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世界11
蔚迟几乎一夜没睡, 早下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飘的。
“怎么了?”方脑壳一觉起来就被蔚迟盯得浑身发毛,上下检查自己, “我哪里不对?”
蔚迟愣了一下,摇摇头:“没事。”端着洗漱用品进了厕所。
纪惊蛰照例是要赖床两分钟的,慢慢悠悠从蚊帐里钻出个脑袋, 睡眼惺忪地问:“方脑壳?你杵在这儿干啥?”
“不知道,感觉蔚迟今天有点奇怪。”方脑壳除了脑壳方以外,逻辑也很感人, “一大早就盯着我看……他不是看上我了吧?他是gay吗?”
纪惊蛰一脚蹬在方脑壳屁股上:“滚远点你!”
蔚迟进入教室, 坐到座位上, 他来得比较早,班上拢共只来了不到十个人, 他所在的四人组一个也没来。
过了一会儿, 他的斜前座——也就是江淑娆的同桌——来了,那是个丧眉耷眼的男孩, 颈前倾很明显, 眼睛一大一,半睁不睁, 名叫付平安, 人看着却实在不太平安, 据家里是帮人看风水的, 人送外号“付半仙”。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蔚迟心里却越来越慌, 眼看着还有一分钟就要到早自习了, 他发现筷子兄弟、江淑娆、唐春雨都没有来, 心中的慌乱再也按捺不住, 伸手碰了碰付平安的肩膀。
付平安缓缓转过身来,整个人容色灰暗,面色阴气森然,一大一两只眼睛看着蔚迟,看得他脊椎一毛,连要什么也忘了。
付平安看他久久不话,慢悠悠问道:“什么事?”
蔚迟惊醒过来,道:“那个……”
这时,早自习的铃声响起,他的声音被淹没在朝气蓬勃的广播声中。
同时,一道横冲直撞的动静从教室后门一路冲到他旁边,唐春雨宛如一架坦克,踩着广播的最后一个音符轰隆隆地开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留下身后一片狼藉、怨声载道。
她坐下的同时,梁开走进了教室。
早自习开始之后,蔚迟便不敢话了,付平安也转过头去,唐春雨倒是想什么,被蔚迟一张冷脸堵了回去。
梁开在教室里转了一圈,转到后排的时候蔚迟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纪惊蛰不会在补觉吧?
他回头去看,梁开的身体却把纪惊蛰挡住了。
“你给我出来。”
他听到梁开这么,感觉全身都凉了。
他的大脑飞速转动起来——
不行——不能让纪惊蛰去办公室——不行!
得想办法——得想办法——
下一刻,他听见金楚楚的声音:“为什么?”
梁开:“你看看你的指甲!”
金楚楚的气焰便低了,跟着梁开出去了。
梁开离开后,周围渐渐有了声议论。
“凉白开最近是不是疯了啊?”
“听他老婆要和他闹离婚。”
“听啥啊?他不是刚有二胎吗?”
“是不是又有什么领导要来检查啊?”
“烦死了……”
蔚迟心跳还是很快,回过头,和纪惊蛰对视了,纪惊蛰冲他笑了一下。
第一节 课下课后,蔚迟问唐春雨:“你去问过江淑娆没有?她人呢?”
唐春雨转过头看着他,表情很奇怪。
他以为唐春雨又要调侃他“是不是喜欢江淑娆”了,没想到唐春雨却:“谁是江淑娆?”
蔚迟感觉心脏一跳,强自镇静,道:“你别开玩笑……”
今天的天色有些阴沉,窗外就是树,整个看出去是阴惨惨的绿色,在这样的背景下,唐春雨只有一条缝的眼睛还是一片漆黑,看不到眼白,这让他想到了梦中的江淑娆,感觉越来越冷。
唐春雨似乎突然来了一点火气:“谁跟你开玩笑?”
蔚迟一指前座:“那这里坐的是谁?”
唐春雨:“这里没人啊!”
蔚迟:“她的东西都还在这里!”
“那是……那是……”唐春雨忽然卡了一下壳。
蔚迟站起身往前探,猛拍付平安,不待付平安慢吞吞转过来,就问道:“你记得江淑娆吗?”
付平安皱了皱眉头,表情变得很困惑,还没话,唐春雨又横插一嘴:“是没听过吧?蔚迟非有这个人,还就坐这儿!”付平安又瘦又又黑,在唐春雨的大嗓门和手舞足蹈下显得像一只饱受欺凌的鹌鹑。
蔚迟盯着付平安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记得她吗?”
付平安看了他一会儿,似乎要什么,但最终没,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这些东西是谁的?”蔚迟跟疯了一样,在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地问了一圈,真的没有人记得江淑娆,但又没人得出那些剩下的东西是哪里来的。他又问了直到现在还没有踪影的筷子兄弟,发现他们两个也从这些人的记忆中消失了。
蔚迟捂着脸喘气,感觉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什么意思?所有人都忘记江淑娆和筷子兄弟了?
可是……可是……
他转而问道刚刚在抱怨梁开“疯了”的那个人:“你刚刚为什么梁开疯了?”
“啊?”那人歪着头想了一下,“他最近不是总抽风吗?”
蔚迟:“他做什么了?”
那人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卡了壳:“啊……”
蔚迟朝周围的人:“如果你们不记得江淑娆、刘文、徐方勤的话,那你们谁能回答我,梁开最近‘疯’在哪里呢?”
周围的人表情都变得有点恍惚,似乎在思考他的问题,但没人回答。
忽然有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你们在什么?”
蔚迟仰头,看到纪惊蛰倒着的脸,他二话不,拉着纪惊蛰出了教室,留下那一堆仿佛发条被取掉的人在原地沉思。
“纪惊蛰……”来到走廊上,蔚迟问纪惊蛰,“你记得江淑娆吗?”
纪惊蛰的表情顿了一下,然后抬眼看他:“……谁?”
见蔚迟表情凝重,纪惊蛰试探着追问道:“……是个姑娘?”
蔚迟话锋一转:“邱一雄呢?”
纪惊蛰:“什么?”
看来也是不认识了。
蔚迟:“金楚楚呢?”
“金楚楚怎么了?”
蔚迟:“你记得她怎么了吗?”
“她?她不是……”纪惊蛰不明白,“她不是被梁老叫去办公室了吗?”
“因为什么?”
“因为?因为她涂了指甲油吧?”
蔚迟兀自思考着:邱一雄等人煮火锅、筷子兄弟迟到、江淑娆披发、金楚楚涂指甲油,都被叫去了办公室,都没有回来。
如果,只是为了应付什么检查,把违纪同学都送回家,也不是解释不过去,但……江淑娆她们却被忘记了。
金楚楚却没有……
不对,怎么看都不对。
他又想起了昨天夜里那一幕——任更年蛇一样颀长的脖子……
可方脑壳为什么没事?
他转过头,透过教室门看到坐在倒数第二排的方脑壳。
方脑壳还是方脑壳吗?
“迟迟……”纪惊蛰担忧道,“到底怎么了?”
“你……”蔚迟刚开口,上课铃却响了。
蔚迟头皮一麻,推着纪惊蛰往教室走,同时飞快地道:“你注意一点,什么事也别犯,遵守所有校规校纪!学校不对劲……”
之后的一整天蔚迟都过得神经紧张,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如临大敌。
在这天里又有五六个人被梁开揪走,跟金楚楚一样一直没有回来。
蔚迟不是没有想过请假回家,但出于对办公室的惧怕,他决定还是不要冒这个险。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今天是周五,除了家在外地的托管生以外他们都可以回家。
走出学校,蔚迟终于感觉放松了一点。
学校门口有一条吃街,纪惊蛰吵着要吃糖油果子,蔚迟这次神经恍惚,二话没就买给了他。在等着拿糖油果子的时候,蔚迟回头看了一眼学校,看到学校上空笼罩着一大片浓重的乌云,那种不详的预感仿佛具象化了,沉甸甸地压着他的心脏。
回家后,蔚迟终于有点撑不住了,他昨天一夜没睡,今天又神经紧绷了一天,晚饭都没力气弄,直接上床补起了觉。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外面下着倾盆大雨。
周迎春出差学习去了,家里黑漆漆的,客厅的某扇窗户没关,时不时传来被风雨拍击在墙面上的声音。
他感觉太阳穴胀胀的,脑子也有点疼,走到客厅去把窗户锁好,发现餐厅开着一盏灯。
他走到餐厅,看到桌上留着一碗米饭两个菜,还有一张被吹到地上的便签纸,是纪惊蛰写的,叫他记得热一热再吃。
吃过饭后,他又回到卧室,浑身绵软无力,往床头一倚,又准备睡。
忽然,一道惊雷划过,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唯有惨白的电光照亮了房间。
蔚迟在这片惨白中看到了门后的展柜。
那是姥爷亲手给他的展柜,好放他以后的荣誉奖状,他没有这样爱把荣誉陈列在家里日日观看的爱好,就只把这个展柜当个书柜使用。
可现在,里面摆满了照片。
全是他和纪惊蛰,而且全是他们上高中以前的照片。
由于没有光,老式胶片相机拍出来的照片,人的眼睛显得一片漆黑,虽然是他们自己,却无端显得鬼气森然。
他的脑子忽然炸开一阵疼痛,痛得他蹲下身子抱住了脑袋。
脑子又疼又乱,他一面记得这些照片的确是他一张张放进去的,一面又觉得不是自己放的,他每天都可以见到纪惊蛰,为什么要像个怀春少女一样把纪惊蛰的照片放在这儿?这太奇怪了——
在这片混乱中,他感觉到了一种几乎撕裂肺腑的悲伤。
可他并不知道这种悲伤从何而来。
忽然,他眼前一亮,刚刚他蹲下的时候,不心把手机掉到了地上,就躺在他面前。
他收到一条短信,屏幕亮起,内容自动跳转到桌面。
付平安:[蔚迟,学校有鬼。]
乍一看到这样一条消息,又是在这样一个一片漆黑、一团混乱的雨夜,蔚迟登时感觉自己的身体又被寒冷占据了,连脑中的疼痛似乎也被冻住了似的,感觉不是那么真切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点脚步声。
外面雨声太大,他听得不是很清楚,在确定的确有脚步声时,那脚步声已经到了离他近在咫尺的地方。
接着,是卧室门把手传来的转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