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Chapter44 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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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电梯, 穿过满是收藏品的艺术画廊。杨芸来到那间茶室。

    推开门,即见正中间一副高大典雅的中式印染屏风。简约的陈设,将眼前的场景对称勾勒地像一幅画。

    屏风正中央前一张茶桌, 那个男人独坐于此, 背景都在他身后。

    程渭淮递至唇边的茶杯微顿,抬眸看向走来的女人。

    杨芸一面随意地量着他的地方,漫步而来在他对面落座。

    程渭淮敛眉喝了口茶, 放下玉瓷杯,缓声开口,“见过了?”

    “嗯。”杨芸不自觉地弯唇, “我的女儿就是不一样, 大姐模样。你知道吗, 她长的特别漂亮, 话声音也好听极了。”

    程渭淮眼尾淡淡浮现笑意,递给她一杯茶, “嗯, 我见过她。是很漂亮, 像你。”

    “是,像我。”杨芸看着杯中起雾的热茶道, “她时候长得也特别可爱, 像天使一样。”

    “杨芸。”程渭淮静静看着她,淡声道, “可你不该见她。”

    杨芸捧着玉瓷茶杯, 笑意微敛,“我知道。”

    程渭淮一直都不想让她见,是她无论如何都要见。

    “二姐本该一辈子都不知道你这个母亲的存在。”

    “是,她不知道的好。”杨芸看向他, “可我想让她知道,我也知道我的女儿想知道。”

    她眼眶泛着轻微的红,眼里闪着细碎的光晕,痴狂一般的开心,“你知道她有多美好啊,她她不怪我,不怨我。就算所有人,所有人从到大都在告诉她我有多么不堪,她都爱我。”

    泪自她眼下睫羽滑落,杨芸笑道,“程渭淮,她是爱我的。”

    她是她生命里最美好的部分。

    程渭淮凝视着她,轻笑了笑。他抬手过去,拭去她脸上的泪,“我知道。”

    杨芸垂眸敛下情绪,指尖抚过脸颊。随后她抬头认真望着他,“程渭淮,我告诉你。不管你做什么,你都不能伤害她。”

    “我当然不会伤害她。”程渭淮温声道,“她是你的女儿,我同样是爱她的。不会伤害她。”

    杨芸冷笑了笑,“你让高越川去和她谈股份的事,你难道不他们是什么东西?”

    程渭淮道,“我警告过,不让他们惹事。”

    “程先生,他们只管达成目的,不会顾及过程。”杨芸不多其他的话,只道,“现在她在周先生身边,别让人去多事。”

    程渭淮答应她,“我知道。”

    他们两个之间总像是没什么话可。

    “程先生。”杨芸沉默片刻开口道,“现在项目你虽然拿到了,但是我提醒你一句,今时不同往日,给自己留条后路。”

    程渭淮温和地笑了笑,他目光讳莫如深, “杨芸,你我这样的人,何曾有过退路。”

    杨芸偏过头不看他,“我是在警告你。”

    “你放心。”

    “我怎么放心。”杨芸拧眉道,“你知道这次没那么简单。”

    “杨芸......”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可总有一天,自己也会万劫不复。”杨芸看向他,“程渭淮,即便你有再大的本事,你也不可能一手遮天。”

    程渭淮抬眉望着她,“那你怕吗。”

    杨芸冷然一笑,“早知结局的事,有什么可怕。”

    “所以杨芸,一条路是只能走到底的,即便尽头是悬崖,你我也得一起跳。”程渭淮声音幽远, “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完。其他的自有命数。”

    “你可不是一个信命的人。”杨芸扬了扬唇,“怎么,和周先生一起久了,也开始信奉神佛了?”

    程渭淮笑了声,“你觉得周先生像是信奉神佛的人吗。他这样的人,才最狠。”

    坦荡地面对慈悲和生死。

    “你知道在我看来,周闻的闻是哪个闻字?”

    程渭淮第一次问她这个问题,杨芸洗耳恭听,“是什么?”

    “闻道的闻。”程渭淮看着她,“是朝闻道,夕死可矣的这个闻。”

    杨芸认真想了想,末了轻淡一笑,“你对周先生,似乎总是很矛盾。”

    “是。”程渭淮并不否认这一点。

    杨芸道,“不过我从来不怀疑你看人的眼光。你现在,也已经赌不起了。”

    程渭淮有些倦意,轻叹道,“赌不起了也得赌。这次的情况,似乎的确有些棘手。”

    “你想怎么样。”

    他喝了口茶,看着杯中的茶水,“解决问题。”

    “程渭淮。”杨芸认真看着他,“你当真以为所有事情都能像浪潮冲沙一样抹的干干净净吗,你觉得江城能够被盯得这么紧,上面会一点明路也没有吗。”

    “有又怎样。”程渭淮笑了声,抬眼看着她,目色淡然无谓,“这么多年,有又怎样?”

    杨芸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 “当年你做的事已经还不够吗。”

    他淡淡安抚她,“人命而已。”

    “那是人命!”杨芸红着眼眶正视他,“这么多年,你太放肆了。”

    他恍然地看着她,“你是,还记得那个警察是吗。”程渭淮低眉似回忆道,“他叫......纪成泽。”

    杨芸定定看着他,早已经不知该用什么样的目光看他。

    程渭淮似笑地评价道,“他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刑警。”

    杨芸双手冰冷,“你杀了他,不是吗。”

    “那是他找死。”程渭淮眼里虚浮的笑幻成了平静深邃的冷,声音沉缓,“谁让他查到我头上来了,既无法为我所用,那么他的出色就太让人不安了。”

    杨芸身心都泛着冷,她对眼前的这个男人,自己也早已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爱还是恨,仿佛早已消磨殆尽,又恍若更深的纠缠着她,至死也要将她困在他身边。太复杂了。

    祝明渊,就简单多了。至少她可以知道自己爱他。

    “那这一次呢。”杨芸不让自己逃避他的目光,“这一次你又想做什么。”

    程渭淮轻笑道,“杨芸,你知道,我从来不喜欢节外生枝,多生事端。”

    “好。”杨芸不再和他继续这个话题,“我不管你想做什么,也不想知道。我只想警告你,最好管好你儿子,否则,害人害己。”

    “他那些都是太无关紧要的事情了。不过杨芸,你错了。”程渭淮温声提醒道, “程扬的父亲是官,我是商,别搞混。”

    杨芸找了两声,眼神冰冷,“程渭淮,他是谁的儿子你自己心里清楚。”

    “是,我清楚。”他笑了笑,“可他不也是你儿子吗。你对晚吟的喜欢,却是一点也没给他。”

    “别把他们俩放在一起。”杨芸冷漠地望着他,“简直是亵渎。”

    “可到底,也是兄妹。改变不了了。”

    “够了!”杨芸声音也发抖,“他不配,程渭淮我告诉你,程扬什么也不配。他们两个不一样,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配提她,这里的所有人,都不配。”

    “冷静,杨芸。”程渭淮低声安抚她,嗓音温和纵容,“冷静。”

    杨芸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沉着声音道,“程渭淮我告诉你,不管是高越川还是程扬,还是任何人。晚吟若是受到任何伤害,我一定鱼死网破。我到做到。”

    她完起身离开,那样的背影坚定又无畏。程渭淮望着她的身影良久,收回视线淡笑了笑,端起她的茶杯喝完了那杯茶水。

    程渭淮。

    这么多年,也只有她在他身边,一遍遍这么叫她的名字。除了她,没有人可以。

    她曾经过许多话,后来慢慢的,那些话都越来越淡。她变得成熟出众,独当一面。走路永远都阔步向前,昂首挺胸。她也过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遇见她。

    从认识他开始,她就没了回头路。

    她恨他。

    程渭淮知道。

    但,不重要。

    他始终记得她当初青涩的样子。温柔明媚,热烈美好。正如一朵绽放到极致的红玫瑰。她曾经看他时的目光,不是现在这样的。

    程渭淮记得很清楚,那些岁月没有因为时光的流逝而变得暗淡无光,反而更加清晰深刻地印在他的记忆里。

    那晚见到祝晚吟,他当真觉得那姑娘和她当年的样子很像,那一双眉眼神韵,尤其地像。到底是她的女儿。

    杨芸曾经和他,渭淮和芸,一个是云一个是水,一个在辽阔的天上,一个浩瀚的大海里。怎么想,都是不成全的。她埋怨他的名字怎么取了这两个字,都带水。

    杨芸自己也未曾料想过,那句无意的话会一语成谶。她和程渭淮就像是两条相交线,当初有多深的交缠过,现在就有多远。背道而驰,越走越是深渊。他的没错,他们都没有退路。即便是万丈深渊,她和他也得一起跳。

    可程渭淮又是什么样的人。他不信神佛不信命数,不信一切。即便是两条相交线,又算什么。他有着清醒的欲望,一步步越走越高,就像搭建一条通天银河,总有一天要触碰到那朵天上的云。海上惊涛骇浪,天上的云也终究会化雨,落到地上,融入无边的水中。

    得不到的偏要得到,不成全的,就偏要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