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言语暴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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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韩缨已经没有关系了, 他没理由继续赖在侯府。

    程深墨思来想去,背着包裹来到石府,投奔“师娘”, 府内却寥寥几人, 不见石鹤师徒的身影。

    管家把程深墨请到厅堂, 告知情况。

    昨日石鹤匆忙送客, 是因为京城内发现二十多例伤寒重病患者, 京城府尹怀疑是“摆子病”,请石太医辨别。

    石鹤一去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程深墨听得骇然。这绝不是一件事, 疟疾俗称“摆子病”, 他记得宋朝“汴京大疫五十日, 死者五十余万”,一旦流行起来, 恐怕京城要变鬼城。

    就在这时, 宫中来人请石鹤进宫, 是皇贵妃忽冷忽热,出身大汗好了, 但隔日又复发。皇上命石太医速去诊治。

    程深墨脸色一沉:“畏寒、高热、大汗淋漓,是疟疾的主要病症表现。”

    管家听此, 脸色煞白,要去府衙寻人, 程深墨自不能袖手旁观, 跟着一同前往。

    几人快马到达府衙。只见内院铺满草席,少有四十多位病人, 神情痛苦、颤颤发抖,呕吐物味道充斥鼻腔,哀嚎声此起彼伏。

    石鹤及徒弟、还有十几名大夫正在帮助诊治, 汗水浸湿,面容沉重。

    太监明来意,石鹤干裂起皮的嘴唇抖动,面色非一般的苍白。

    若是连皇宫都被疫病感染,后果不可设想啊。

    程深墨道:“石太医,我能否跟您一同入皇宫?”

    石鹤瞥他一眼,并不认同。

    程深墨恳求道:“我曾随师父治疗过疟疾,或许能帮上忙。师父,求您了。”

    一声“师父”令石鹤心软和下来。他心想,京城已有百年未发生过瘴病,许多太医没有治疟疾的经验,确实需要程深墨的帮助。

    几人随太监进后宫,在皇门口,遇到喻安卿。

    喻安卿眼神从程深墨身上略微停顿,向石鹤作揖道:“石太医这般巧,我也要进宫。”

    他脸上牙痕深紫,齿痕明显。程深墨心虚地往后面藏了藏。

    形势紧急,石鹤不多与他寒暄,微微颔首。

    喻安卿便跟随在其后,走到程深墨旁边,一同往内宫走去。

    两人距离很近,行走间,互相擦过对方宽大的衣袖。犹如实质的目光,都快把他的侧脸盯得冒烟了,程深墨咬着牙,低头垂眸,一心一意看脚面前的咫尺路,愣是不看一眼。如果他抬眼,便能发现喻安卿的后背濡湿一片,绝不是像他得那般凑巧。

    喻安卿气笑了。两个时辰不见,兔子就成了缩头乌龟。

    看到程深墨的留信,他心里万分害怕,怕这人一溜烟跑出京城。天下之大,无处寻他。

    后来一想,兔子要么出京,要么投奔石鹤。于是,喻安卿第一时间赶到石府,又听闻消息,赶去府衙,没想到还是晚一步,一路快马扬鞭,终于先他一步来到宫门。

    人找到了,他高悬的心落了地。不着急,有的是时间好好算账。

    几人面见皇上。

    圣上瞧见喻安卿也在,眼睛闪过一丝诧异,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贵妃的病情。

    “十几位太医在对贵妃进行会诊,用药争执不下,朕请石卿速速做决断。”

    石鹤立即前往贵妃寝宫面诊。

    李贵妃面容苍白,浑身大汗不止,确认为疟疾无误。

    虽疟疾会造成大规模的疫病,从而导致大量死亡。但也有重病型、轻病型之分。贵妃的病症为间日虐症,病情不重,若妥善施药,痊愈的可能性是极高的。

    坏就坏在李贵妃怀有身孕,六月有余,用药不慎,很有可能导致胎儿流.产。

    众太医不敢轻易下药,唯恐龙种有恙。

    有太医建议道:“常山药效最佳,治疟的药方以常山最多,应当以常山为主药,以酒煎服,减轻毒性。”

    有反对者:“不行,常山性寒,毒性重,龙胎难保,应当以鳖甲研细做丸。”

    又有道:“老夫认为以鲜首乌为主,辅以鳖甲、人参、当归,保血保气。”

    “你这不行,鲜何首乌伤肝,有毒……”

    太医们吵闹不休,纷纷看向太医首席石鹤,希望他能拿定主意。

    石鹤亦是两难,传承的治疟方子有六百余种,单以数量而言,以常山药效最佳,历来为治疟的主方。

    但贵妃怀有身孕,不能用常山。若用其他药物,效果难以预料,若要久治,积药成毒,龙胎恐亦难保。

    “不如试试青蒿。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

    程深墨穿越而来,上一世没有学医,却知晓青蒿素的大名,这绝对是最有用的抗疟药材。

    虽然青蒿性寒,在怀孕初期可能会对子宫产生刺激,胎儿有流.产的可能。但到了中期或晚期,胎儿稳固不少,可能性就少许多。民间夏天治疗受热感冒,也常有大夫以青蒿入药治疗。

    太医们自然知晓,青蒿治疟,在各大医药典籍里中也有提及。

    程深墨所的方子正来源于葛洪的《肘后备急方》,但谁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你是谁?”有太医不满地道,“无名儿也敢班门弄斧。”

    石鹤一板脸,极为护犊子:“程深墨,我新收的关门弟子,侯爷能平安归来,是他治好的。而且他游历大江南北,见多识广,曾师承名师,丝毫不逊于任何人。”

    那太医立刻怂了,笑脸提议:“既是石太医的高徒,就按照程大夫所。石太医以为如何?”

    这般一提,便有积极附和者二三人。

    这几人平常行事就很圆滑,他们如意算盘得精明。

    之所以不敢用药,到底怕龙胎不保,不敢承担圣怒,所以大家默契地等石太医到。

    如今程深墨主动提出,药方也很妥当,那么不如就让他来担这份责任。他有石太医作保,又有侯爷撑腰,真出了什么事,可比他们这些没什么背景的太医强太多。

    石鹤为人古板,不懂官场推诿,只暗暗思忖程深墨的药方确实可行,而且程深墨言之凿凿,又有治疟的经验,故点头同意。

    商陆撇嘴,声嘀咕:“师弟,你出什么风头,可别连累师父。”

    他这般,也没有阻止,毕竟师父不是任性妄为的人,师父认可,那便是可行。

    程深墨当然明白自己此举冒险了些。他知道最好的治疗方法,便不能置身事外,更何况他需要让大家看到自己确实有治疟的能力,才能让圣上相信自己接下来所的话。

    疟疾致死率不算高,但传播性极强,最重要的是防。

    他写下药方,特意叮嘱不要用水煎,以水绞汁,用叶不用根。高温会破坏青蒿素的成分,而且青蒿素在叶不在根茎。

    药方一定,太医们长舒一口气。有不怕死的顶着就行。

    疟疾瘟疫,圣上万金之躯,自不能接触病患。喻安卿又是外男,两人在外殿等候,大眼瞪眼,气氛尴尬。

    他眼神时不时瞥上喻安卿的脸。那明晃晃的牙印,让圣上抓耳挠腮的好奇。

    卿儿何时有了对象,还如此凶猛。这个这个……不太符合卿儿一向冷漠挑剔的个性啊。

    “咳咳……卿儿最近过得可如意?牙印……”唐皇手指翘起,又不敢直直戳破,欲言又止。

    他便看到冷漠如霜的喻安卿摸了摸脸颊,露出近乎羞涩的笑意。

    唐皇惊骇得坐不住龙椅,再想问时,太医们鱼贯而出,向他汇报治疗情况。

    “禀圣上,贵妃娘娘的呕吐已止住,高伤在慢慢消退。”石鹤禀告道,“龙胎暂时安稳,还需要后续观察。”

    唐皇微微颔首,面上未见多大的喜悦,忧心问道:“听闻京中亦有疟疾病患出现,石太医怎么看?”

    “昨日有二十余例,排查一夜后,增至百例。瘴病来势汹汹,微臣担心会大范围爆。”石鹤道。

    太监庆植叩头进言:“启禀圣上,皇宫内发现了三例疟疾患者,恐怕也遭了瘴气。皇上龙体关系天下安危,请皇上离开京城,移驾别宫,保重龙体。”

    唐皇脸色一沉,怒声道:“休要胡言。皇宫自有龙气,岂可能被瘴气笼罩!朕不可能移驾!”

    “请皇上以龙体为重,暂离京城。”

    一时人人跪地,齐齐恳请。

    程深墨“噗通”跟着跪下,待众人声落,抖着身体,颤音道:“圣上,民有话要讲。民曾深入南蛮,那里的人防疟、治疟有奇效。经查证,疟疾的来源并非瘴气所为,而是源于蚊子。民恳请陛下派兵清理污秽的水塘,颁布防蚊的诏令,才能阻断疟疾的传播,拯救更多的人免于患病。”

    直到十九世纪,人们才发现疟疾的传播载体是蚊子。在此之前,“瘴气”一直盛行,人们认为疟疾来源于不干净的空气,是上苍降下的神罚,所以疟疾也被称为“瘴病”。

    单凭他一人之力,救不到几个人。只有面见皇上,发诏令、派军队,动用强制性措施,才能有效遏制瘟疫的传播。这是他非要进宫的原因。

    “古往今来,老夫还从没听哪本医书起过蚊子能传播疟病?”有太医反驳道。

    唐皇面带不悦地问道:“你是何人?”

    程深墨内心有几分害怕,毕竟是传中的帝王,一言不合就可以砍人脑袋的。他咽了咽口水,声回道:“民程深墨,是名大夫。”

    还未等石鹤出声,喻安卿抢先补充道:“是石太医的徒弟,也是微臣的挚友。”

    前半句正常,后半句却令在场之人甚为不解。

    程深墨胡乱言,协律郎还主动插嘴、攀关系,这不嫌命长嘛。

    话,在座十几号人皆是太医,讨论的也是病疫。协律郎,一个吹箫的,为何也在?

    太医们甚是不解,心想,圣上肯定会把协律郎拖出去,甚至革职。

    谁承想皇上毫无责备之意,反而瞬间变脸,面带笑容,轻声细语:“程深墨是吧?好孩子,不用害怕,快起来话。你怎么知晓蚊子传播疟疾呢?”

    程深墨眨眨眼,皇上好和蔼可亲,像邻居家叔叔,顿时没那么怕了。

    他继续道:“疟疾多发于湿热地区,多发于夏季,便是最好的证明。夏秋之际,正是蚊子繁衍的高峰,今年又格外热,这些都助长了疟疾的发生。”

    殿中,细碎的争论声响起。

    千年来,疟疾产生于瘴气,从未有人怀疑过。一位少年不是,他们怎会相信。

    有人嗤之以鼻:“若真是蚊子,年年都有蚊子,也没年年有疟疾。”

    程深墨气得脸色通红,鼓着腮帮,硬声道:“那今年入夏,从未有过大雾,又哪里来得瘴气?天子脚下龙气萦绕,哪里会生瘴气?”

    “你强词夺理。”那人一下子噎住,皇帝还在这呢,谁敢反驳。

    皇上眉头紧锁,耐心道:“你可知道,御诏一下,便是板上钉钉的事。若不是蚊子传播,岂不是让天下耻笑,令皇室威严尽失,你死不足惜。”

    程深墨看看石鹤。

    石鹤对他轻轻摇头,孩子突然发言,出乎他的意料。此事非同一般,弄不好要掉脑袋的。

    “圣上,臣认为可以先区域的试行。”石鹤建议道,“目前疫病集中于西城,先对那里实施防蚊措施。”

    程深墨心陡然一沉,晚一步,不知多少人命在旦夕。不行,不行。

    “圣上,民所言非虚,请务必相信臣。”

    他噗通又跪下,头用力磕金砖,发出一声极脆的声响。额头霎时青肿,可见真心。

    他欲再磕,额头被温暖的大手抵住,耳边响起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傻子。”

    喻安卿心疼死了,真是只笨兔子。

    “圣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真能发现疟疾病原,拯救千万万生命,是功在千秋的大功德。臣认为可以一试,臣恳请圣上召集六部,商讨对策,驱蚊治疟。”

    皇上似有动容,沉思半响,缓声道:“便依程深墨所言。”

    六部合议,是顶天的大事。皇上把会议定在次日午后,亦想等等看贵妃的治疗情况,不敢妄下诏令。

    程深墨在宫中留宿,喻安卿被皇上单独召见,迟迟不归。

    他惴惴不安,在寝殿前徘徊,唯恐拖累喻安卿受罚。

    翘首期盼的人终于来了。喻安卿手持暖黄的宫灯,青绿的官服衬得越发高挑挺拔,美目如水,道不尽的涟漪。

    程深墨跑地过去迎接,焦心不已,仰脸问道:“皇上没为难你吧?”

    “想什么呢。我与皇上对弈了一个时辰。”喻安卿拍拍他的脑袋。

    心中大石落定,程深墨瞧见对方脸上牙印明显,悄然往后退了两步:“天也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完,拔腿就溜,被大手扼住命运的后脖颈。

    喻安卿弯腰,嘴唇靠近他的耳朵,近乎擦着皮肤,如恶魔般低语:“有缘再见……嗯?”

    温热的气息带着潮意,润湿了他的耳垂。程深墨动物似的,害怕地动了动耳尖。

    他能不跑吗?一觉醒来,想到自己醉酒放下的罪行,堪比猴子大闹天宫,唯一的受害人正顶着一脸证据,站在他面前。程深墨撒丫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转过头,旋起的可爱酒窝,谄媚地笑道:“哎呀,这不就有缘千里来相见嘛,真是缘分呢。”

    喻安卿脸一垮,泫然欲泣:“良姜哥哥好生没有良心,心里一点没有我。”

    “怎么会呢?我最舍不得就是安卿。”

    程深墨额角沁出一滴汗,相处那么久,他怎么不明白,喻安卿这要哭不哭的表情,肯定要作妖。

    “嗯哼,我不信。除非……”喻安卿顿了顿,微微抬头,翘起嘴角,“你同我一起睡。”

    程深墨摸摸鼻头,叹道:“你什么时候生活不能自理了。”

    “我还不是怕你跑了。”

    喻安卿恶狠狠地捏住程深墨的鼻子,“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好腻,我同意腻了。”程深墨无法呼吸,瓮声瓮气地回答。

    喻安卿满意地送了手。八块腹肌是吗?他也有。无论如何,也要让良姜深刻地感受感受。

    简单沐浴过后,喻安卿吸取上次爬床失败的教训,没有涂抹任何香水,而是在浴室内偷摸耍了套拳法,让肌肉保持紧实饱满的状态。

    怀着忐忑的心情,一步步踏入床前,掀开蚊帐,赫然发现床上有两套薄蚕被。

    程深墨已经把自己裹成蚕蛹,只露出一个毛绒绒的圆脑袋。沐浴过后的脸蛋透着红扑扑的粉色,杏眼黑黑圆圆,无辜纯澈,没有半分世俗的欲望。

    “特殊时期,快把蚊帐放下,快点进来。”程深墨督促道。

    三十度的高温,喻安卿的心却是冷的。

    他无甚表情地脱去鞋袜,钻进另一条蚕被,双目无神地瞪着顶端的粉色纱幔,万念俱灰。

    程深墨侧身面向喻安卿,眼睛滴溜溜转。他今天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内心兴奋,毫无睡意,很想和旁边的好兄弟促膝长谈。

    “安卿弟弟,你睡了吗?”

    喻安卿:“嗯。”

    冷漠的语调阻挡不住热情似火的人。程深墨絮絮叨叨地道:“皇上也要我参与六部会议,我哪见过这么大的仗势。你我该什么好呢,他们会不会不相信我呢?”

    喻安卿轻声安抚道:“你无需担忧,既有皇上圣旨在前,他们不敢质疑你。”

    “我该出些什么主意呢?我只能想到清河塘,点蚊烟……你快给我出出主意,还有什么好办法。”

    程深墨像只蚕蛹,蛄蛹蛄蛹地往喻安卿身边蹭。

    喻安卿眉毛一挑,继续回道:“六部大臣食皇家俸禄,不是干吃饭的,他们只会比你想得更多更周全,无须你忧心。”

    喻安卿的声音温柔清朗,这就是声优中的公子音吧。程深墨觉得好听极了,忍不住继续话:“谢谢你今天肯相信我,他们没有一个人相信我。安卿,我发现您真是位伟岸英勇的男子。”

    这话夸的,喻安卿哭笑不得。

    “你那么胆又爱哭,没有十足的把握,你这只胆的兔子绝不会跑到圣上面前逞能。”

    明明胆得厉害,声音都在颤,偏偏有时候又勇敢得出奇。

    身子一侧,喻安卿眼眸擒笑地看向他的兔子:“你也很嗯……伟岸。”

    俊美无双的脸猛然放大,近得可以数清那卷密挺翘的睫羽。灿若星辰的眸与海棠般嫣红的唇,只要向前探一下头,便可以吻住。

    程深墨忽的感到一阵眩晕,心脏漏跳一拍。肯定是脸盲症犯了,好久没晕安卿的美貌,还以为自己已经免疫了呢。

    他喉结滑动,晕得厉害,却又舍不得移开眼。

    风停了,只能听见蜡烛燃烧的声音。他们对视,谁也没有出声。

    许久或者刹那,两人一同回神,又一同别开脸,侧身背对彼此。

    程深墨似乎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他猛地摁住胸膛,默念道:“别跳了,别跳了。”

    不不不,他怎么可能昨天刚分手,今天就移情别恋呢?这渣宰程度和韩缨不相上下,堪称世界第九大奇迹。

    他绝对是被美貌迷了眼。

    因为孤单,轻易陷入韩缨的情网,这一次决不能因为感激,糊里糊涂地坠入其中。

    对,这不是爱情。程深墨你冷静些,不懂爱情,就不要轻易尝试,害人害己。

    他和喻安卿是兄弟。人家得很清楚,对自己一点意思都没有。

    你把我当兄弟,我却想睡你,这也太龌龊了。我要是喻安卿,我绝对和程深墨绝交。

    程深墨终于被自己服,变得心如止水,疲惫不堪的他慢慢睡了过去。

    身后的呼吸声逐渐平缓,喻安卿转过身来,温柔注视。

    刚刚差一点,便想不顾一切地亲吻良姜,逼迫他承受自己所有的欲望。

    还好还好,他没有那么做。良姜痛骂“爱情都他妈是狗屁”的话犹在耳边,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喻安卿弯了弯眉眼,把人连同被子一起抱入怀中,低头在青肿未消的额头印下一触即分的轻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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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程深墨醒来,天光大亮,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汗流浃背。

    他窝在喻安卿怀里,脑壳登时变得无比清明。脸颊的触感软软绵绵。

    胸.肌不该是硬的嘛,怎么会这般软。

    程深墨内心摇头,喻安卿不行,一身肌肉全是花架子。

    像喻安卿这种温柔又有点作作的性格,如果喜欢男人,肯定也是是受,受受相亲,不行不行。程深墨又成功地为自己找到一个不能心动的理由。

    双手一推,毫不留情地把人推下床。

    喻安卿裹着被子滚了一圈,恼怒睁眼,入眼便是秀色可餐的美好景象。

    程深墨盘坐在床上,长臂开,腰肢舒展,露出白皙腹。巧的肚脐下,红黑橘三色的圆圈胎记透出几分可爱。

    他伸了个懒腰,笑吟吟地招呼:“安卿,早啊。”

    喻安卿敛眸“嗯”一声,不敢再看。

    用罢早食,宫人面带喜色,前来通报。贵妃脉象平稳,高伤已退,胎儿也保住了,请程深墨前去答谢。

    喻安卿声介绍李贵妃的情况。大周朝历史上第一位皇贵妃,母族为世家大族,在朝堂内多有担任高官,连皇上也要礼让三分,育有二皇子唐晏,千万要心。

    程深墨进了贵安殿,下跪行礼,喻安卿在殿外等他。

    二皇子唐晏正侍奉在母亲身旁,瞧见程深墨不觉皱了皱眉,颇为嫌弃道:“母妃千金之躯,太医们怎能容一个的乡野大夫开药治病,岂有此理。”

    程深墨暗自翻了个白眼,渣男的兄弟没一个好东西,亘古不变的硬道理。

    “晏儿莫要胡。多亏程大夫救治,母妃才能平安无事,快快赐座。”

    李贵妃顿了顿,声音柔媚地道,“本宫准备千两黄金以做谢礼,请务必收下。”

    程深墨眼前一亮,贵妃大好人啊,连带看唐晏都觉得可爱起来。

    “多谢贵妃娘娘,民却之不恭。”程深墨喜笑颜开。

    收了谢礼,程深墨牟足劲,捡了几个坊间笑谈,逗得李贵妃娇笑连连。

    程深墨从贵安殿出来,满面愁容,吓得喻安卿急忙询问:“可是贵妃为难你了?”

    “唉。”程深墨叹息着摇头。

    喻安卿眸色一沉,沉声道:“别怕,你。”

    水至清无鱼,他记得李家几位叔伯贪墨不少,想要整治也容易。

    程深墨双目一弯,搓着手,一脸人得志。

    “哎呀,一千两黄金可不是数目,有一百斤重呢。我真不知道该放到哪里呢。”

    程深墨双脚往旁边一挪,露出背后沉甸甸的大木箱,四个抬箱的太监冲喻安卿笑笑。

    他开木箱,金灿灿的黄金照耀,闪得喻安卿眨了眨眼。

    “感谢哥几个辛苦帮抬,一人一锭金子,不用客气。”程深墨取出黄金,一人塞了一锭金子,很有散财童子的意味。

    喻安卿不着痕迹地道:“前几日不是同你过夜峦找到新院子了吗?就在同乐坊,距离石府很近。放心的话,先存我那。”

    笑话,兔子溜起来贼快。把银子扣下,看财迷能跑到哪里去。

    程深墨不知人心险恶,全然的信赖好友,十分爽快地同意了。

    唐晏自殿内出来,恰好听到他们的谈话,面露不屑。很看不上程深墨这等贪财攀附之辈。

    安顿好钱财,程深墨返回寝宫的路上,犹如黏人的狗,绕着喻安卿周围叽喳个不停。

    喻安卿含笑应和着,猛然看见不远处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勾了勾唇,摁住蹦跳的兔子脑袋,问道:“你在信中韩缨‘渣男’。‘渣男’是什么意思?”

    程深墨撇嘴道:“渣男嘛,就是吃过的甘蔗渣,就该呸呸呸呸……吐掉。”

    韩缨听到这话,脸比锅灰黑。

    他疾步向前,厉声斥责:“程深墨,你竟跑到宫里来?你知不知道一声不响离家出走,我有多担心你!”

    程深墨被吓得一激灵,躲到喻安卿背后,探头道:“你和我没有关系,我不方便住在贵府。那啥,这一个月的吃穿用花了多少钱?你写个清单,我改天把银子送到府上。”

    韩缨一噎,万没想到程深墨出这种话。他以为自己是上门要账的嘛。

    奚无记看向喻安卿,脸颊上的牙印扎眼得令他揪心。

    “大家有话好好,莫要动气,在宫中不宜喧嚣。”奚无记道。

    “他怎么也在?”程深墨诧异,渣男还成双呢。

    喻安卿解释道:“韩缨是禁军将军,奚无记是副将,两人皆在宫中任职。”

    程深墨“哦”一声,瞧见奚无记的目光快黏在喻安卿脸上,主动挽起喻安卿的胳膊。

    “我们走吧。”

    韩缨拦住去路,眼睛快把喻安卿的胳膊盯出个窟窿:“阿墨,你不要任性,皇宫不是玩的地方,快跟我回家。”

    “谁跟你任性?你好大的脸。韩缨,我明确告诉你,从此之后,我们毫无瓜葛,见面就当陌生人吧。”程深墨有了金子,心情舒畅,再见渣男,也不难过了。

    正在纠缠,总管太监庆植急急走过来,神色慌张:“又有两位娘娘患了疟疾,皇上请程大夫前去就诊。”

    程深墨脸色一变,不与他们纠缠,拽着喻安卿便要走。

    喻安卿拍拍他的手,道:“你先去,我有话同韩缨讲。”

    “这……”程深墨很担心。

    喻安卿给予一个坚定的眼神:“放心。”

    程深墨走后,喻安卿温柔不在,眼神刻薄又冷漠。

    他笑着摸了摸脸上的牙痕,直言道:“韩缨,你不要再纠缠良姜。他已经是我的了,昨天晚上我们住在一起。”

    犹如一颗深水炸弹,激起万千浪。韩缨血色全无,近乎哀求地道:“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该爱上两个人,你不要胡,好吗?这不单单是阿墨的声誉,也关系到你的声誉。”

    喻安卿凑到他耳边道:“良姜肚脐下三指处有圆胎记,红黑橘三色,你不知道吧。”

    韩缨确实不知,喻安卿描述的那个位置,再往下恐怕……

    他不敢细心,浑身冷汗直流,如坠冰窟,止不住地发抖。

    “我不相信!”韩缨近乎歇斯底里地哀嚎。

    喻安卿无辜地眨眨眼,双手一摊:“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起来,要多谢你这个大媒人。要不是你惹良姜伤心,良姜就不会喝那么多酒,而我们也不会……”

    喻安卿嘴唇一张一合,无声地咬出四个字——“酒后乱.性”。

    韩缨一下子被抽去全身力气,全靠奚无记的支撑,才能勉强站立。

    奚无记的脸色同样阴沉得可怕,而喻安卿全然没把他放在眼里。

    喻安卿从他们身侧,擦肩而过。脚步一顿,又后退两步,附在韩缨的耳边,语调轻快地道:“你口口声声最爱的两个人……你猜,我和良姜谁上谁下?”

    喻安卿走了几步,听到奚无记的大喊:“快来人,侯爷晕倒了。”

    作者有话要:  茶茶:撤最野的谎,做最纯的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