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普通女子在众人的注目下, 被金蚕宗弟子推着往前走。

    牙师兄站在金蚕宗宗主的身侧，见金蚕宗宗主点头示意后，他拿着一个空杯子朝两个女子走去。

    他停在月面前, 月身后站在左边的弟子上前一步，抓住月的手腕, 将衣服袖子撩开, 露出苍白似藕节的臂，上面布满交错纵横的伤疤。

    弟子的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匕首, 在月没有一丝血色的臂上划过。

    血液涌出来的瞬间，难言的异香散开，夹杂着一丝的草药的清苦，没有任何血腥味。

    空杯子放在月的手臂下方, 接着流出来的血液，杯子接满后旁边的弟子喂了月一粒丹药, 用纱布把伤口包起来。

    月眉头都没皱一下，显然是习以为常, 本就惨白的脸色在放血之后更是白得近乎透明。

    月和思被金蚕宗弟子带到金蚕宗宗主身后, 像是没有灵魂的吉祥物，一左一右地站立着，对满场量的视线视而不见。

    金蚕宗宗主接过装满血液的酒杯，笑道：“这两个就是我最得意的作品, 她们经过药物的长期浸泡，药效进入体内，经过血液的沁润, 现在她们的血相当于最高效的疗伤药物，就算只剩一口气，喝上一杯血就能救回来, 即使无病无伤，也能够提升灵力。”

    在场众人神色各异，纷纷称赞金蚕宗宗主的“作品”。

    “没想到传中的药人竟然真的存在，今日我真是大开眼界。”

    “怪不得金蚕宗毒术非凡，今日一见，才发现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强悍。”

    “一个药人就已经十分难得，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两个，金蚕宗当之无愧为毒术最强。”

    时九喝下刚倒的茶水，掩去眼中的情绪。

    药人，很难还算不算是人，她们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会冷会痛，却更像是一件物品被魔修们垂涎，没人把她们当成一个独立的人来看。

    她听过药人的制作方法，从孩子五六岁开始“制造”，把药材和人一同放进锅里烧开熬煮，每天还要进行全身扎针，让药效进入人体内，是凌迟也不为过。

    这样的折磨日复一日，药人每天都活在巨大的痛苦中，因而很少有人能够熬过去，大多都夭折在半道上，这也是为什么药人难得的原因。

    这种丧失人性的阴邪手法，本该消失在世界上，也不知道金蚕宗是怎么成功培养出药人来。

    怪不得金蚕宗到处掳掠孩，因他们贪得无厌，想拥有更多的药人。

    金蚕宗弟子端上来一坛酒，金蚕宗宗主手腕倾斜，把杯子里的血液倒进酒坛中，摇匀后又将酒坛里的酒分装到几个酒壶中，金蚕宗弟子端着酒壶走下来，给各个宗主面前的酒杯倒酒。

    混合了药人血液的酒并不多，每个宗门只分到一杯。

    一片道谢声中，有人问道：“为何用弱不禁风女子来做药人，若是用健壮的男子，岂不是更好？”

    牙师兄解释道：“经过多次尝试，我们发现女子的忍痛能力比男子强得多，目前我们也有在使用男子来制作药人，不定过段时间大家就能看到了。”

    普通人对痛苦的承受能力比修士更高一些，这也是为什么金蚕宗掳掠的人大多是普通人。

    “这么的话，要是用药人男子和药人女子凑一起，生下来的孩子岂不是天生的药人？”那人又问。

    牙师兄：“这就不行了，药人无法生下后代。”

    “哈哈哈，这也无所谓，大不了再多做几个药人，这对金蚕宗来想必不是难事……”

    时九面前的桌子上也倒有一杯混过月血液的酒水，杯中的液体干净清澈，没有掺杂任何颜色，淡淡的药材味从杯中散开，一杯鲜红的血像是消失在酒中，再无影踪。

    金蚕宗故意把药人展示出来，为的不过就是显摆一下宗门实力，让一些还没彻底站位的宗门加进金蚕宗门下。

    大厅里仍旧吵杂，众宗主品尝着带血的酒，口中不停称赞着药人的神奇和金蚕宗宗主的慷慨。

    时九面前的酒杯没有人动，她不想喝这杯血酒，旁边的江渡迟更是看都没有看一眼，另外四人看上去好像也没什么兴趣……

    不，还是有人有兴趣的。

    常新月的手臂越过时九，纤长的五指稳稳握住八分满的酒杯，拿起放在鼻子下方嗅了嗅，又轻抿一口在嘴里品尝。

    “入口微甜，酒是温和的果酒，药材味很淡，完全没有血腥味，喝了之后感觉身上的灵力隐隐有增长的趋势。”常新月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杯里的酒，又喝了一口，“尝不出来有哪些药材。”

    她话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做一场研究，表情并无异样。

    时九扶额，“你可不能对这种东西有兴趣，红星城城规第九条，不能做出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更何况还是炼制药人这种令人不耻的行为。”

    常新月翻了个白眼，“我知道，我当然不会炼药人，但是这不是有现成的两个药人吗？”

    “……你还真敢。”时九看一眼站在金蚕宗宗主身后的月和思。

    在金蚕宗的大厅里，如此光明正大地惦记主人家的“宝贝”，也就只有常新月一人了，其他人就算是有这种心思也只是暗戳戳在心里想，常新月倒是敢直接出口。

    常新月嘴角微微勾起，“难道你没有这个想法？”

    “诶呀，把话得这么直白，让人怪不好意思的。”时九也笑，“不过药人也是人，不是你研究的工具，这一点你清楚吧？”

    常新月摆摆手，“我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不用你。”

    两人相视一笑，另外四人处于状况外，又没有什么可以发时间的东西，各自神游天外中。

    时九：“我们的原计划在明晚，你克制一点，别直勾勾看着人家的‘宝贝’，当心金蚕宗宗主有了警惕，把人藏起来。”

    “那把瘦骨头既然敢把药人拿出来给大家看，他难道不清楚场上的人肯定会惦记吗？有这个想法的人多了去了，不差我们一个。”常新月一口将剩下的酒喝完，把杯子放回桌上。

    场上众人心思各异，乍一看仍是一副宾主尽欢的场面。

    金蚕宗宗主坐回位置上，青鸦宗的湛衍和凤千秋坐在他的右边，他抬起酒杯笑道：“我还以为湛宗主不会卖我这个面子，今日要拒绝前来。”

    “汤宗主相邀，我哪能不给面子呢？”湛衍笑得邪气四溢。

    “听先前凤圣女闭关了一段时间，差点连宗门事务都不管了，想来凤圣女的实力肯定更上一层楼了吧？”金蚕宗宗主把话题对准凤千秋。

    凤千秋往杯里倒酒，轻描淡写道：“对汤宗主来，我的实力有没有增强都一样不是吗？”

    金蚕宗的人修习毒术，修为等级普遍不太高，这句话也是讽刺对方实力的意思，谁让他先来触她眉头。

    闭关只是对外的法，那段时间她留在红星城，关于她的消息没有传出去，相当于她失踪了一段时间，这件事瞒不过金蚕宗宗主的眼睛。

    金蚕宗宗主想戳她痛处，她也不想当对方太舒坦。

    青鸦宗内部分裂基本上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金蚕宗宗主作为这一届魔域大典的主办者并没有邀请她，只给湛衍发了邀请函，准确的，她今天算是不请自来。

    正巧，大厅里有一支队伍也是不请自来。

    她壮似无意地瞥过大厅的偏僻角落，轻易地看见角落里最白的那个人，对方和另外几个人嘀嘀咕咕着什么，还时不时往金蚕宗宗主这边瞄，并露出奇怪的笑容。

    凤千秋：……

    时九这个人，为什么有时候看上去靠谱，有时候又会让她推翻先前的印象呢？

    角落里的时九并不知有人在关注她，她停下和常新月的谈话，注意力放在无上宗宗主大光头和霍娇身上。

    不知道霍娇和大光头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光头的表情不太好看，随后一把推开霍娇，抬起手往她脸上甩去，霍娇身体向后倒，整个人趴在地上，脸上瞬间浮现出五个清晰的手掌印，左脸快速红肿起来。

    这一道清脆的巴掌声让热闹的大厅安静下来，众人全部朝大光头和霍娇看去。

    大光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干净的大白牙，本该是阳光爽朗的笑容，却被他笑得森然，一口白牙像是猛兽张开的利齿，“宠物有些不听话，我教训一下，大家不用理会。”

    嚓——

    一道极轻的声音在时九手中响起，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松开空杯子，把随便往桌上一扔，声迁怒道：“垃圾杯子，这么脆！”

    众人视线焦点的霍娇捂着脸柔柔一笑，跪在地上伸出另一只手搭在大光头的手臂上，轻声解释道：“是我做得不对，才惹怒了宗主，希望大家不要因为这件事坏了心情。”

    大光头冷哼一声，一双大得像牛眼、又格外凸出，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眼眶里跳出来的眼睛在众人身上扫过一圈，伸手把地上的霍娇重新拽进怀里。

    被他目光扫过的人全都避开视线，大厅的气氛微妙地安静下来。

    “乌宗主带来的美人让我等一饱眼福，可惜我金蚕宗的女弟子姿色不够出彩，不过据闻合欢宗的女弟子都擅长歌舞，不知道温宗主舍不舍得让弟子跳支舞，让大家开开眼呢？”

    出声转移话题的人是金蚕宗宗主，众人的视线放过霍娇，又立即转移到温云身上，笑得有些暧昧。

    咔——

    时九面前的桌子碎了一角，她面无表情地将碎木头往桌下扔。

    杯子脆，桌子也脆，金蚕宗怎么尽是垃圾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