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苏见青不知道术后能不能进食,祁正寒问过医生,可以喝一点粥。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亲自为他煮粥。“其实你可以在外面买。”
祁正寒:“我做的比外面的好吃。”
苏见青:“……”只是粥而已,能有什么特别?她尝了几口,果真并没有什么特别。某些人实在是对自己的各方面能力自信过了头。
祁正寒又问:“明天想吃什么,给你做。”
苏见青道:“我点外卖。”
他:“我在楼下给你截了。”
她不以为然:“你能把全市的外卖都叫停了才好。”
他想一想,认真道:“也是个办法。”
苏见青脸埋在碗里,翻了个他看不到的白眼。
祁正寒提议:“煲个鸡汤吧,怎么样?”
苏见青思索片刻,浅淡的语气:“鱼汤吧,我不爱吃鸡。”
为她的让步而感到欣慰,祁正寒笑了下:“没问题。”
喝掉半碗粥,苏见青觉得胃有些鼓胀,放下碗与调羹,问他:“你到底怎么得知的消息?”
他:“网上看到的。”
她微讶,又觉得情理之中。做公众人物就是不好,毫无隐私。苏见青也懒得再去查证,她又问:“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祁正寒道:“你在手术室的时候。”
她:“那岂不是看到我麻醉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难看?”他轻哂,看她的目光变得更为柔和下来,“你怎么会和难看这两个字沾边。”
她弯了弯唇角,“好吧,算你嘴甜。我有没有乱话?”
他想起什么:“还真有。”
苏见青警觉挑眉:“了什么?”
“出来时一直拉着我喊妈,:妈,你怎么来了?”
苏见青乐不可支:“真的吗?”
祁正寒笑着点头:“对。”
她笑出声来:“你不要是在逗我。”
祁正寒道:“不信你问护士,我我怎么年纪轻轻既当爹又当妈的。”
她嘲讽他:“你还年纪轻轻啊,要点脸。”
他挑眉:“我怎么不年轻?风华正茂。”
苏见青低头笑得合不拢嘴。祁正寒坐在她的床沿,两人就这么东一句西一句侃了一会儿。夜色四合。灯显得不够用。清醒不足,暧昧过多。
沉吟几许,祁正寒不怀好意道:“刚在那儿站半天了,让我上床躺一会儿?”
也不知道他怎么好意思提出这样的请求。“那有床。”苏见青冷酷地指了一下旁边。她住的是普通病房,有一张陪护的床,隔着帘子。
“床睡着不舒服。”他头都没偏过去,只瞧着她,语调请求,“就躺躺也不行?”
苏见青抬头看了看点滴瓶,里面快空了,她声:“护士快来了。”
时迟那时快,叮咚门铃声响起,一个护士进来查房。祁正寒旋即起身让行,他撤到外面廊上,不再观察里面的情况。
苏见青见他走开,心问:“刚才我拉着他喊妈?”
护士点头,笑起来:“对。”
“好丢人。”不能细想,十分尴尬。
“你还叫了他的名字。”新的点滴瓶被挂上。
苏见青也随之抬头望去:“叫了什么?”
“好像是……正寒?”护士想了想,又压低声音,窃窃私语,“他亲自抱你下床欸,好温柔。你们是男女朋友吗?”
八卦人无处不在,苏见青微笑着摇头。
“太般配了,不在一起真可惜。”
般配也是一个美好的词汇,但并不有用。
护士离开后,祁正寒再次进来。苏见青已经重新躺下,她侧着身子冲着里侧的墙,心不在焉看着墙上点点花纹。听见他靠近的脚步声,被子被掀起带起一股风,他卧在床上。暖烘烘的被窝显得拥挤,而他分明没有贴近过来。
祁正寒只是躺一躺,确实也没做别的。好像的确是站累了放松一会儿他的腰板,他们之间间隔一段距离,约有两拳。苏见青微微翻身就能碰到他,于是她没有动。加重了呼吸,企图吸收他身上的苦涩气味。
“我刚刚问了护士,人家我没有胡乱叫你。”苏见青背对着他,声音闷闷传来,“你就那么会给自己加戏呢。”
“哪个护士?”祁正寒被气笑,“再抓过来问问,怎么睁眼瞎话?”
她微微笑着,谴责他:“你好凶啊,别把别人吓着。”
他偏过头看着她耳后雪白。轻笑一下,没再什么。
又这样各自沉默躺了很久,祁正寒再次开口:“爸爸走的时候怎么过来的?”
没有人问过她这样的问题,忽然就被触及灵魂深处的伤痛,隐隐钝痛,潜意识替她做出回答:“感觉天都塌了。”
她向他露出柔软肚皮,苏见青闭上眼,调整了一下呼吸。
祁正寒一样沉默,言语的抚慰是没有意义的。他只是后悔那时没去到她身边给她一个拥抱。也许她会执着将他推开,但她一定是需要的。
良久,他淡淡“嗯”了一声,没再问下去。
妈妈来电话,问手术情况。苏见青简单应了几句“挺好的”、“很顺利”,“两三天就能出院了”。
祁正寒抱着后脑勺,倚在床头,静谧听着她温吞软糯的话声音。
很不巧,他也在这时接到一通电话,苏见青闻声迅速转过身来,捂住他的嘴巴,谨防他出声。他苦涩笑着,只好将电话挂断。然后将她捂着自己的手往下掰了掰,差点不能呼吸。
苏见青望着他近在咫尺的深情眼,她一时恍惚地忘了接话,等那头的妈妈喂喂好几声,她才磕巴了句:“对,你放心。”
她渐渐敛眸,放下摆在他颊上的手。而落下一瞬又被祁正寒攥住。
灯火可亲的寂静夜里,近得只差一步就能相互依偎,而苏见青还是选择冷静地挣开他的手。他不再去逼迫。
苏见青躺平了,祁正寒瞥她一眼:“等身体恢复一些,带你去球。”
她淡淡接茬:“又什么球。”
“乒乓球会吗?”
“还没学会,你教的水平太烂了。”
他想了想:“找个世界冠军教你怎么样?”
她惊讶道:“开什么玩笑,人家不用训练吗?”
祁正寒浅笑一声,懒散:“我能影响人比赛?找个退役的。”
苏见青觉得不可思议:“你是认真的吗?祁正寒。”
他扬一下眉:“不然呢。”
她盯着他看了许久,无奈笑了:“我你什么好啊。”
他认真问:“怎么,不是嫌我教学水平差?”
“然后?你想把我培养成下一个世界冠军?”
祁正寒顿时失笑,意识到自己的死板。
许久,她开口声音淡淡的,让人听不太真切,勉强拼凑出来,是这四个字:“你陪我。”
祁正寒牵着嘴角,满意点头:“行。”
苏见青了个哈欠,假意:“不早了,你快去找个地方过夜吧。”
他瞄她一眼,讥诮道:“你要赶我走?”
“难不成你要在这里留宿吗?”
祁正寒二话没就坐起来,“这么无情。那走了。”
一瞬间,毛衣下摆被揪住。久久沉默过去,她才开口了句:“不要走。”非常非常轻的一声,让他听得耳朵都发痒。
祁正寒躬下身去,唇快要贴上她的耳畔,戏谑一笑:“你什么?”
苏见青不看他,再度开口:“赏你睡床。”
他勾起唇角:“遵命。”
隔着一道床帘,两人就这样过了一夜。
苏见青不是没有住过院,爸爸生病那一阵子,她也是这样闻着消毒水气味过来的,那时日子都不是按天计算的,恨不得按分钟,按秒钟,将流速压低,不想要入睡,想付出多一点陪伴。她躺在床上呆滞望着天花板,胡乱思索许多沮丧的事,医院真是个让人觉得阴沉的地方。半晌她没听见祁正寒吱声,于是在这漫长沉默之中,苏见青很快睡着。
半梦半醒,不知过了多久,她睁开眼,床头的灯还亮着,病房依旧静谧,她突然隐隐不安,想掀一下帘子看看祁正寒还在不在,然而窗帘太远。她伸手够了半天都没有碰到。
于是翕动一下嘴唇,吐出三个字:“你在吗?”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生怕将他吵醒,又生怕他听不清。
但无人应声。
“正寒。”
那一边依旧沉默。
苏见青提高了些声音:“祁正寒?”她有些急了。
她强烈的找寻他的意志力抵抗住身体的虚弱,苏见青艰难地撑着身子坐起来,去掀那道帘子,那张床上果然没有人。
她焦急下床,出去寻人。
走廊上有些嘈杂,苏见青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望过那一些陌生的脸孔,每一个陌生人的注视都让她忐忑的心更往下坠一些。她走着走着觉得眼眶微湿,轻轻擦一擦,继续找。
直到在电梯间看到杵在窗前身形颀长的男人。他一只手握着手机,一只手闲散地撑在窗框,姿态倒是悠闲,看起来通话内容并不让人紧绷。
安全出口非常的静谧,只剩他讲电话的低沉声音,带着圈圈回声在天花板飘荡。
她倚在门前,失而复得的惊喜让她悬着的一颗心下落,同时心口又滋生出难以言喻的酸涩。就这样沉默不语看着他宽厚的背影。
苏见青并没有发出脚步声,但祁正寒莫名察觉到身后有人,他及时回头:“嗯?怎么出来了?”
她:“我找厕所。”便回头走。
祁正寒挂断电话,好奇:“厕所不是在房间里面吗?”
“嗯,有点糊涂了。”她摸了一下额头。
预感到了什么,祁正寒快步跟上去,躬下身子似笑非笑看她:“怕我走了?”
“没有。”苏见青摇头。
一只宽厚的手掌轻抚在她的头上,他:“放心,到你出院,我寸步不离。”
苏见青明明想哭,但强颜欢笑起来,抬头看他:“那你要怎么去买菜给我做饭?”
祁正寒笑道:“我有一足球队的助理,该他们派上用场了。这帮人,也不能只领钱不干活。”
她终于欢乐地笑开。
接下来,苏见青连惊呼的时间都没有,她被高大的男人霎时间横抱起,她脸色变得惨白,下意识勾住祁正寒的脖子,看着他惊愕道:“干什么呀?”
他瞥她一眼:“身上还有刀口,能不动就别动。”
苏见青别过脸,不让旁人看到她的样子,担心引发骚乱:“你还是放我下来吧,太引人瞩——”
“听话。”祁正寒冷漠断。
“……”苏见青不再吭声,只埋着头,直到被放回病床上。
祁正寒为了让她有安全感,他特意将帘子拉开。让她好看到自己。
苏见青看着他躺上床,:“谢谢你今天来。”
“嗯?”他掀起眼皮看过来。
她把脑袋闷进被窝里:“不然要无聊死了。”
祁正寒笑道:“行,以后无聊就找我,给你当消遣。”
“好啊,甚得朕心。”苏见青含笑的声音也一同被闷在被窝。
又到夜半,她白天睡了个够,脑子是清醒得很。想起什么,忽又开口:“你那天真的发酒疯了。”
祁正寒闭着眼,大概率是已经睡着,于是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沙哑:“怎么疯的?”看样子一定是睡着了。
苏见青见把他吵醒,看一眼手机,原来已经凌三点了。她愧疚看他一眼,接他的话:“你:我他妈的栽你手里了,苏见青。”
这话让祁正寒清醒过来,他睁开眼,笑得不行,偏过头对上她的笑颜:“这话是我的?”
“难不成是我编的吗?”她微笑着,“其实很好判断,只要看你心里到底是不是这么想的?”
“是。”他含笑点头,“早就不是秘密,全世界都知道我栽你手里了。”
苏见青笑了声:“好了,你睡吧,是不是从没有熬到这么晚?”
她的印象中,他除了在路途奔波,作息一向是规律的。
“不是。”祁正寒看过来一眼,眼含玩味的笑,慢条斯理地,“你忘了吗?有一次我们做到凌四点。”
“……”苏见青拢着被子翻了个身,面朝墙壁,“睡了,晚安。”
他闷笑一声,笑她时隔多年的羞赧和刻意躲藏。还是像孩。
良久,祁正寒又开口喊一声她的名字:“见青。”
“又怎么?”
男人开口的声音低醇细碎,他:“别难过,天塌了有我顶着呢。”
不回头也能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正注视着自己,他们之间总有这种千丝万缕的默契。苏见青抓住枕边的手渐渐缩紧了一些,复杂莫名的情绪连同他的温柔一起浇灌在身体里面,成为热流,涌遍全身。而后,又听见他的声音传来。
“晚安,宝贝儿。”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