼?

    她想不明白,金戈更是一头雾水。

    左先生本就是怪人,谁知道他这是犯的什么毛病!

    要他,还是侯府太过仁善,才纵得让他眼长头顶,连主子都放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