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风雨欲来
石鹤万万没想到两个孩子敢和皇上闹脾气, 负气离宫不,跑到哪里去,完全没头绪。
他找了两日, 发现圣上没有生气, 担忧的情绪稍稍缓和。
在从太医院回府的路上, 只觉眼前一晕, 再睁眼, 发现自己身处陌生房间,浑身无力。
眼前的人也很熟悉, 是喻安卿。
“安卿, 你这是做甚?”石鹤疑惑地问道。
他的手心来回晃荡的是菖蒲的如意结, 石鹤眼眸微颤:“你何时偷的?”
“石太医,您曾过如意结本是一对, 属于您的那枚损坏了, 怎么损坏?何时损坏?”喻安卿眼神晦涩, 轻声问道。
石鹤不解:“你到底想问什么?”
“娘亲去世的地方有断红绳结,与你的如意结同样都是藕丝制作的。良姜, 这是程菖蒲故乡的特有技法。”
喻安卿边边注视石鹤的表情,见他眼神诧异、愤怒, 不似有虚心闪烁的情绪。
石鹤怒意斥怀,不曾想过会遭到这种指控, 枉他曾照拂过安卿母子。
“你怀疑我杀了你母亲?我根本没有理由这么做!”
“绳结又如何解释?你身为太医, 受人幕后主使下毒,有何不可?
且你与我母亲相熟, 知晓母亲不会对你有防备,下毒便十分简单。当初上门提亲,你又能猜出我与皇上的关系……件件种种, 巧合太多,我怎能不怀疑?!”喻安卿继续盘问。
“我没有!”石鹤气得咬牙,“我的如意结坏了,菖蒲没有告诉过我用的何种料子,于是我特意让你娘帮忙研究。仅此而已!
我从不知什么毒药,知晓你的身份也是看见过皇上和国公,这件事,我也与你暗示的过,真的只是巧合!”
喻安卿瞳仁漆黑,瞧不出任何表情。
石鹤愤怒道:“我要是凶手,我敢把墨儿嫁给你!怎么都不过去!”
观石鹤不像谎,喻安卿稍许安定。
但石鹤所的仅仅是他的一面之词,没有任何佐证,他仍旧不能安心。
“我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凶手!没有找到真凶之前,请石太医委屈一段日子,暂且在这间乡里院住下。”
石鹤凭白遭受无妄之灾,气得要命:“不是我!我没有做!喻安卿,你这样对待我,可对得起墨儿!墨儿要知道了,他心里该多难过!”
喻安卿眼眸闪了闪,吩咐下属照顾好石太医。
出了院子,夜峦恭候多时。
他:“主子,皇上托我给您带话,会放开规则,准许您动用暗阁翻阅宫闱档案,查找真相,并嘱咐您速速回宫。
另外,贵妃身体感到不适,想请程公子继续进宫就诊。”
喻安卿抬头,望向院子四角框起来的天空,天朗云淡。
他一定会走出去。他一定能和良姜一起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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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再次回到如菊宫,皇上口头应允两人亲事,有意恢复喻安卿皇子身份再行操办。
婚事推迟,喻安卿非常惭愧地向程深墨解释,自己会尽快服皇上。
他当然想两人尽快完婚。但现实是皇上插手,便不可能轻松解决。再者,如今最要紧的是查出杀害娘亲的真凶。
程深墨收到石鹤师父的书信,云州似有时疫,皇上派他前去查探。
程深墨不知石鹤失踪,只以为皇上不满他们婚事,有意遣开师父,不要继续筹备婚礼。
倒也不觉得奇怪,韩缨的事不就有个前车之鉴嘛。
从知晓喻安卿是皇上私生子那刻开始,程深墨就知道百分之九十的概率不可能走到最后。
不过程深墨还是选择了相信。
他对待感情的态度不曾变过:不到最后一刻,不会放弃。
如今两人床笫之间颇为愉快,开开心心享受恋爱就好了。
程深墨照例给李贵妃请了脉,发现贵妃并无大碍,但她口口声声自己胸闷气短,难以呼吸,便开了副清肺舒气的方子。
照旧煎好药,装食盒,提着去见贵妃,在路上偶遇皇后娘娘的凤驾。
皇后抬手停下御撵,差他近处问话,程深墨放下食盒,恭敬地来到御撵旁侧,叩首请安。
皇后出自乌氏世家大族,单名一个雅字,听闻常年吃斋念佛,宽心不争,甚少插手后宫事务。
程深墨一瞧,皇后端庄柔淑,有母仪天下的姿态。
“文雅有礼,样貌俊秀,难怪协律郎钟爱。”
乌皇后搭眼细看,从手腕退下佛珠串,言语颇为慈爱,“这串佛珠跟随本宫十数年,今日便赏你了。”
程深墨赶忙双手捧过佛珠,内心惊疑万分。他与皇后从未有过往来,为何会赏赐如此亲近贵重的礼物。
难不成她知晓喻安卿乃是皇上私生子,把自己当儿婿来瞧?想起进宫时平乐公主对他的态度,确有几分可能。
拜别皇后娘娘,程深墨拎起食盒,胡乱揣测着来到坤兰宫。
李贵妃瞥了眼程深墨手腕的佛珠,笑吟吟道:“皇后娘娘对这串佛珠喜爱得紧,能舍爱给程大夫,程大夫好大的福气。”
程深墨吓得大气不敢喘,慌忙道:“民与皇后娘娘仅仅初次相见,亦不清楚皇后娘娘会这般疼爱。”
皇宫真不是人呆的,回话要处处思量,两头都得罪不起。程深墨内心恍然,不知何时到头,只盼着贵妃能顺利生产,自己能速速离宫。
李贵妃摆摆手:“本宫顺口一,程大夫何须惊慌……我的药可好了?”
程深墨开食盒,端出药碗,鼻尖轻嗅,脸色霎时变了。
他双手一松,药碗摔碎,暗黑色药汁洒满地。
“民一时手滑,妄娘娘莫怪,这就回去给您重新熬制一碗。”程深墨叩首道。
宫女流鸢横眉冷对,指骂道:“程大夫匆匆离宫,丝毫不把娘娘放在眼里,娘娘爱惜你的医术,未曾责怪半分。刚一回宫,又摔碎娘娘的药碗,好生大的胆量!来人,把程大夫拖下去三十杖,治你个大不敬的罪。”
“娘娘……民绝没有怠慢娘娘的意思,望娘娘宽恕。”程深墨额角冷汗滴落,内心心惊得要命。
他故意翻药碗,实在是刹那间做出的无奈之举。药碗内被人下了剧毒,断不可以让贵妃娘娘服下。
也不能当面拆穿,因为按照他奉药习惯,全程没离开过药罐,不可能假借他人之手。若他当面拆穿,不出个所以然,反倒是徒生是非。
为今之计,只能糊弄过去,暗下调查。
谁承想一向慈眉和煦的李贵妃,开口就要他三十棍子,无妄之灾只能硬生生受了。
程深墨欲哭无泪。
掌事太监富走到程深墨身旁,叩首道:“娘娘,程大夫向来侍奉娘娘周全,想是无心之失,三十杖未免重了些。”
程深墨惊讶又感激地看向富顺。他与这位太监虽时常在贵妃处照面,却只过两三次客套话,并没有什么交情,能替他好话,当真不容易啊。
正在此时,却见富顺脸色一变,趴在地上,使劲嗅了嗅药渣。
程深墨顿时骇然,果不其然听到富顺:“娘娘,奴才对药理有两分了解。这药散发出清淡的花香味,绝不是惯常的药味!奴才斗胆猜测,药中有毒!”
“大胆程深墨!娘娘待你不薄,你竟敢向娘娘下毒。”流鸢厉声道。
程深墨眉头一皱,万没想到弄巧成拙。
他只得出实情:“启禀娘娘,民正是发现药碗里被人下了‘鸟落花’的剧毒,这才害怕地翻药碗。”
“若真是如此,刚刚为何不报?”李贵妃眯了眯眼,冷声问道,“非明是想要谋害本宫,自己胆如鼠失手碎,这才败露。从实招来,你到底奉何人之命陷害本宫!”
“民冤枉,民真的是害怕娘娘治罪,这才不敢直言,绝不是有意害娘娘。”程深墨猛地叩首,额头磕出血迹,青紫一片。
“圣上到——”太监的唱和声响起。
唐皇进来,后面跟着喻安卿。
喻安卿脸色阴沉,赶忙扶住程深墨,看向李贵妃的眼神闪过一丝杀意,又敛眸掩下。
“这是何故?”唐皇皱眉问道。
虽看不上程深墨,却不想再次让父子关系交恶,程深墨这个人不能出差池。
“启禀圣上,程大夫有意用‘鸟落花’的毒药谋害娘娘和龙嗣!”宫女流鸢立刻回道。
唐皇及喻安卿俱是瞳仁颤动,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那神色的惊惧太过,李贵妃暗自心惊:皇上素来喜怒不形于色,怎会露出这般奇异的表情。程大夫为何如此受皇上重视?
她不动声色地道:“事情还没有定论,流鸢休要妄言。妾身知晓程大夫仁心仁术,解救万民免于蚊疫之灾,怎会加害本宫?其中定有误会。”
“娘娘太过仁慈,铁证就在眼前。大夫定是不敢,怕就怕有人后面指使!”流鸢声音虽,殿上所有人听得真切。
唐皇缓缓道:“程大夫于国家有大德,朕亦不相信他会加害爱妃。当众下毒,也于理不合。来人,召韩将军觐见,朕要他来彻查此事。”
“陛下,程大夫是臣的未婚夫婿,臣恳请陛下允许臣协助探查,还夫婿一个清白。”喻安卿心翼翼地替程深墨擦拭血迹,喑哑着声音道。
程深墨跪着,自下而上地看喻安卿,那副阴骘冷冽的表情清晰又骇然,犹如暴风雨前的海面,看似风平浪静,却蕴含风雨欲来时,摧枯拉朽般的厉色暗涌。
程深墨不觉寒毛挺立,轻颤了下,这是本能般的害怕。他有种直觉,喻安卿一定、一定有他不知道的另一面。
作者有话要: 咕咕了好几天,对不起大家,搬家加上懒惰。嗯哼,明天一定多写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