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配合 无话可说的怀仪。
知非懵懵懂懂答了声“是”, 虽陛下待他足够宽宥柔和,可在念书功课这方面却是鲜少插手, 如今陡然提及要检查他的功课,他只迷迷糊糊应了声,心下却是莫名的紧张。
而怀恩抱儿子的动作一顿,他讶异抬眸,不明天子为何关心起他儿子的功课来,再者成砚这一岔,他原本的算盘也只得搁浅。
成砚看出怀恩隐隐的不情愿来, 心中冷哼一声,伸手摸了摸知非的头道:“就这么定了,回宫便直接来御书房找朕。”
嘱托完便不再多,成砚负手离开,他面上瞧着沉静淡然, 心下却不由得意。就谢怀恩的那点子算盘真当他看不出来吗?
还想过几日通过送知非进入椒房殿,真是想的美!无非是仗着岁岁不会在孩子面前动气赶人罢了,他偏要横插一脚碎谢怀恩的算盘!
心中愈发得意,连去椒房殿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而怀仪在目送怀恩离开后, 心绪低落,更加不想去御花园让知非瞧了去, 索性独自撑着头恹恹靠在几案上。
“娘娘。”柳宛见靠着几案心情郁郁的怀仪,声音都不由轻了许多。
怀仪见了柳宛招手示意她坐过去。
“知非呢?”
家伙多了个义母, 成日里开心得不得了, 原本还常肃着的一张脸, 时不时咯咯傻笑。
怀仪大概能够猜出兄长对孩子了什么话,无非是在宫中要懂事,莫要给她惹麻烦。她有拉着知非认真告诉他, 他从来不是麻烦,姑母是因为爱他才将他带入宫中抚养。
孩子虽,可越是,越是能敏感察觉出自己所处环境氛围的好与坏,她与成砚不合,这在皇宫不是什么秘密,家伙应该也听到了一些风声,才更加担心会给她添麻烦。
既然知非愿意与柳宛亲近,她也乐得看这副画面,柳宛心善,日后定然愿意拉这个可怜的孩子一把。
提及知非,柳宛低眉浅笑道:“方才在御花园见了世子,现下跟着世子回谢家了,世子托我跟您一声。”
这样啊,也行。
怀仪换了个姿势,改为以手支颐,左右闲来无事,她便问了柳宛:“离本宫掌掴秦月已一月有余,那女人可还安分?”
只一提家中,柳宛便觉得分外头疼,她是世家高门教养出的贵女,着实舍不下面子也张不开口与婆母争执。
那日婆母当着夫君的面口不择言妄议皇后,被警告一番后倒是消停了一阵子。近些时日又隐隐有作妖的趋势,秦月的脸也已恢复如初,她们的心思便又活络起来。且婆母仿佛猪油蒙了心,秦月也不知了什么,哄得婆母铁了心认为是她在从中撺掇,才引得皇后娘娘误会,进而派侍女掌掴秦月。
柳宛气得脸憋的通红,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那是她故意撺掇吗?满园子的夫人都亲眼瞧见了,是秦月故意在陛下必经处摔倒借此投怀送抱,可陛下圣明,不如她那夫君好糊弄,直接出言警告并将人交给娘娘处理。
面对那样蛮不讲理的刁妇,柳宛有口难言,再者若是与婆母发生争执,被人传了出去,她的娘家面子上也不好看。
母亲大抵会找到她,让她忍,莫要逞一时口舌之快。
想到此处,柳宛嘴角的笑容更加苦涩,她愈发真切的难过,无人为她真心考虑。
“安不安分又能怎样呢?自秦月在宫中被掌掴,回了家便很少出院子,婆母心疼,三不五时在夫君面前上眼药。夫君当日就算是再生气,有婆母的劝导解释,秦月也的确话少了许多,他渐渐开始动摇起来。也许他并没有纳秦月为妾的心思,可有婆母在,他们又有共患难的情谊,谁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呢?”
陈轶永远不可能真的与含辛茹苦将他养大的母亲为敌,也永远不会放弃从一起受苦的表妹,态度软化只是时间问题。
柳宛能够清醒认识到这一点,正是能够清醒的认识,才会感到如此清晰的绝望,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坚持多久。
也许某日醒来,就会看见陈轶欲言又止,而后对她,抱歉,他要纳他的表妹为妾。
呵,也许不单单是妾,经此大难,她的婆母隐隐向她透露出让秦月做平妻的算。
对她刻薄如斯的婆母,正真切的为另一个女子做周密算,担心秦月过门因身份问题被她刁难。
有时柳宛自暴自弃的想,纳便纳吧,随意他们,让秦月或是刘月做妾,那都是他们的事,她便不管了。
可若是做平妻,仅她父亲母亲都不会同意,他们大概会向陈轶施压,逼他改变主意。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柳宛只想找个尼姑庵就此青灯古佛一辈子。
“三娘。”怀仪脸色沉重起来,她抬眸,认真看向柳宛,一字一句的甚是郑重。“望你好自珍重,莫要动轻贱自己的念头,你再等等,给本宫一点时间。这期间,若是秦月与那老夫人暗地为难你,你可向本宫。至于纳妾,陛下如今这么忙,作臣子的不好好为主分忧,还有心思纳妾,这不是玩忽职守吗?”
现在还不是时机,不仅是她,也许成砚都不会同意陈轶与柳宛和离。
自然,听柳宛这语气,陈轶虽对她足够温情体恤,却是个没主见的。
怀仪仔细想过,陈轶向来顺从他的母亲,却在迎娶三娘一事上违逆了老夫人,想必对三娘还是有几分上心的,断然不会轻易同意和离。
只是那又怎样呢?她会在事情彻底结束前,给柳宛足够的底气和离。
“娘娘好意臣妇是知道的。”只是总不可能回回家里出了问题都来找娘娘。
怀仪一见她这神情,便能猜出她心中所想,顿时有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思,有那样的家世,就该挺直腰板,怎能任人欺辱?柳家都是怎么养闺女的?
“岁岁!”
怀仪还未出的劝解被成砚断,她扯了扯嘴角,正想翻白眼,突然一个想法闪过,近些时日也不知怎的,无论她怎么找茬成砚都不与她争吵,反而衬得她欺负人,蛮不讲理。
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憋闷感没处发泄。
她向柳宛摆了摆手,道:“回去,别只委屈自己。”
柳宛见成砚一来,忙起身行礼,而后快步离开。
待柳宛一走,怀仪顿时脸一垮,板着脸恶声恶气指责:“谁让你突然出现的?我本来还与柳宛有话要,被你这一岔,什么话都没得了。”
熟悉的感觉让成砚心中顿时警醒,来了来了,又开始找茬了。
他目光迅速从怀仪脸上移过,她那自以为藏的很好的雀跃被他发现,在心底告诫自己一番万不能动气后,成砚俊脸挂上了和煦的笑容。
他的语气甚至带了一丝委屈:“我并不知你与柳宛有话要,只是方才撞见了你哥哥还有知非,他带着知非回谢家。我一问他都没告知你便带走了孩子,岁岁,我是怕你担心……”
他声音越来越,那股子委屈怎么藏也藏不住,怀仪开始反思自己,就算是要吵架也应该找一个适当且正规的理由,而不是揪着这些事不放,显得她无事生非。
经过深刻的反思,怀仪并不算认错,脑子一转,又想到了一个绝佳缘由。
刚缓和的脸色瞬间紧绷,她眸子间闪烁着熊熊火光,面色不善指责:“成砚,你近日是不是太闲?当皇帝当成你这样也真是让人无话可,瞧瞧你那眼睛,若是有眼疾趁早让顾院判诊治,别愈发严重才是。就你十分看重的那个陈轶,我看也不怎么样嘛,身居要职,还有心情纳妾,也是够可以。”
怀仪一通冷嘲热讽,嘴叭叭的就没停过,成砚耐心听她指摘完,才一一解释道:“我双眼并无任何疾病,至于陈轶纳妾一事,我并不知晓。不过岁岁今日所言有理,既是得朕重视,又身居要位,理应尽忠职守才是,才刚当上车骑将军,便寻思着纳妾,是他有错。我会召见他,给他警醒。总不能做皇帝的兢兢业业,做臣子的却沉溺享乐,玩忽职守。”
怀仪的双眸渐渐瞪大,里面盛满了不可置信,她听到了什么?
他难道不应该冷冷的“那朕就让你看看我双眼是否有疾”,亦或是“朕的双眼确实无疾,就是不知岁岁的双眼如何了”。
再不济他也应该反驳一句“别人的家事你跟着掺和什么?还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
这突如其来的配合让她目瞪口呆,原本准备好的指摘再也没了开口的机会,怎么会变成这样?怀仪百思不得其解。
成砚心中不由得意,这下没借口吵闹了吧?他从前就不该轻易被她激怒,多可惜啊,这都成婚两年多了,全用来争吵了。
他凑上前,趁机吻了吻怀仪的脸颊,而后趁她还未发难时先开口问:“我带了糕点来,岁岁是先吃桃花酥还是玫瑰奶酥?”
“桃花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