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满意 找个理由,送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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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青山山如其名, 莽莽苍苍,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翠绿, 此间开采多有不便,仅是伐木就用了不少时间,而后采矿,运送矿石,又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山上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大块的空地没有不, 就连冶炼工具也很难置放,因此只得运送至山下,有现修的铸造坊。

    大司农本想亲自盯着修建进程,可却被孟祝堵了回来。他过往从商,临近不惑才入了仕, 所管方向更是与采矿差了十万八千里。且这次铁矿冶炼不同以往,陛下想要充盈兵器库,对铁矿质量的要求便会更加的高。

    孟祝哪懂这些,非常爽快地将此重任让给了大司农, 并了句能者多劳。而他则在负责上京城和平安定的同时,还要抽出更多时间来监看铁矿冶炼和兵器铸造。

    这些他虽是外行, 可司铁部门大多精于此道,大司农临行前还教了他如何查验质量, 自然问题不大。

    这日, 孟祝方到铸造坊, 便见大司农也在门口。

    他心底猛地一惊,走近后不动声色笑着寒暄:“有些日子不曾见到齐大人了,大人这时下山, 可是山上有什么情况?”

    他几步上前,挪了挪位置,正好挡住了大门,而后不再移动,就站在原处同大司农话。

    大司农有着老学究的派头,古板正直。对孟祝此等靠钻营爬上来的人没有任何好感,应该朝廷大部分官员都不待见如孟祝一类人。他皮笑肉不笑,扯着嘴角淡淡道:“山上一切都好,只是自开采以来,除却第一日,老夫便一直忙于铁矿开采,今日才得闲下来看看。陛下很看重这次的兵器铸造,老夫不放心,需得亲眼瞧一瞧才好。”

    话不投机半句多,大司农本就不待见孟祝,能与他两句客套话已是不易,是以话音刚落便要抬步往里走。

    孟祝见状一个闪身,嬉皮笑脸的同时拦住了想要进去的大司农:“齐大人,这您放心,我别的做不好,监个工什么的做起来还是得心应手的。像您这种一心为国为民的精神,我等佩服得五体投地。对了,您一人在山上忙的过来吗?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尽管一声……”

    “孟大人。”大司农皱着眉,看着挡着自己去路的孟祝,眼中露出不悦,紧接着,心中不由警惕起来,他看向孟祝的目光也多了审视。“你难道不想让老夫进去?”

    孟祝是谢蕴的人,这在朝中不是什么秘密,一介毫无背景资历的商人,一跃成为京兆尹,任谁看了心里都不会舒服。

    谢蕴此人,掌握大梁半数兵权,无人敢与其争锋,朝堂上很多事他若开了口,就连陛下也不好反驳。

    大司农对此还是很警惕的,他忠于天子,自然是看不得那种蔑视皇权的同僚,谢蕴已经有足够的兵权,谁知道他还会不会满足于护国将军之位呢?

    “哪儿能啊?齐大人,您老真喜欢开玩笑。我只是很佩服您,想多向您学习学习,也好为陛下分忧。您瞧您,误会了不是?您快请。”

    估计着差不多了,孟祝退身,热情恭敬地请大司农往内走。

    大司农心中狐疑,脚步很快,可在铸造坊内来来回回转悠了两圈,愣是没发现任何异常,所有工人各司其职,忙的不可开交。

    这让他开始动摇,自己是否错怪了孟祝。

    他承认他有偏见,可若因为偏见而冤枉一个无辜的人,这就是他的不对了。

    “大人觉得如何?可还满意?”见无任何异状,孟祝悄悄松了口气,没了紧张,他表现得更加自然。

    “孟大人做的很好,老夫山上还有事,这里便麻烦孟大人了。”大司农有些理亏,没找到异常,他也不愿久待。

    “大人您慢走。”孟祝一直将人送到门外。

    等确定人彻底走远后,一个管事躬着腰快步走到了他旁边。

    而孟祝脸上的笑意也尽数收敛,他维持着目送大司农离去的站姿,侧头只看了管事一眼,不怒不喜,平静无波,管事却被这眼神看得心里一咯噔。

    “下次别再犯这种蠢了。”

    “是,人日后会派人隐匿于铸造坊周围,定会心万分,不会叫人发现。”

    ……

    暮春的夜带着些许凉意,墨蓝的天如同绸布,上面缀满了闪闪烁烁的星子,一轮弯月置于其中,散发着柔和皎洁的光芒。

    孟祝踏着月光往书房走去。

    白日里突如其来的大司农仍让他心有余悸,看来,他日后去铸造坊还需得更加勤便才是。大司农身份摆在那里,若没有人在其中周璇一二,怕是很容易出岔子。

    他脑中闪现过许多想法,推开书房门,身体却猛地一顿,借着透过窗牗的月光,他看见了一个隐隐绰绰的人形,连身形模样都未看清,可那股熟悉的威压还是让孟祝一个激灵。

    “主上?”他心翼翼出声。

    “嗯。”男声冷淡低沉,只简短一字,混在夜里却有着不可忽视的冷意。

    孟祝脑中那些纷杂的思绪立马跑的一干二净,转身将书房门关好,集中注意力后才往声源处去。

    “进度如何?”男子直奔主题,话虽简短,却带着不可忽视的威慑。

    孟祝忙点头,态度严肃认真:“您放心,属下一有空便往铸造坊跑,堀室的人手也是属下亲自挑选,有专人时刻注意着上方的动静,不会出岔子的。”

    “务必谨慎心。”

    “属下会注意的。”

    “对了……”孟祝顿了顿,想了想还是提了句。“大司农今日突袭铸造坊,属下碰巧与他撞上,当时情况紧急,为了给堀室的工人争取时间,属下便拦着多与他了几句话,他应当有所怀疑,只是找不到证据罢了。”

    “他那里你不用管,必要时我会亲自出面。”

    “是。”孟祝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时时刻刻提防一个脾气古怪还认死理的老头,他也很痛苦。

    “谢家那边如何?”

    提及谢家,孟祝后背都在隐隐发凉,心中不由唏嘘,他们是真敢啊。

    “从大雍运回的第一批兵器在临城被劫,谢蕴动了怒,就连世子都被怒骂了一顿。”

    “她知道了吗?”

    话题转变的有些快,孟祝还愣了一瞬,书房也并未点灯,唯一的光亮便是透过窗牗照进的月光,可他愣是在这微弱的月光下,看见了主上不满的眼神。

    瞬间心领神会,他忙将知道的一五一十都了出来。

    “娘娘应当是不知道的,世子还在处理残局,今日还见过属下,交代属下务必加大铸造兵器的量。”孟祝斟酌着用词。“不过应当是快了吧,谢家有许多动作都要娘娘拿主意,世子也对这个妹妹很是依赖,娘娘的他都会听。”

    提及此处,孟祝都不由感叹谢怀仪在谢家的地位,表面瞧着吧,娘娘与娘家隔阂还不少,可她若是句话,别世子,就连谢蕴那样刚愎自用的人都听着。

    “呵!”男子发出一声冷笑。

    “谢怀恩也就这点儿能耐了,脑子如同摆设一般,鸡毛蒜皮点儿大的事都要去找皇后。”语气中的嘲讽毫不掩饰,还带着一股子恶意和不满。

    孟祝垂着头,此话选择只听不答,作为一个贴心的下属,他要随时领会到主上微妙的心情,并适时表示沉默。

    他就着淡淡的月光看着并不是很清晰的鞋尖儿,听着主上对谢世子一通的冷嘲热讽,适时点头表示他也觉得这样。

    嘲讽完后,男子又交代了一番关于兵器的事宜。

    孟祝一一认真记下,还未从正事中抽神,便又听见主上问:“送去的东西她可还喜欢?她有没有再去白玉堂?可还提及过她对首饰方面的喜好?”

    “送去的首饰娘娘应当都是喜欢的,陈夫人同属下反应过,就连世子也夸赞过,娘娘很喜欢经属下手送去的各色首饰。听闻那日春日宴,娘娘便带着送去的鎏金蝴蝶发簪,以及花丝铃铛黄金手镯,世家夫人们见了纷纷心动不已,一出宫便直奔白玉堂,我们因此赚了不少银子。”

    “做的不错。”男子满意出声夸赞。

    这样的认可让孟祝脊背都挺直了不少,他多不容易啊,要负责白玉堂的赚钱,他还当了京兆尹,要处理公务,要负责城郊的兵器铸造,还要变着花儿送主上交给他的首饰。

    身兼数职,还做的这么好,孟祝拘了捧热泪。

    然后他在热泪盈眶时,视线中出现了无比熟悉的锦盒,耳旁也响起了无比熟悉的话。

    “找个理由,送给她。”

    孟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哽住,认命接过锦盒,还主动保证道:“主上放心,属下一定会让这个首饰盒出现在椒房殿。”

    男子满意“嗯”了声,比起最初的冷淡,多了丝柔和。

    孟祝目送主上离去,清冷暗淡的月光下,他看见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玄色袍角,上有金丝绣样,在月光映照下闪烁着淡淡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