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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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再次病重了。

    虽然再次拯救了回来,但很多人都知道一些事情,已经无法延迟了。

    恒溪趴在父亲床前,尽力忍着泪水。

    “父亲,”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开心一点:“母亲之前总是,没让您去她的故乡看一眼很遗憾。”

    “您快快好起来,我们一起去母亲的故乡看一眼。”

    皇帝气息微弱,眼神有些迷茫:“她和我过。”

    “她的故乡,有蔓延万里、不见尽头的青山,还有永恒流淌的溪流。”

    “其实我觉得她是在骗我。她时常骗我,摘了枢麻子,骗我是很好吃的果实,然后让我舌头好几个时麻木,不了话,她在旁边嘲笑我。”

    “但我很喜欢她的那条永恒的溪流,她每十年,星辰遍布之时,那条河流会回流一次。那时候所有世事都有改变的机会。”

    所以,他给女儿起名为恒溪。

    但是,溪水其实是不能回流的。

    很多事情,都没有改变的机会。

    他们分开了,便不会再和好。

    他们分开的第十年,时间没有回流,他也没有机会改变,因为她死去了。

    恒溪抓着父皇的手:“父亲一定会好的,我们去看母亲的故乡。”

    皇帝轻轻回握了女儿的手:“好。”

    父女两个相互依偎了片刻,匡齐跪在帘外,他懂事得没有去扰他们的安宁。

    但过了会儿,皇帝叫了他一声:“匡齐,我的孩子。”

    匡齐走过去。

    皇帝浑浊的眼睛温柔地看着他。

    “我把你当真正的儿子看待。”皇帝。

    匡齐点头,眼睛里有泪水:“我知道,您对我很好。”

    皇帝叹了口气:“希望我对你的好,能延续到恒溪身上。”

    匡齐想开口做些承诺。

    但皇帝拦住了他。

    然后,皇帝让仆从把很多大臣叫了过来。

    “我已经老了。”皇帝宣告了自己时代的结束。

    “在我的面前,是我的儿子,匡齐,他有资格继承这个国家。”

    但皇帝没有出最关键的一句。

    他叫了匡齐一声,问他:“若你即位,你会怎么样对待你的姐姐?”

    这是皇帝最担心的事情。

    匡齐跪在地上,表情肃穆:“我会让她一辈子随心所欲,过上她想过的生活。”

    这是皇帝没想到的,他以为匡齐会,让恒溪一直都有公主的名分,过得尊贵。

    但匡齐给的,比皇帝想要的,更多一些。

    随心所欲,这可是一个人最幸福、最自由的状态了。

    皇帝也没了别的要求。

    但匡齐没有停止,继续了下去。

    “若我对公主有不好,就让我死无埋骨之地。”

    “若我逼迫她做不喜欢的事情,就让我孤独一生,不得半分欢愉。”

    这都是很重的承诺,并且匡齐在了很多大臣的面前。

    恒溪抬头看他,心里有些感触。

    她的母亲临死前,也让她一辈子随心所欲。

    忽然,她就没那么讨厌匡齐了。

    也许,他没那么坏,他只是想要当皇帝罢了。

    皇帝看了匡齐一眼,有些惊讶。

    不过没了别的问题。

    皇帝又了一些安排,然后给了匡齐太子之位。

    大臣们跪地,接受了这个安排。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终于尘埃落定,帝国将来,会有最合适的主人。

    此事后,所有人都要离开了,让皇帝静养。

    但皇帝留住了匡齐,两代帝王之间,有些话要。

    恒溪回了自己的宫殿。

    她陪了父亲很久,现在全身疲惫。

    恒溪觉得现在父亲身体确实虚弱,过几天,她想去服下父亲试试,看能不能让他不要管朝堂的事情了,两人一起去母亲故乡。

    但她没有等到这个机会。

    皇帝在几日后逝世。

    他死得平静,女儿和匡齐都守在他身边。

    其实,他没什么遗憾了。

    他给了女儿最好的结果,给帝国找了最合适的接班人。

    他对得起天下。

    皇帝嘴角露出一点点轻微的笑意。

    “匡齐,祝你如愿以偿。”皇帝轻声。

    匡齐眼眶红着:“父亲,谢谢您。”

    他终于又叫了声父亲。

    皇帝最后把视线放在了女儿身上,眼神眷恋又遗憾。

    上天对他不好,夺走了他最爱的妻子,又带走了他最优秀的儿子。

    可是,终究还是有一点怜悯,留下了一个不完美的女儿。

    “恒溪,随心所欲。”

    皇帝嘴唇微动,留下了最后的几个字:“我的女儿啊……”

    恒溪伏在他身上嚎啕大哭。

    匡齐静默着,但也流出泪来。

    恒溪抱着膝盖,坐在宫殿的角落里。

    每当觉得孤独,她就会这样坐着。

    这样坐着,就感觉自己被人拥抱和陪伴。

    只是,现在她仍然觉得悲伤。

    父皇死了。

    她最好的父亲死了。

    他们之间曾有过不愉快的时间,但他原谅了女儿的不完美,恒溪也把他当成最好的父亲。

    恒溪是皇室唯一的真正血脉,但她现在只想坐在阴暗的角落里,不想去操办父亲的葬礼。

    坐在角落里,就像时候一样,母亲会来寻找。

    母亲不来的话,父亲就会来。

    她努力假装,这世上还有家人。

    但母亲没有来,父亲也没有来。

    匡齐来了。

    他已经穿上了皇帝的朝服,走进了殿里。

    站在恒溪面前,在她身上覆下一层阴影。

    他嗓子有些哑:“姐姐。”

    “我已经筹备了所有的事情,但是送父亲去陵墓,需要你一起来。”

    恒溪低着头,把额头放在膝盖上。

    她不想话。

    匡齐坐在她身侧。

    “你可以哭一哭的,”匡齐柔声告诉她:“姐姐,但是哭完之后,你应该和我一起出去,陪父亲从王宫走到陵墓。”

    恒溪不想哭,也不想送父亲去陵墓。

    因为,送过去了,父亲就回不来了。

    匡齐看着她。

    他的姐姐和时候一样,一难过就会缩起来。

    那时候,母亲会来抱着她安慰。

    现在,她只有他了。

    匡齐试探着伸出手,轻轻抱住她。

    恒溪有些不习惯,想挣脱。

    但匡齐:“我也是你的家人,和时候一样好吗?”

    他努力安慰她:“时候,总是你抱着我安慰。”

    “现在我比你高了。”

    比你高了,所以让我安慰你好吗?

    匡齐的胳膊有些坚硬,和父亲母亲都不一样。

    匡齐从她手里夺走了帝国。

    但,恒溪在世界上,只有这一个没有血脉的弟弟了。

    她的家人全都死去了。

    “姐姐,父亲一直都希望你能勇敢。”

    “你不勇敢也很好。但我觉得,也许父亲最后这一途,看到你的话,会高兴一些。”

    恒溪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哭了一场,终于好多了。

    然后,恒溪平静了一下,和匡齐约定了时间。

    他们一起陪着父亲走一途。

    到了约定的那一日,恒溪和匡齐走在棺椁的后面。

    恒溪努力维持了公主的体面,她眼睛红肿,但努力没有哭出来。

    他们走了很久,终于到了陵墓前,亲手放下第一把土。

    然后,皇帝的棺椁被放了进去,封上了陵墓的入口。

    入口一点点被封上,恒溪眼前慢慢模糊。

    她又失去了一个亲人。

    匡齐跪在她身边,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还有我。”他轻声。

    是啊,她失去了三个亲人,还剩下一个匡齐。

    虽然,她不怎么信任匡齐,但现在,她也愿意暂时把他当成亲人。

    新帝登基,帝国的主人更替。

    帝国没有什么大的变动。新帝延续了先帝的一些风格,慢慢做一些改进,

    每个人都生活如常,这是很好的事情。

    权力的和平交接,对百姓来是福气。

    恒溪慢慢也缓了过来。

    她一直在寻找的农作物有了一些进展。

    忙起来,就会更快地摆脱悲伤。

    她招募了人手继续做研究,盼望能解决帝国不怎么富饶的地区的粮食问题。

    匡齐处理好比较紧急的一些事情后,时常在下朝后来恒溪的宫殿。

    他们现在关系比之前好很多,能坐在一起话了。

    “你尝尝这个。”恒溪:“我在晋国的宫廷吃到的点心,厨房终于做出来了。”

    匡齐吃了一口:“不错。”

    他开了个玩笑:“姐姐在晋国吃上了皇宫的菜,我吃的都是民间的。”

    这是在唐识呢。

    恒溪不想接话,她怕接了话,就会聊到蒋怜,会有些尴尬。

    匡齐看出来她的态度,微微一笑,没再继续,一口一口吃着点心。

    看他吃完了一块,恒溪起自己的计划:“我这边安排得差不多了。”

    “等过段时间,我想去母亲的故乡住一段时间。”

    匡齐问她:“多久?”

    恒溪摇头:“不知道。”

    她坦率承认:“都城不需要我了。如果在母亲的家乡待得不错的话,不定会很久。”

    匡齐闻言,沉默片刻,终于应了声:“好。”

    出了公主的宫殿后,新皇脚步匆匆。

    他满脸凝重,侍从们不敢询问。毕竟国家大事都没让新皇皱过眉,能让他这么严肃的,又是什么事?

    匡齐本以为还有很长时间,能和她重新亲近起来。

    他满以为自己很了解她,不会出什么差错。

    但他没想到,她竟然想离开。

    离开了的话,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怎么能慢慢走进她的心里?

    匡齐做了决定,他去了实验室。

    几天后,恒溪正在指挥宫女包行李,匡齐走了进来。

    “姐姐,”他有些兴奋:“跟我来,我给你看些东西。”

    他兴奋的样子,就像时候在河边捡到一只螃蟹。

    恒溪难得看到他的孩子样,隐隐有了幼时的感觉。

    “来了。”她跟他走了出去。

    匡齐带着她到了实验室里,两个人和之前一样,躺在实验床上。

    她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但他率先闭了眼,恒溪也只能跟着他。

    再次睁开眼时。

    “殿下,”桃蹲在地上,拿着一片落叶,开心地仰头问她:“您看这树的叶子,像不像宫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