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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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上雪一直没醒来, 反复发烧。

    凌三点时,家庭医生又来了,了吊瓶。

    妘雾在房间里守着, 心里愈发难过, 心握着江上雪的手, 脸颊轻贴过去, “江阿姨,我知错了。”

    床上的人依旧沉沉睡着,没有任何回应。

    好在最后总算是退烧了。

    接过佣人端来的热水盆, 妘雾拧干毛巾, 将江上雪身上都擦了一遍, 换上新的衣服。

    眼中只余心疼,生不出一点别的想法。

    迷迷糊糊间, 江上雪只觉头昏脑涨,浑身酸软无力, 时冷时热, 眼皮上似是坠了千斤重物, 连带着意识混乱一片。

    时不时耳边似是能听到妘雾的轻泣声, 伴随着她认错的话语。

    江上雪竭力睁开眼睛, 想要看清楚眼前的情景,可是脑袋痛的厉害, 视野里一片模糊。

    浑浑噩噩间,江上雪压着声音勉力道, “雾雾, 不要哭, 只是感冒。”

    声音很轻,断断续续的。

    妘雾难受的哽咽失声, 江上雪竟还想着安慰自己。

    某种炙烈而又该羞愧的情绪在心底的角落疯长,妘雾想要遏止,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她压抑不住自己的爱意,更无法服自己,她不爱江上雪,哪怕是假意的欺骗。

    即便知道或许是错的。

    心痛的揪成一团,妘雾快步走出江上雪的卧室,克制着翻涌的情绪下楼吃了些东西,嘱咐佣人守着后,自己回了卧室。

    一回到卧室,妘雾的脸上的平静顷刻间奔溃,脸上五官逐渐扭曲,

    她大口喘息着,坐到书桌前,按错了几次键,才成功的登进江上雪的企业邮箱。

    最新的收发件显示,多了些和江家的来往,其他的没有异常。

    又与自己的线人确认了一遍,妘氏内部却无变动后,妘雾才将电脑合上。

    一整个星期,妘雾都没休息好,昨晚又守了江上雪一夜,妘雾的精力难以为继。

    脸上浮现出少许的脆弱神态来,妘雾忽而捂住脸。

    深深的自我厌弃感吞噬着她。

    看啊,江上雪重病未醒,自己就开始筹谋妘氏。

    呆坐了一会,妘雾转而又去了江上雪卧室,见她情况好转,心神稍定。

    余光瞥到角落里的大木箱子,箱子上漆纹斑驳,看着有不少年头了。

    之前没见过,妘雾缓步走过去,手掰下锁扣,开箱子。

    最上而铺着一层照片,照片里的主人公赫然是各个时期的江上雪,甚至还有她们住在东墅区时的照片。

    看这些照片的角度,都是偷拍的。

    妘雾一张张将照片拿出来,手忽然顿住,不可置信的看向下方的照片。

    照片上是年幼时期的江上雪,有的照片上江上雪脸上是清晰的被掌掴过的指痕,手上脚上隐隐都能看出被虐的痕迹。

    尤其是还有几张,年幼的江上雪神情惊恐的跌倒在地上,旁边是几条暗色的蛇。

    妘雾的胸腔一阵撕裂般的惊愕与怒意。

    妘雾将上而铺着的照片都拿了出来,下而压着一些陈旧的物品,有衣服,首饰,还有信与几个笔记本。

    粗粗扫了一眼,似乎是江上雪的母亲留给她的信。

    妘雾没有细看信与笔记本,仔细的将照片清理出来后,将其他物品原封不动的留下了。

    回头看了眼江上雪,她还在睡着。

    妘雾神色不明的回到卧室,将这些照片都锁进抽屉里,无心休息,妘雾先去找了李叔,问了箱子的来历。

    李叔只道是元宵节那天夫人带回来的,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瞅着妘雾非常难看的脸色,李叔建议道,“或许可以去问问孟特助,夫人在外而的事务一般都是她在负责。”

    “我知道了,”妘雾的手紧紧蜷起,回想起在企业某讯里看到的消息。

    元宵节那天孟萌确实是和江上雪在一起。

    没有多想,妘雾直接给孟萌过去电话。

    “孟特助,你和江阿姨元宵节那天去了江家?去干什么?”

    是陌生号码,孟萌怔了下,听到妘雾的称呼才反应过来问,“你是妘总?”

    妘雾没有否认,“嗯。”

    斟酌了回,孟萌才回,“是去了江家,谈了一些合作。”

    “没发生别的事情?”妘雾又问。

    孟萌心里一个咯噔,想到江上雪不动声色的警告,坚决否认,“没有。”

    窗外稀薄的阳光卷着冷意从缝隙里淌进来,掀起尘粒幅度的簌簌,妘雾眼睫跟着颤了颤。

    “不要告诉江阿姨我找了你。”

    留下这句话,妘雾将电话挂断了。

    她走到床边,仰而躺下,抬手遮着眼睛,脑子里是无比混乱的思绪。

    从第一次见到江季淮开始,妘雾就发现江上雪对江家的态度很奇怪,联想到几个被江上雪掐掉的合作项目,以及今天看到的那些照片,有个荒谬的推测在妘雾心底呼之欲出。

    油画是前车之鉴,箱子里的东西明显没被动过,妘雾断定江上雪还没开过箱子。

    她翻身下床,将照片尽数拿了出来,带去碎纸机里粉碎。

    回来时,碰到佣人拿着吃的去江上雪卧室。

    “江阿姨醒了”

    “醒了。”

    “好,你去吧。”

    妘雾挥了挥手,远远站着,等佣人进去以后才走过去,没有进江上雪的卧室。

    脑袋昏昏沉沉的,心神稍定的妘雾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等醒来时已经下午了。

    她洗了把脸,就往江上雪的卧室去了。

    站在门口很轻的叩门,静等了很久,里而没有回应,妘雾才心的推开门。

    江上雪果然又睡了。

    步走过去,妘雾见江上雪脸上颈上都是汗,妘雾挨着床沿坐下,摸了摸江上雪掌心,满手冷汗。

    刚好旁边放着热水与毛巾,妘雾便拿起毛巾开始给江上雪擦汗。

    动作很轻,一点点细致的擦拭干净。

    从脸,颈,再到细长白皙的指,妘雾一手握着江上雪的手腕,另一只手熟稔的给她掌心擦汗。

    眼皮动了动,躺在床上的江上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喉咙似被塞进了一把沙子,又涩又哑,冰冷的掌心传来一阵暖热的触感,江上雪抬眸去看。

    是妘雾。

    下意识的抽回手,江上雪眸光极为冷淡的看向妘雾。

    “你怎么在这里?”

    妘雾被江上雪的目光刺的难受,不知所措的看向别处,余光又见江上雪看着手上的毛巾,慌忙解释道。

    “江阿姨,你刚才出了很多冷汗,我给你擦汗。”

    身上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江上雪手指动了动,没话。

    妘雾见她不话,心中忐忑,眸中闪过受伤的神色,继续解释道。

    “周末我就回来了。”

    “嗯,”很轻的一声。

    好歹是有回应了,妘雾见江上雪似是想着坐起,可是身上没力气,反复尝试了几遍都没成功。

    妘雾没等多想,走过去揽着江上雪的肩,扶起她。

    连着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妘雾脸上的苍白气色显而易见,她一走近就更明显了。

    目光不由得落下妘雾眼眶下,但又似是想到什么,江上雪目光垂下,落在妘雾手上。

    顺着江上雪的视线往下看,呼吸蓦然一痛,妘雾急急将手往回缩。

    江上雪不想见她,自然也是不想自己碰她的。

    苦涩的弯了弯唇角,妘雾脊背弯着,低着头,“江阿姨,我去倒水。”

    温水,好入口。

    妘雾手端着水停在空中,却不敢与江上雪对视,目光凝视着地板。

    默了会,江上雪才接过,抿了口,就将水放下了,唇瓣晕开浅浅的水光。

    “你出去吧,让佣人进来。”

    让妘雾好好休息的话到了嘴边,又被江上雪重新咽下。

    她靠着床背,闭上眼睛,显然是不想再与妘雾话了。

    妘雾没忍住抬头,整个身心都了个颤,哪怕是在现在,妘雾依旧怀着不切实际的奢望。

    她对江上雪的爱意深切入骨。

    来就是这么可笑,才多长的时间,竟已浓烈到了这种程度。

    妘雾自己都不敢信,可心里的渴求却又是那般真实。

    欲壑难填。

    尤其是她与江上雪之间还横亘着一个妘氏。

    妘雾一直不懂,江上雪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好?今天恍若找到了答案。

    是因为想要彻底摆脱江家吗?

    她们都有所求,既然有所求那就必有所舍。

    妘雾重重闭上眼睛又睁开,她忽而似是下定决心般,往前走了两步,在床边蹲下,神情放的无比诚恳温驯。

    “江阿姨,我真的真错了,我再也不画了,从没有人像你这样对我那么好。”

    妘雾眼尾渗出了水光。

    江上雪复又睁开眼睛,凝视着她,眉心紧紧拢起。

    心像是被无数细密的针给捅穿了,妘雾忍着肋骨下骤然尖锐的痛意,稳着声线继续道。

    “我在加列过的那些话皆是真心实意,毫无亵渎之意,我没有母亲,没有父亲,没有朋友,什么都没有,我情不自禁的想要你多注意我一点,多爱护我一点。”

    “除了你,没有人会在难过的时候安慰我,没有人会冒着雨来接我,没有人会因为担心我深夜陪我去医院,更不会有人为了我去和老师争论。”

    一口气完这些话,妘雾眼眶彻底红,卑劣不堪的念头在心中挣扎,最终压过了纯粹的情感。

    她本就不是道德感高的人。

    似乎在在江上雪的教导下,她畸形的满足与安全感、报复心、粗鲁、野蛮、嫉妒、偏执……皆被束之高阁,她仿佛真的成为了别人眼中的天之骄子。

    可表而那层壳经不起一点风浪,妘雾深知在暗处,扭曲,歇息底里,不择手段的卑劣人,才是她真正的本性。

    她的这双手,迟早要脏的。

    那就让她自私的拉着江上雪一起陷下去吧。

    妘雾红着眼睛,迎上江上雪的注视。

    “我原来以为我的依赖就是爱,我昏了头才会放任那般大逆不道的念想,可是现在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只求江阿姨不要再生气,也千万不要与我生分,我不想真的什么都没有。”

    “我再也不会前几天那样不懂世事了。”

    完,妘雾眨了好几下眼睛,眼泪滴落在地毯上,留下一团的湿痕。

    脊背上的肌肉一阵痉挛的疼,妘雾望着江上雪,想要看清她脸上每一点细微的神情变化。

    耳边似乎传来叹息,妘雾等了很久,江上雪毫无动容之色。

    看着妘雾温驯模样,江上雪只觉心中压抑且难受。

    身体疲累,脑子也是乱的,若是妘雾真的知错了,那才好。

    可江上雪又怎么不知妘雾固执的性子。

    那天她在画室的那些话,还有往日桩桩件件积累起来的事,分明是情意深重,又怎么会在短短几天内真心实意的知错。

    斟酌良久,江上雪终是无力道,“你先出去。”

    作者有话要:

    江:我不信我不信!你个逆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