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心疼
李远山翻身上马,把傻奴圈在怀里,如松柏般挺拔的他意气风发,驾马离去。
她现在的姿势很不雅观,相当于整个人挂在了男人身上,每一寸肌肤都被男人的体温灼烧着。
后面数百个骑兵跟着,傻奴有些羞赧。
她推推李远山,“相公,我害臊……”
李远山反而把力度加大了,“我就这一个宝宝,再弄丢了怎么办*?”
奸细捉到了,叛乱平定,接下来王朝一定会得到消息,亲王将直接让王朝钦差回话,瑶南不日自立。
王朝和瑶水争斗数十年,财政早已亏空,根本无力扑灭亲王的势力。
李远山眉眼愉悦。
离开军营近两年,重返时还能得到将士们毫不迟疑的拥护,而他也比之前更加镇定自若。
“傻奴,接下来都是好日子,你就跟在相公身边享福就是了。”李远山情不自禁,亲吻她的耳朵,温声道:“我想你了。”
滚烫的呼吸吹入傻奴的脑内,她忍不住了个哆嗦,可爱的反应引得男人又是一阵坏心思的捉弄。
傻奴擦擦耳朵,“我知道,你过一遍了。”
“那就不妨再几次。”
李远山开怀大笑,笑声在每一颗树木之间传递。
而惨败者只能坐在囚车中,远远地看着傻奴自李远山肩头微微露出的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不再懵懂不知事了。
苏伟将双手紧紧压在胸口,那里有傻奴给他的手帕。
手帕里包着的东西他再熟悉不过,那是他在密室中亲手为她戴上的金饰。
——他懂傻奴的意思。
傻奴无聊地晃着脚脚,闷闷地问:“相公,苏将军进了大狱,还能活吗?”
李远山没有回应。
但这个时候,没有回应本身就是一种回应。
傻奴扬起脸,李远山正在盯着远方的路,表情晦涩难明。
她重新看向苏伟,苏伟对她微笑,慈爱的、眷恋的。
傻奴不敢再看,又把脑袋收回来了,有些难过地埋进了男人的胸膛。
她明显感觉到李远山的呼吸放缓了,每一声心跳都极重,像是有人在他的心尖用力锤击。
傻奴觉得自己的眼睛酸酸的,心里有一种不出的苦闷。
娘亲流落风尘,姐姐跟着成为贱籍,她们吃过的苦,都是傻奴眼睁睁看过的。
谁愿去服侍那些把女人纯当发泄物品的男人?
她们没有尊严、没有幸福、没有未来可盼。
可她们从未跟她过这些,哪怕是傻奴决定留在李家,姐姐也没用这些裹挟她。
苏伟资质平平,为了复仇走到这一步,也算机关算计了。
他马上就会被丢进大牢里,遭受各种酷刑,或许死亡才是对他最好的解脱。
仇恨到底是什么东西呢?能把一个好好的家拆得七零八落,让本该幸福的人受尽苦难折磨。
风在耳边呼啸,李远山亲了下她的额头,“傻孩子,别想了。”
距离城门越来越近,李远山的心也越来越沉重。
“我答应你,保住他的命。”
也只能保住他的命。
傻奴僵了下,“嗯……”
*
城门加强了防卫,亲王显然也是察觉到了方才的异动。
傻奴下了马,急忙去看付全,付全却睡着了。
傻奴巴巴看着付全被人抬进府,自己也被李远山牵着手走进去。
车轮声再次响起,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傻奴有些僵硬地回头。
苏伟还是那样温柔地笑着,红肿的双手紧紧抓着囚门,他温声细语,仿佛害怕会吓到那个娇滴滴的姑娘,“娇娇……娇娇!要快乐,要快乐。”
没人会同情坐在囚车里的囚犯,一颗鸡蛋砸在了他的脸上,粘液遮住了他的眼睛,也夺走了他最后一丝希望。
“呸!亏你人模人样的,竟还想伤害我们的王爷,砸死你!”
“叛贼!杀了他!杀了他!”
傻奴扭头进了亲王府。
大门缓缓闭上,隔绝了那些污言秽语和恶毒的诅咒。
老夫人挺着肚子跑来,捧着傻奴的脸左看右看,寻找伤口,“傻奴,你有没有事?他们你了吗?”
只有肃亲王看着傻奴的一身衣服,若有所思。
老夫人瞪他,“过来给傻奴道歉!”
肃亲王乖乖弯下了腰,却被一双嫩手扶起,他瞬间像一个老顽童般笑开,“抱歉,因为本王你受苦了。”
傻奴沉默地摇摇头,收回了手。
人的确有两副面孔。
亲王对老夫人百依百顺,甚至愿意放下尊卑,给她一个百姓道歉;但他也对着县主,二十几年不闻不问。
相公深爱她,却是践踏瑶水领土、被瑶水人咒骂记恨的恶人。
傻奴觉得有些头疼,跌跌撞撞地走开。
神色慌乱的侍卫来报,“王爷,苏伟刚才吞金了,已经送去最近的医馆了!”
苏伟何其重要,他既然能带着五万精兵从瑶水“消失”又全身而退,就明他与瑶水朝廷有着深刻的羁绊,这条线索若是断了,他们再想找到一个这种层级的奸细简直难如登天!
李远山和亲王的目光同时落在了傻奴的身上。
但傻奴只是蹲在一边数蚂蚁,匀润的手指头在蚂蚁的上方一个个点过。
她经常这样做。
亲王冷冷道:“治好,治不好就吊着命,能话能写字就行,不管用任何手段,务必让他吐出所有信息!”
吧嗒。
蚂蚁茫然地看向天空,这万里霞光的,怎么下雨了?
吧嗒吧嗒。
雨越下越大,蚂蚁们决定暂时放弃搬运粮食,纷纷回到家里躲雨。
侍卫伏着身子退下。
李远山拉着傻奴回客房休息。
傻奴呆呆地望着床帐,偶尔会看看他。
“对不起。”他轻声。
是夜,苏伟死了。
亲王震怒,一脚踹开李远山的房门,“李、远、山!”
狮子的咆哮瞬间哽住,因为他看到黑豹和兔子正缠在一起。
狮子耷拉下脸,赶忙转过身去,“李远山,你最好不要再忤逆本王!”
他拂袖离去。
娘的,后爹就是不好当,骂不得不得,只能嘴上过过干瘾。
他恨。
李远山缓缓动着,嗓音沉低,“乖宝宝,现在可以亲亲你的相公了吗……”
傻奴还是兴致不高,但李远山已经快到极限了。
他的乖孩子再不话,他就要崩溃了。
男人开始示弱,“我做得并不干净,王爷很快就能找到证据,不定我要挨上一百军棍……”
傻奴张了张嘴。
李远山又看到她那个的嗓子眼了。
他深深叹息,算了,不话就不话吧。
就当被他堵住了。
他如愿以偿地听到了傻奴的声音,双唇分开时,他眸色幽深,“你什么?”
傻奴的声音到像是蚊子在嘤嘤,“不要……不要总这样亲我……”
“不要哪样,嗯?”李远山扣住她的后脑,“不要这样?”
见傻奴吃痛,他又轻了下来,“……还是不要这样?”
他吓唬她:“我挨一百军棍,你也要跟我一起挨一百下。”
傻奴登时怕了,紧张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一百军棍,那军棍比捆猪用的棍子都粗,一百下过去她还有命?
李远山揉着她的脑袋,沉声笑道:“傻子,不是那种军棍,是别的……”
可傻奴依旧觉得自己快没命了。
她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睡醒时李远山不在身边,她大惊失色,以为李远山真的被抓走了。
她慌忙趿上鞋子,去找老夫人帮忙。
但王启轩像个桩子一样挡着她,“您不能进去,王爷……忙着呢。”
傻奴手忙脚乱,“我、我相公呢?他在哪里受刑?”
“受刑?”王启轩噗嗤一声笑出来,“李将军在校场清点人头呢。”
王朝或许会派兵过来,或许不会,李远山忙着清兵点将,为即将来到的大战完整准备。
傻奴后知后觉,懵懵地回了房间。
她好像又被骗了。
她也不想这样心软的,可他叫她乖宝宝,还撒了娇……
傻奴垂头玩手指,习惯性地想摸点糖出来吃。
吃糖能让她开心。
但她突然想起来,她的糖袋子丢了。
*
“李将军,恭喜您恢复军职。”一个统领向李远山道喜,“不如今天咱们叫上几个人,去馆子里好好饮上几坛酒?”
李远山愣了下,然后笑起来,“不了、不了,回家还有事要做。”
他愣神是因为他又被人叫了将军,而这些军营里的糙汉叫得那么理所当然,仿佛他从未离开过。
他策马奔腾,任冷风卷在他的脸上。
他体内有一种莫名的兴奋,那是一个将领对厮杀的天生渴望。
他属于战场,属于这里。
“吁——”
李远山下了马,周管家牵了付全的战马,笑盈盈道:“回来啦?快点吧,傻奴没糖吃了,哭了一整天。”
李远山脚步一顿,“哭了一天?”
旁人不知道为什么,他可一清二楚。
分明是讨厌苏伟的,但给苏伟喂毒的时候,看着苏伟那双充满泪光的眼睛,他还是有些惆怅。
相处二十年的伙伴竟是势不两立的敌国奸细,苏伟这一辈子得有多苦,才能藏住所有情绪,天天和仇人住在一起还能摆出一副谨慎心的面孔?
苏伟与苏氏不同,苏氏只想杀了他,而苏伟意图灭掉王朝,为瑶水报仇。
不是苏正光的孩子就好了……不是该多好。
苏伟吞了金,再也不出话了,临死前在他手心写下了傻奴的名字。
到底是兄妹,血液里有着牵绊,会让傻奴伤心难过。
周管家笑弯了腰,“她今日出去买糖了,回来时却没买到,白跑了一趟,这才哭的。哎哟,真是个娃娃心性。”
李远山闻言也笑了笑,“那你怎么不给她买一点,先吃上再。”
周管家捂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只认你买的,别人买的,不够甜。”
李远山将鞭子递给周管家,大步流星,无法压抑自己急于疼爱傻奴的心情。
他推开门,傻奴窝在被子里,声抽噎着。
他的心软成一片,抱起了她,“傻东西,一块糖而已,王府里有的是,怎么不找下人要点?”
他是明知故问,他就想听傻奴——你给的糖,甜……
他亲亲她的鼻尖,“现在带你去买,不哭了好不好?”
傻奴还是在哭,从头到尾没有看他一眼。
这是真伤心了。
李远山无奈,只能佯装发火,“都怪这些下人,连主子想吃什么都不知道!明天通通发落了,丢到人牙子手里去!”
他抓起傻奴的手,“傻奴,犯错的下人没家主会要,只能去干苦活,或者沦落风尘……”
傻奴果然有了反应,李远山奸计得逞,等着傻奴来给下人求不存在的情。
“不怪他们……是我自己把糖袋子丢了,被县主追的时候……”
她断断续续地着,“那个袋子,是相公送我的第一件礼物……”
李远山这才想起来,那个紫色荷包是他在外仗时让军中的秀娘帮着缝的,因为前线没有好料子,用的还是他从京城带出来的华服。
那时他们才刚成亲,他和傻奴相处了总共不到几日就匆匆来了瑶南。
原来从那时候开始,他就把她装进心里了……
远比他自以为的要早。
“相公再给你缝一个便是,不过最近有些忙,等事态稳定了,相公亲自给你缝,缝大个儿的。”
他心疼极了,“这点事也至于哭一天?我的宝宝平时总爱害臊,怎么哭哭就不羞了?”
傻奴默了一会,“那,现在去买?”
“好,现在就去。”
他向她伸出掌心。
傻奴盯着看了一会,乖乖地伸过手去。
温热的大掌包住了她,上面遍布粗糙的茧子,傻奴不由得一怔,“相公,你的茧子怎么褪去一层,又长出来新的了?”
夕阳慢慢下沉,李远山要替傻奴看路,以免有鲁莽的行人或马车冲撞了他的娇娇儿,“天天舞刀弄棒,自然会有,怎么着,嫌弃我了?”
傻奴摇摇头,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他。
她的视线在道路两边的铺子上扫过,看到一家医馆时,顿住,不肯再走了。
李远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垂下了眼,声音也冷了下去,“做什么?”
“进去,看看……”傻奴弱弱地请求。
李远山松开了她的手,“家中有王郎中,再不济也有王府里的大夫,个个医术高超,至于来这种野馆子看?”
他盯着傻奴的脸,希望她只是一时兴起。
然而,傻奴执拗地晃着脑袋,语言也错乱不堪,反反复复就一句话:“进去看看……”
李远山冷笑,“苏娇娇,你是出来买糖的吗?学会骗我了?”
他忽然沉下脸,冷声道:“你要去自己去,我不陪你胡闹!”
他擦着傻奴的肩膀走了几步,看似背影潇洒,但背对着傻奴,他懊悔地闭上了眼睛。
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臭脾气……
但这招很管用。
傻奴总是会惊慌地回到他身边来,软软地求饶。
他不能让傻奴发现他做的事情。
他骗了她这么久,真是被她知道了……
他不敢想。
凌乱的脚步声追上了他,李远山不禁勾起了嘴角,“乖……回家找王郎……”
“你是不是不敢。”
李远山的笑容全部消失,他转身,死死地瞪着傻奴,咬牙问:“你什么意思?”
傻奴第一次露出冰冷的表情,执着地重复刚才的话,“你是不是不敢?”
李远山仿佛被人戳到痛脚的野兽,暴跳如雷道:“傻奴!你怎么跟我话呢?”
傻奴眉眼微怔,强忍目中酸涩,眉头皱得死紧。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今天想起了县主的话,莫名其妙就进了一家医馆,她本不在意,她根本就不相信县主。
但人家她压根不是所谓发育不良,分明是被人下过药,体内湿寒!血聚则散!
她完全不相信,第一次骂了人,骂那个头发花白的医郎是庸医,不定还是县主那边的人,故意骗她的。
她又找了一家看,结果所相同。
傻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亲王府。
她难以想象,她最信任的相公,竟然真的如县主所,在她进府的第一日就给她喂过药了,还一直骗着她。
傻奴仰头,天空是完好的,可她为什么觉得她的天塌了?
傻奴迷茫地问:“为什么?”
作者有话:
作者注*:网络梗,每当看到这种文案的文,热爱养崽文的猫咪就被骗进去了。
火葬场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