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Chapter46 46
这世上有很多话都只是一句话而已, 不可全信。年轻姑娘的话,更是放肆又无遮拦。
可祝晚吟的话不是。
周濂清知道,所以他更放心不了。人有了后顾之忧, 也就不再那么坦荡了。
周先生的赌场被查封。
七天前的深夜, 警方截获了地下赌场一起价值连城的国家级文物倒卖交易。买主是一个日本人和一个英国人。
交易的四个人里,卖方的一个罪犯和日本人趁乱逃离现场。追捕至今,已经全部被控制。
那四个人里, 其中一个是程渭淮手底下跟了十多年的文物修复师。
人才刚被抓进去,虽然现在还没审出什么,但过几天可就不好了。毕竟现在的江城, 已经不是程先生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了。
茶室里。
茶炉被踹翻在地, 滚烫的茶水浇湿木地板, 热气腾腾。
“废物。”
程渭淮整个人的气场是阴郁的, 他从没这么生气过。
他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永远温文儒雅的样子。这么多年,周濂清第一次见他这样。
祝晚吟那天告诉他, 他们想要在赌坊交易的时候, 周濂清便记在心上了。从确定他们的行动时间,到将消息送出去, 花费了不少周折。
程渭淮沉下心气, 看着落地窗外的枯枝败叶。
“辞恩。”
站在一旁郑辞恩的上前,“程先生。”
“到底怎么回事。”
“警察来的很突然, 事先完全没有风声。”郑辞恩严肃道, “我们去的人晚了一步,赌场里的人一个都没跑掉,都被抓走了。”
程渭淮闭了闭眼,叹道, “消息送进去了没有。”
“消息是送进去了。”郑辞恩沉默一瞬,垂眸道,“可是程先生,事情不好办。”
“有什么问题?”
“那是上头直接派下来的专案组,我们的人......没用了。”
程渭淮抬了抬手,深不可测的一双眼睛盯着她沉声问,“那你,还有什么办法,把人捞出来。”
郑辞恩低头攥着手机,语气沉重,“程先生,这回恐怕真的没办法了。您都已经找过......”
程渭淮冷笑了声,“是啊,找谁都没用。他们不都我有保护伞吗,事到如今,一个个还不是都只会明哲保身,一把伞也没用。可我若淋了雨,那些道貌岸然的官,一个也别想好过。”
一旁,高越川看着坐在沙发上,低眉一圈圈慢悠悠转着菩提的周濂清,开口道,“程先生,这件事太蹊跷了不是吗。”
程渭淮转身看着他。
高越川淡声道,“周先生的赌场,怎么会有警察?”
程扬坐在一边的桌子上,看了看周濂清道, “高老板,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怀疑闻哥?”
实话,他相信周先生,比相信高越川要多一些。
程扬对程先生的事了解的并不多,他掺和不了,但长久以来听来听去的也知道一些。这次看来事情是真的挺棘手的。
“不然怎么解释?”高越川直截了当,指向明确,“怎么就偏偏在周先生的赌场出事了?”
程扬道,“高老板,周先生压根都不知道这次交易。你难不成想是闻哥通知警察的?”
程渭淮沉默未语,只目光静静看着周濂清。
高越川道,“我只是觉得,太巧了。”
周濂清垂眸绕着手上的菩提,淡笑了笑。
“阿闻。”程渭淮看着他,语气平静,“你有什么想的吗。”
他靠在沙发里,抬眸漫不经心地,“是挺巧的。”
“不过。”周濂清看向高越川,似笑非笑道, “在我的赌场做交易瞒着我也罢了,偏偏发生了这样的事,赌场也被查封了。在我看来,好像怎么都不太不过去。”
程扬道,“高老板,当初是你要瞒着闻哥交易的,现在出了事又推到闻哥身上,不合适吧。”
“是我的。”高越川冷声道,“但我们在会所谈话那天,高先生也在不是吗。”
程扬莫名笑了声,“那天闻哥不只是自己在吧。”
二姐不也在。
高越川道,“交易那天,周先生又在做什么?”
周濂清抬了抬眉,叠着双腿含笑看着他, “我身上被姑娘挠的伤还没好,高老板需要我仔细,我那天做了什么吗?”
他衣领是微微松开的,脖子上的浅伤虽然好了很多,但一看就不难看出那是什么痕迹。
“你——!”
“够了。”
程渭淮淡淡断,敛眸道,“越川,我知道你对阿闻一直有意见,可他就是这样的性子。宋姐也已经是他妻子了,你就不要再介怀了。为了一个女人,不值当。”
高越川目色阴沉,周濂清面对他,早已习惯他的恨意。
程扬插嘴问了一句,“程叔,这次的交易损失很严重吗,比常青拿到的项目还赚钱?”
“你懂什么。”程渭淮拧着眉扫他一眼,愠怒道,“常青的项目算什么,九牛一毛!你知道我这次损失了多少?!”
程扬愣了愣,“那一周后的拍卖会,还开吗。”
“当然要开。”
事已至此,不开只是损失更重。
程渭淮沉下气息,不辨神色,侧目看了眼程扬。
“程扬,你回去,找找你父亲。”
程扬默然一瞬,应声道,“是,程先生。”
“程先生。”周濂清指腹抚过菩提珠,开口道,“既然如此,我看拍卖会我还是不参加了。”
高越川沉默无言。
他怀疑他的心从未断过。
不只是因为宋霏霏,更是一种男人的直觉。
“不,你得参加。”
程渭淮理着衣袖缓步走向他,周濂清抬眸,程渭淮看着他的眼睛,又恢复了往常的温和。他走到他身侧,抬起的手有力地落在他肩上。
程渭淮目色沉郁地笑了笑,微微弯腰在他身边低声道,“阿闻,我相信你。”
周濂清半敛着眸,看不清神色,握着菩提的手微微收拢。
程渭淮不论信不信他,在高越川开口指向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所怀疑了。
周濂清太了解他了。
“程先生,那还有一个人,怎么处理。”
郑辞恩指的是找买家的那个人。
事情虽然办成了,但谁让结果不完美。
程渭淮直起身子放开压在周濂清肩上的手,抬步离开。
“让他消失。”
郑辞恩朝着那道远去的背影微微颔首, “是。”
周濂清在这之后也先行离开,没有多余的话。
程渭淮再次回到江城,就该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他是知道的,可他太自信了。
当一个人被权力和欲望往上推的越走越高,到最后最大的阻碍便是他自己。
摧毁他的,也只是无限生长的心魔而已。
程渭淮是一个无比谨慎,无比聪明,也无比狡猾的人。他野心勃勃,心狠手辣。像一条毒蛇。
他想做的每一件事,都与他无关,他干干净净。即便他杀过许多人,即便是查到底,他手上也没有一丝脏污。所有的事情都是别人做的,不管从何查起,他都没有触犯法律。要定他的罪太难了。
何况他手眼通天,掌控权力。
周濂清在他身边那几年,不知费了多少力气才得到他的信任。如今才终于撕开了一道口子。
周先生的住处调走了很多人。
祝晚吟在他这里,外人看来一点也不奇怪。
周濂清回去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晒床单。祝晚吟今天起来看到弄脏了的床单,直接扯了扔进洗衣机里洗了一遍。
他站在门边望着她道,“不洗没关系。”
祝晚吟回头看看他,笑了笑,“反正是洗衣机洗。”
周濂清将手上的烟和火机扔到一边的桌子上,朝她伸手,“过来。”
祝晚吟走到他身边,周濂清揽着她的腰靠近自己,一只手抚在她颈上,低头看着她道,“再过几天,我把你送回去。”
祝晚吟垂了垂眼,听话地应了声。
她伸手牢牢环住他,靠在他怀里问,“那你什么时候才会去找我。”
“很快。”
周濂清低头亲吻她的发,望着院子里青绿的草地,声音有些远,“我很快就可以去找你。”
“你不能骗我。”祝晚吟仰头看他,“周濂清,我会等你的。”
“不骗你。”他低头压下她的唇,偏头加深这个吻。
祝晚吟回应了一会儿,手抵在他胸膛上推了推。她好奇地望着他问,“周先生,我能问你个问题吗?你有过几个女人?”
她忽然直白地问他这个问题,周濂清有些无奈,“晚吟。”
“你有没有和夏禾......”
“没有。”夏禾就是个姑娘。
祝晚吟哦了声,“那你和宋姐一定有。”
周濂清捏捏她的下巴,“住,不讨论这个问题了。”
“为什么?”祝晚吟不依不饶地追问他,“那应浅浅,是不是一定有?”
周濂清顿了顿,“你还知道应浅浅?”
祝晚吟看他一眼,“你和她跳舞那天知道的。”
周濂清想起来,笑了声。
她问,“周先生,听她是你的初恋?”
“嗯。”
“那她是不是你第一个女人?”她只是好奇。
她总绕到这个话题上,周濂清掐了掐她的腰,“祝晚吟,你能不能想点别的?”
“我只是对你好奇而已。”祝晚吟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又不会在意的。周先生都三十多岁的男人了,有过几个女人再正常不过了。”
周濂清蹙了蹙眉,“三十一而已。”
祝晚吟笑了笑,在心里,应该是三十二才对了。他之前总拿年纪压她,现在倒是计较起来了。
“那你,到底是不是?”
周濂清轻叹了叹,“不是。”
“不是?啊,我知道了。”祝晚吟的手在他颈后碰他的头发,猜测道,“周先生和应姐家教都比较严格,比较保守,是不是?”
祝家也是一样。
“嗯。”周濂清勾了勾唇,“在她之后,我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对这些事上心。其实当初我快要和她结婚了。”
后来,自然就没有结果了。
“那夏禾是什么人?”
“程先生的侄女,不过不是亲的。”
祝晚吟了然,“她好像挺喜欢你的。”
周濂清抬了抬眉,“嗯。”
祝晚吟笑起来,“可惜是我的了。”
她亲了亲他的嘴角,抱着他道,“周先生也是我第一个男人。”
周濂清将她抱起来,祝晚吟双腿环着他的腰。他微抬着下巴,眼底只有她的影子,“总把这些话放在嘴边,也不嫌害臊。嗯?晚吟姐。”
她笑着低头亲他。
祝晚吟不想浪费和他单独相处的时间,她会听他的话,只要等他就好。什么也不用问。
周濂清将她扔进沙发里,俯身压下来。天还没有暗,她终究是没有那么坦然的。在他目光下,脸颊红润,咬着唇,眼眸晃着清水一般。
一切只在裙摆之下。他在沙发里,在夕阳的余辉下,目光深沉地认真看着她。
她肆意,甘愿地与他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