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星月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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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深墨被软禁在如菊宫, 不得外出。

    药材从御药房送到程深墨手中后,他有细致辨认过,没发现异样, 熬制的过程也不曾离开, 送往的途中遇到了皇后娘娘, 装有药碗的食盒被放置在一侧。

    目前嫌疑最大的就是皇后。

    喻安卿沉思不解。使用同样罕见的毒药“鸟落花”, 这人十有八九是当年杀害娘亲的幕后真凶。

    在娘亲去世后, 皇上为他做了妥善详细的假身份。先被送到国公府绣娘家进行抚养,由师父教授知识。

    一年后, 时机恰当, 再被喻国公夫人率人捉奸外室, 闹到纷纷扬扬,和名义上的“娘亲”一同被领进府内。师父再以护卫身份在喻国公府内教导, 绣娘最后假死遁走。

    因着一套流程下来, 没有人怀疑过他的血统。

    喻家觉得丢人, 甚少放他出门,认识他的人也不多。

    直到四年前, 师父有意让他接管内阁,为方便进宫汇报, 以太常寺协律郎虚职作为遮掩。

    喻国公夫妻恩爱,咬牙为皇上担任罪责, 不曾透漏半分, 来终究是他对不起喻家。

    所以,喻家子弟对他百般刁难, 他尽量避免冲突。一年前更是借故搬离喻家,不再联系。

    皇宫之内知晓自己皇室私生子身份的人,除了皇上, 便是太子和平乐公主。二人皆为皇后所出,太子没有理由隐瞒,不把自己的身份告知皇后。

    皇后既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若真是幕后真凶,不可能对他如常对待,未有异色。

    这其中,必有蹊跷。

    “良姜哥哥,‘鸟落花’是什么毒啊?我怎没听过。”喻安卿抿唇问道。

    程深墨道:“我随菖蒲师父四处游医时,在西南的零幽密林中见过。师父告诉我,果实制成毒药后为白色粉末,味道有淡淡的花香味,化水则无色透明,不易察觉。

    若被人服食,人会死得很安详,看似像是心脏骤停而亡,查不出真正的死因,最适合用做悄无声息的毒杀。但时间越久,尸体会散发一种花香味。师父,这是一种极其美丽的死法。”

    “你师父怎会如此了解?恐怕在去到零幽之前,已知晓毒药的用途。”喻安卿不经意地道。

    程深墨点点头:“是啊,我师父遍读医书,什么都知道不足为奇。他不可迷信前人,应当自己亲自验证。所以四处采药学医,自己编纂医药典籍,确保记载皆无错处。”

    喻安卿眯了眯眼。如此来,石鹤知道“鸟落花”之毒无误。可是石鹤已经被他囚.禁,难道只是恰巧。

    雾里看花,喻安卿当真有些糊涂了。

    “宫闱斗争太吓人了。”程深墨叹气道。

    喻安卿把人抱在怀里,捏捏他圆圆的面颊,安抚道:“圣上同韩缨一起找皇后娘娘,你放心,一定能给你个清白。”

    “但愿如此。明明都那么心,处处自己来,还是被钻了空子……”

    程深墨着着,灵光一闪道,“我把药放进食盒前,药绝对没有问题。到了贵妃处,从食盒中拿出后,药已经被下了毒。不是皇后所为,那便是食盒有问题。食盒在哪里?”

    喻安卿眸色一沉:“食盒和药碗残渣都在太医院,等待太医检验。我这就去,别让他们掉包。”

    来到太医院,值守太医禀告道,确认为‘鸟落花’的剧毒。

    喻安卿开食盒盖,木盖内侧由于水汽蒸腾模糊成水滴,若有似无的花香味萦绕在鼻尖,细细一看,有极少量未被化解的白.粉末粘在盖内。

    冬季药物热气涌出,在盖内层形成水珠,融化事先粘上的毒粉,水珠再滴落到药碗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下毒。

    食盒一直放置在如菊宫的药房内。

    这几日,他们不在宫内,想必有人趁机做了手脚。如今再去查,已查不出任何异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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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宁宫内。

    乌皇后静心习画,侍奉大丫鬟念奴在旁研磨,赞叹夸奖:“娘娘画工了得,这轮半月如真的似的,透着莹莹光泽。皇上为日,娘娘为月,日月同辉,光泽遍布天地,保佑我大周气运恒昌呢。皇上要是收到这幅画,肯定开心。”

    “念奴,你多嘴了。本宫的画自有他用,切勿多言。”

    乌皇后手轻轻抚过半月,思绪被拉回二十余年前的乞巧节月夜。她与素珠对月引针,剪纸笑,互赠手帕。

    那时,太子事务繁忙,又要倚仗李家助他夺权,去也常去的是如今的李贵妃处。

    素珠虽为绣娘,性子却活泼可爱。她便召素珠前来,两人如同闺中姐妹,一同逗狗嬉闹,剪纸绣花,观花下棋……那段日子到如今想来,也如同诗意般美好。

    明月何需与日圆,星月相伴不离弃。但叹星辰陨落,孤月寂寥夜夜寒。

    素珠死了,她的月亮再没有圆过。

    素珠只留下喻安卿这一个孩子,她有心照料,但是孩子为人清冷,难以接近。

    如今孩子有心爱之人,乌皇后便想着画一幅明月伴星图,送给新人,希望能够星月相伴,长长久久。

    “娘娘,大事不好了。李贵妃调养的药被人下了毒,皇上和韩将军正气势汹汹地往万宁宫来。”宫女慌忙禀告。

    念奴惊慌又愤怒:“皇上难道怀疑是娘娘做的?娘娘宅心仁厚,何曾与那贵妃为难!这凭白冤枉人呢!”

    乌皇后点出一颗星辰,神色平静:“急什么?本宫没做过的事,尽管问便是。”

    唐皇一眼瞧见明月图,脸色骤变,语气恶劣:“梓潼,贵妃差点被毒药戕害,你可知晓?”

    “您了,本宫方知晓。”乌皇后福礼,对待皇上恭敬有余,不显亲近。

    “好好好!朕问你那毒药自何处而来?你又为何独独拦下程大夫的路,同他话?”唐皇心情烦躁,问话咄咄逼人。

    乌皇后眼眸如一滩死水,平静无波:“本宫见孩子讨喜,拦下几句话罢了,很是寻常。皇上如此,可有证据?”

    唐皇愤怒瞪视:“皇后你这是什么态度?朕一国之君,便容不得你这般放肆。皇后有危害皇嗣的嫌疑,禁闭万宁宫,不得外出。”

    韩缨暗下吃惊,剑拔弩张的态势容不得他半字。

    进门之前,皇上还叮嘱他要尊重皇后,适当询问即可,相信此事并非皇后所为。

    怎料一见面,会变得如此紧张。

    贵妃得势,朝堂之上有不少官员暗自支持二皇子,太子处境艰难。皇后不讨圣上欢心,还这般冷漠相待。此次下毒若真出自皇后之手,太子易主未有可知啊。

    韩缨暗自思忖,二皇子上位,于他而言,倒是一桩美事。

    帝后二人又吵几句,唐皇甩袖离去,留韩缨问询。

    皇后凤体,韩缨不敢多问,只问了皇后出行的缘由、时间、经历。

    乌皇后道,宫城西侧修筑一方戏台,今日有个落成仪式,正要参加,恰好碰到程大夫,就聊了几句。

    韩缨询问过后,未发现疑点,恭敬退出宫殿。

    出了万宁宫,喻安卿早已等候。两人相见,没甚好脸色,互相通了通消息。

    韩缨揣测道:“在盒盖内下药,很难发觉。皇后留阿墨话,极有可能是拖延时间,让白色粉末全部融化,事后更难查出痕迹,可以做的天衣无缝。”

    话虽如此,却没有实证。

    夜峦匆匆赶来,耳语道:“有新线索。皇后身边有一侍奉嬷嬷,跟随皇后二十余年。她在宫中有个相好太监,在花房伺候,登记在册的出生老家,就在西南幽州。”

    零幽森林就在幽州界,侍奉花草,极可能懂药理,此人肯定有蹊跷。

    此事涉及到杀害娘亲的真凶,喻安卿自不会将消息告知韩缨。

    他拱了拱手道:“韩将军,我暗阁还有事务。你我各凭本事,看谁能查出幕后凶手,还良姜清白。”

    韩缨咬牙:“喻安卿,你等着,我绝不会输给你!”

    喻安卿冷笑一声,带夜峦离开。

    当夜,暗阁捋了两人拷问。

    那嬷嬷和太监起初不招,恐吓鞭笞一番后,太监招认幕后黑手就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命他把毒药下给贵妃,不要贵妃生下龙嗣,保全太子地位。

    ““奴才财迷心窍,受了皇后指使,死不足惜。暖春什么都不知晓,她是无辜的!请大人放了暖春吧。”太监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情真意切。

    喻安卿双目通红:“十一年前,你用‘鸟落花’毒药杀害了一名绣娘,可有此事?”

    太监哭喊声顿时停住,缓缓摇头道:“绝无此事,奴才不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