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告状

A+A-

    傻奴醒来时,发现自己是趴在李远山身上的,她的脸蛋贴着男人的胸膛,皮肤黏在一起,她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

    她迷糊地揉着眼睛,抬头看到他轮廓清晰的脸,慢慢挪了上去,捧着他的脸亲了亲,像个孩子得了新鲜的玩具般新鲜,左看右看。

    以往的李远山总是天没亮就醒来,远在她之前,她从来没这么近距离观察过他的睡颜。

    他睡得很不安稳,即便是在梦中也蹙着眉头,眼皮偶尔颤动,呼吸时缓时急。

    傻奴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的李远山,慌乱、不安。

    他像一只被人拔光针刺的刺猬,露出柔软而脆弱的皮肤,明知道自己抵不过,却又像还有针刺时那样不屈服。

    他梦到了什么?

    傻奴心疼地摸着他的头发,笨拙安慰他,“不怕、不怕。”

    她想到了什么,有些害羞地、轻轻地:“娇娇哄你……”

    娇娇,她的名字。这样的话,他在梦里也知道是她在陪他。

    黑亮粗硬的发丝间有一丝银白隐藏着,傻奴拨开看,竟是一根白发。

    相公有白头发了?

    看来在这院子里,他过得很不开心。

    李远山的表情开始出现明显的变化。

    他的眉心皱得更紧了,胸腔不安地起伏着,脸上也浮现出恐惧的神情。

    傻奴几乎是下意识地愣住,她的相公一直是威武勇敢的,她还从不知道他也会怕!

    她将指腹按在他的眉心,指尖刚刚感受到他的体温就被紧紧攥住,近乎要折断她的力度。

    “相公!”

    李远山猛然起身,恶狠狠地看着眼前的人,整张脸都是狰狞的,额头绷满青筋,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个人,只是他猎捕了许久却始终不能得手的猎物。

    他像一只被戏耍后恼怒发疯的黑豹。

    急剧的气息扑在傻奴的脸上,她疼得眼泪都掉出来,但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现在的眼神太可怕了,好像要杀人,不光是杀,还要折辱对方、虐凌到死。

    李远山的视线在屋内扫过,又重新回到傻奴的脸上,瑟瑟发抖的她脸上挂着两行泪珠,胆怯地缩着脑袋。

    他眉目微怔,极其缓慢地松开了自己的手。

    冰冷的目光一一确认家中的一切是他熟悉的,呼吸渐渐平静,他终于意识到这不是梦,而是真实的世界。

    “傻奴。”他声音冷然,还没有彻底从梦境中走出,“看着我。”

    傻奴把手指放在唇边吹气,抬起了头。

    粗糙的手指插入她的发间,傻奴回头看了看,但很快被掰正。

    李远山的牙齿大力撞上了她的唇,强势地掠夺着。

    他吻得又狠又急,连同她没有收回的手指也被吞下了。

    但到了后面,他又变得温柔起来,仿佛一个母亲在疼爱他深爱的婴孩。

    两张脸终于分开,傻奴的手指还状态扭曲地杵在嘴边。

    “相、相公,你做恶梦了吗?”

    李远山一节节地摸过她的指骨,“嗯……伤到你了?”

    她连骨头也这么,得又可怜又可爱,既让他想捧在手心里呵护,又想让他狠狠地捏烂捏碎。

    ……还真断了。

    “忍着点。”他表情麻木,似乎还被梦魇惊扰着。

    粗长的双指捏紧傻奴的,一声微弱的“咔嚓”声响起,傻奴还没来得及疼,指骨就被接了回去。

    傻奴盯着自己的手看,又仰起笑盈盈的脸,“好神奇呀,不疼了!”

    李远山脸色不好,冷硬道:“下次再见我这样,跑开,不许碰我。”

    傻奴重新进入他的怀抱,听了一会他有些凌乱的心跳声,软糯糯问:“我跑开了,你怎么办?”

    “我是男人,再只是梦而已,醒了就好了。”

    “你梦到了什么?”

    李远山表面强硬,其实心里已然自责后悔弄伤了她。

    他想起那个梦境,牙齿轻轻地颤了下,然后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吐露丝毫惶恐,“……不清。”

    傻奴也不细问,她懂得和李远山相处的分寸,“你最近好像睡得都不好,起得也晚,都长白头发了。”

    男人亲了她一口,“来城南关快一个月了,才想起来关心我?”

    傻奴一哽,“每天都去账房点卯算账,头晕脑胀……”

    李远山不话了。

    傻奴讨好地蹭他,见男人呼吸乱了,又马上安分地挪开了点。

    但李远山不会允许她离开一点点。

    她被人控制着后颈,如同奶猫被人拿捏了一般,“那我最亲爱最俊朗的相公,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在忙些什么呀?”

    男人板着脸道:“一日三餐,给你做玩具和首饰,既是大厨也是木匠,还要当奶妈带孩子。”

    “奶妈……”这里有孩吗?傻奴茫然。

    难道她在账房的时候,相公在陪邻居的孩子玩?

    李远山看入她清澈的眼底,口气颇为无奈,“我要带你。你这个做梦都在算盘的臭孩。”

    半夜三更的手啪啪在空中张张合合,他几次都以为她中邪了,后来仔细听才发现,她在算盘,嘴里还含糊地着数字。

    这不往她手心里塞点东西都对不起他日夜颠倒的谋划。

    傻奴又把昨天苏伟带医郎来的事情告诉了他,她以为他多少会有点关心医郎看出的结果,没想到男人一脸提前知晓一切的表情,只轻轻点了点头。

    胞宫发育不良,无法孕育子嗣,相公是早在京城就知道了吗?

    傻奴沉闷道:“是我的原因,怀不上孩子。”

    李远山呼吸几经起伏,别过脸去,“我不会纳妾。孩子对我无关紧要,你才是我想要的。”

    这样温馨的情话是怎么用这么硬的嘴出来的?

    傻奴哼了一声,“那你见白蕊干什么?”

    李远山眯起了眼睛,“不知道是谁告诉她我来了,她还敢上门找我要钱。当初她卷走的一部分地契是我的名字,没我的许可是绝不可能卖出去的,这女人找了个男人,是个不争气的赌徒,输光了一切,她再不想办法就要被那男的卖掉了,因此才厚着脸皮来找我。”

    傻奴一头雾水,“可是百合她很聪明,还会看账管家,怎么看男人的眼光这么差?”

    “她总是遇人不淑。”包括他,他也不是良人。

    李远山对白蕊还是有些愧疚在的。

    他本来想给白蕊签字,但他是个“死人”了,签不了,白蕊还以为是他不愿意,叫嚣着要把他的脱身之计告之天下,让他和傻奴都死无葬身之地。

    威胁他可以,他欠白家的。但若累及傻奴,就别怪他手下无情。

    他过的,她再敢碰傻奴一下,他就要她下地狱。

    可惜白蕊已经被赌徒丈夫逼疯了,失去了理智和警觉,他也只好把她交给付全。

    “也许从我带她离开瑶水的那一天开始,她的命运就改变了吧……不,远在我进入西南军,双脚第一次踏上瑶水领土的时候。”

    傻奴穿好衣服,准备去上工,可她突然拧着脑袋问:“相公,你好像什么都知道,连郎中跟我的话都知道。”

    李远山笑着凝视她,“难道我真的要困在这里做个木匠?”

    傻奴系好最后一根带子,有些迟疑地问:“那城南关的税赋,你也知道了吗?”

    她从以前起就觉得奇怪,怎么这么大一个瑶南,一年只有几十万两的收入?

    待她查了瑶南的存粮和第一季田税后更加确定,是肃亲王私吞了,只拿出不到三成给了朝廷。

    兵马的数量也远超朝廷记录在册的。

    而这些密辛,肃亲王和苏伟居然放心让她去做?很奇怪,苏伟明明和相公没那么要好了。

    傻奴慢吞吞地吃饭,一边思考一边求解,“苏伟要我理账,但军账地方账都这么大漏洞,我却要看什么就给我什么,他似乎笃定我不会出去……”

    李远山拿出一卷药布,包在了她的手指上,厚厚一层,语气淡淡,“亲王对我有知遇提携之恩,几年前又允许我带白蕊进关,与其我是在效忠国家,不如我是在效忠亲王。”

    这话大逆不道,被圣上知道了是要砍脑袋的。

    但李远山就是这么轻描淡写地出来了,他坦荡、赤诚,直面自己的内心。

    可是他又提到了白蕊,这就让傻奴很不舒服了。

    “你真的没碰那个女人?”

    李远山沉了脸,“我疯了?”

    他不满地掐了掐她嫩滑的脸蛋,“是哪个姑娘肚子每天鼓鼓的?别人装的是饭,你那里面装的是什么,你心里不清楚?我哪有闲粮再赏给别人?”

    傻奴不敢接话,像只怕事的兔子一样,“走了。”

    “等等,”男人抓住她的手腕,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在白皙皮肤上留下鲜红指痕后放开,“去请个假就回来,你骨折了。”

    “我没有。”

    “我有便有。赶紧回来……”他俯身,轻咬耳朵,“回来让某没良心的东西看看,她的相公到底有没有碰别人。”

    这一整个白天,傻奴累到虚脱。

    大黄狗在外面喝水,狗吃喝似乎都很急,正巧家里有一个水池,大黄喝了好多还是不知足,继续舔水,池水泛起阵阵涟漪,正是好时节,莲花白身红蕊,傲然绽放,也尽情献美,随水波艳丽轻晃。

    黄鸭游了过去,看见伙伴,亲密地依偎了过去。

    啊呜。

    贪吃的大黄一口咬住了黄鸭的脑袋。

    下人见了简直惊出一身冷汗,谁不知道这俩是夫人的爱宠,赶忙把黄鸭从大黄嘴里夺出。

    黄鸭在傻奴门前转着圈儿嘎嘎乱叫,大声告状。

    大黄又去舔水了,没完没了,也不知节制,狗的通病。

    作者有话:

    狗子:这辈子没喝这么饱过,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