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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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这一耽搁, 两人直接道回府。

    刚到胡同口,便见府门大开,里头传来嘈杂的声音, 忙疾跑上前。

    一看, 院内人马攒动,几十名护卫一身铠衣,整装待发。

    进了门,没跑几步, 就见侯爷一身戎装大踏步而来,想起前几日听来的话,心里咯噔一声。

    “祖父,可是北蛮有动静了?”

    侯爷满院子找人, 这会儿见她从外面回来,一肚子的火要发, 却被她这话一惊, 带起一阵猛咳, 再抬头,一巴掌拍到她头上,

    “胡八道什么, 我是去江南,皇上命我押送灾银。”

    沈熙龇牙,冲着他瞪眼。

    可一想到他急吼吼地澄清, 心里倒真担心起来。

    侯爷瞧见她眼里的担忧, 不再理她, 手一推, 将她拨到一边,“一边儿去, 别耽误了老子正事!”

    刚走两步,又回头,面色凝重地看着她,“我走后,这家就交给你了,你要照顾好你祖母和母亲,护好弟弟妹妹们!”

    她一听,两条眉毛揪成了一团,这是,交代遗言?

    “给我好好在家待着,别到处乱跑,给老子惹事,可也别让人欺负到头上!有什么事,等老子回来再。”

    话完,人便一阵风地走了。

    “祖父!”

    她急追了几步,却只来得及叫上一句,人已翻身上马,奔出了大门。

    看这情景,这一趟必又是避人耳目,如果北蛮当真有动作,那到时朝中是否还来得及应对?

    她看着慢慢掩合的大门,眼里划过一丝担忧。

    侯爷到底年纪大了,也不知还能不能挥得动刀,砍得动脑袋。

    这老头一门心思向想让沈家富贵绵延下去,他也不想想,即便有那泼天的富贵,这府里的人又守不守得住!

    倒不如安安生生,赚几个钱,一家子团团圆圆的好!

    猴子见她发呆,也跟着发愁,“公子,侯爷这什么意思?他真要把侯府交给你?”

    若真是这样,公子还怎么带着他偷偷赚钱?

    那可是大事!

    “你别多想,他是怕我给他惹祸!”

    这府里再怎么排也轮不到她头上,沈怀旭那才是名正言顺!

    忽然,她脸色倏地一变,转头就往内院跑。

    荣恩堂里,老夫人靠在榻上,神情怏怏。

    秦夫人在一旁温声劝着,沈缈垂着头,安静地坐在一边。

    见她请了安,沈缈立刻跑上前来,仰头看她,“三哥,祖父走了。”

    “嗯,没事!”

    她冲她挤挤眼,压低了声道,“我给你带了糖葫芦,你去找孙寿。”

    孙寿就是猴子,王全给起得名儿,沈熙再嫌弃,到底没让他改了。

    沈缈捂着嘴巴不停点头,转身就朝着外头跑。

    哄走了沈缈,她转头问上首的老夫人,“祖母,大哥可是跟祖父一起?”

    老夫人见她问这话,也没吃惊,只挥手让屋里的人都退下,这才问道,“你祖父都跟你了?”

    她摇了摇头,“不,是孙儿自己猜的。”

    当即将侯爷临行前的话了一遍。

    老夫人伸手将她招到跟前,在她手上轻轻拍了拍。

    这孩子,处得越久,越是喜欢,瞧瞧这机灵的劲儿,一句话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跟昭儿一样地,天资聪颖,也不知是祸是福。

    她叹口气,“你大哥他们三天前就出发了,眼看着就要入冬了。”

    话完,老夫人抬眼朝外望去。

    已经十月末了,树上的叶子早黄了,风一吹,簌簌地往下飘。

    再往北,怕已经入冬了吧。

    “祖母放心,祖父大哥一定能平安回来。”

    “但愿吧!”老夫人眼神空洞,喃喃开口。

    昌平侯奉旨押送灾银的事并没在朝中引起多大关注。毕竟,这押送又不是头一回,怀远将军如今也还在淮安府呢。

    倒是一位将军,一位侯爷接连奔赴江南,引得众人又重新关注起江南的大水来。

    侯府里也同往日没什么分别。

    沈熙憋着气一连等了三日,见府里的人该做什么做什么。没人向她汇报,更没人找她请示,自嘲地笑了笑。

    她就,有老夫人在,哪里用得着她个辈儿做主拿主意?

    再不济,还有沈昀呢!她可是还没成年。

    正高兴着,忽地院门一阵拍声,沈煜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

    “三哥,三哥,救命!”

    沈熙眉头蹙起,立刻起身朝外头走。

    院门被猛地推开,沈煜一路跑冲了进来,满头大汗,一头撞到她身上,再抬头,咧开嘴,笑得却比哭还难看,“三哥!有人要我!”

    话音刚落,院墙外便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胖六,你个胆鬼,爷都追到你家了,看你还能躲到哪儿去!”

    紧接着,院门又被撞开,跑进来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子,白胖脑袋,眼鼻,一身宝蓝茧绸长袍,前后高高撩起,掖在了胯上,露出白色暗纹稠裤来。

    在他身后,又陆续跟来了四五个差不多年纪的,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兴奋劲儿。

    “你才胖,你才是胆鬼,王八蛋!”

    沈煜躲在沈熙身后,刚才的慌张无措早没了影,伸头吐舌,冲着来人叫嚣,“有本事跟我三哥,不过你就是只胖王八!”

    “你!看我不揍死你王八羔子!”

    白胖子气得手指乱点,几步上前,冲着沈煜就要扇,却被人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

    “这话,该我问你吧?”沈熙眉毛挑了挑,好笑地看着对方。

    胖子一把抽出手来,上下量了沈熙一番,“呸,你就是外头来的那个野种?告诉你,爷我。”

    对于沈熙的身世,侯府虽编了体面的词,可关于他的生母,却没细,有心人自然没错过。

    再加上兰姨娘骂得那些话,一时间,人们提到三公子。除了一句忠孝外,还会心照不宣地想起那句野种破落户。

    钱钱跟沈煜不对付,自然没错过这道消息。

    可他话音刚落,脸上就被人扇了一巴掌,声音又响又脆,震得一院子鸦雀无声。

    随即,寂静就被一声怒吼给撕裂,胖子满脸通红,扯着嗓子喊,“爷我今天跟你拼了。”

    沈煜一脸兴奋,在后面拍着手,挥着拳头乱叫,“三哥!,好好教训一下他!”

    沈熙回头看了他一眼,手下不停,三两下就对方虎虎生风的招式尽数化开,一脚将人踢翻在地。

    胖子坐在地上,羞愤交加,鼓着一双绿豆眼瞪着沈熙。

    接着,一个挺身从地上跃起,蒙头朝着她撞去。

    沈熙一时没反应过来,倒被他撞得连退了几步。

    后头几个子立刻高喊,“钱哥威武,钱哥给他个教训!”

    她哭笑不得,接连避开胖子几次撞击,又将人撩翻在地。

    胖子似是不敢相信,依旧低头来撞,却依旧一次次倒在地上。

    沈熙摸了把头上的汗,松了松膝盖,低头问底下的人,“还不了?”

    “!”

    沈熙看着灰头土脸却倔强如同牛犊子的钱钱,默了一默,放了他起来。

    两人又接连了十来回,回回都是胖子被踩在脚下。

    “还服不服了?”

    “不服!你比我大,你比我高!你有什么好嚣张的!”

    沈熙嘿了一声,“你也比沈煜大,也比他高,你都上我门上了,还不能让别人嚣张,不服就再来,今天我就到你服为止!”

    接下来的几回,沈熙不话,只出一只手,可照样将胖子趴下了。

    “服不服?”沈熙喘着粗气问。

    脚下的人没啃声,身子却渐渐抖动了起来。

    沈熙松开脚,一把将人拉起,见他闭着眼睛哭,眼泪在灰扑扑的脸上冲出两条河来,忍住笑,叫人水。

    “洗什么洗,老子今天脸都丢光了!”

    胖手在脸上胡乱摸了一把,他闭着眼睛接着嚎。

    “谁你丢脸了?”沈熙咦了一声,看了一圈扬声问道,“我倒觉得你是条汉子,没给你祖父丢脸!”

    哭声一顿,胖子睁开眼来,却依旧一副凶相,“你骗人!”

    完,眼一闭,哭声却比刚才了不少。

    “怎么不是?”

    沈熙提高音量,“一架输了有什么关系,输了再爬起来就是,你祖父仗也不能百战百胜吧?难不成,输一场仗就不是英雄了?”

    绿豆眼又睁开,挺胸凸肚,虽满脸是泥,却一身豪气,“当然是!”

    “那不就对了!这世上有几个爷们儿像你一样,忍着辱,受着疼还能一次又一次的爬起来?没有!就冲这个,我沈熙也敬你是条汉子!”

    胖子掀起下摆擦了把眼泪鼻涕,上下量了眼沈熙,“你虽然长得跟个娘们似的,可这话得爷们,老子以后就不叫你野种了!”

    话没完,头上就又挨了一巴掌,“嘴巴干净点!”

    “老子要你管!嗷!”

    头上又是啪地一声脆响,再瞪眼,却不敢再话了。

    “你等着,等我长得跟你一样高,再把你趴下!”

    撩完狠话,人一瘸一拐地就朝外面走,后面的子也呼啦啦地跟着跑了个干净。

    “去,自己到石叔那儿领罚。”

    沈煜得意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去石叔那儿岂不就让祖母知道了,日后,祖父回来不也就知道了?

    他立刻去拉沈熙的袖子,苦着一张脸,可怜兮兮地喊道,“三哥!”

    “还是我来罚?”

    “三哥你来罚,我听你的。”沈煜立刻接话。

    “好,那就先去练武场跑二十圈。”

    “不要!三哥,好三哥!二十圈会要人命的!”

    “那就写一张我是孬种贴在背上,贴一天。”

    “我不是孬种!”

    沈煜立刻停了扭动的身子,红着脸,大瞪着眼,一脸委屈。

    “不是孬种你跑什么?不是孬种你躲在我后面干什么?”

    “你给我记住,我今天揍钱钱,是因为他出言不逊,可在我眼里,他还算个男儿!你呢?你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你不是孬种,谁是?”

    沈熙的喝问让沈煜连连后退,最后惨白着一张脸,喃喃地道,“我,我不是孬种,不是。”

    “不是?那就证明给我看!”

    沈煜终于哭出声来,跑了出去。

    等院子的人都走了干净,沈熙叫来金戈,让他听是怎么回事。

    金管事将几位公子送出了府,对上石奎量的目光,笑了笑,“怕什么?不过孩子之间的玩闹,钱将军不会计较的。”

    石奎摸了摸鼻子,又盯着他看了两眼,嘿嘿笑了两声,“没事,没事。”

    晚上,金戈一脸尴尬地将事情了。

    “六公子和钱公子都是在魏家族学,两人同班,却不对付,六公子年纪,对上钱公子的嘲讽戏弄,向来都是能忍则忍,不能忍,就去找四公子五公子。”

    “最近一两个月,六公子时常炫耀他有个厉害的三哥,钱公子不服气,两人吵了好几回。”

    “半月前,学堂考试,六公子考了倒数第二,钱公子最末,六公子便笑他嘴上能干肚皮空。钱公子就要跟他约架。六公子不肯,一直推拖,今日一下了学,钱公子便一路追着,追到了咱们府上。”

    “四公子,五公子没拦着?”

    金戈看了她一眼,垂下头道,“四公子近来都是独来独往,五公子倒是看见了。不过,只劝了两句,便跟着同窗走了。”

    沈熙笑了笑,又转头问他,“门房上就这么把人放进来了?”

    金戈满脸通红,“是,是金管事,,侯爷了,让您管下面的弟弟妹妹,他便没拦着。”

    沈熙憋着一口气盯着金戈,瞪的金戈头都埋到了衣服里。

    半晌,她无力地挥了挥手,让人都下去,一头栽在桌上,长长呼了口气。

    罢了,几个孩子而已,又不是整个候府,没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