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试探 分明她说的话与他方才做的事八竿……
晚枝也被方才的情形弄得心神不宁, 本以为那女子有所图谋,可娘娘既未受伤, 也未丢失贵重物品,她心下方松口气,那妇人竟在看见巡捕后飞快匿于人群。
男人跑了她还能理解,本就是他理亏,可妇人不应趁机请巡捕为她做主吗?好好的贤惠女子,被赌鬼丈夫典卖,这次虽是躲过了, 下次再被抓回去又该如何?
处处皆是漏洞。
可当时只顾着保护娘娘,她想不到那么多。
“娘娘,您……”晚枝的犹疑,努力思考后还是很费解。“那一男一女究竟意欲何为?”
怀仪嗤笑,一双眸子如同天山山顶常年不化的积雪, 冷得岑寂。
她支起左手,宽大的袖摆下滑,露出一截白皙皓腕,因她的动作, 手镯也下滑了一些,还泠泠作响。
她只了一字:“看。”
晚枝闻声望去, 那截露出的玉腕上有淡淡的红痕,应当是方才那妇人弄的。一想到这里, 她不由愤愤, 当时就该将这妇人从娘娘身旁扒开, 尽顾着提防他们的大动作去了。
她的目光自镯身扫过,却又忽的退了回来,瞳孔不禁放大, 不可置信地拔高了声音:“铃铛!”
缠丝铃铛金镯镯身本坠了六只铃铛,巧精致,能随着手臂移动而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可现下只剩了五只,缺掉的一角破坏了均匀分布的美感。
晚枝心中渐渐升起一个离奇的想法,所以今日那两人的目的是铃铛?
那妇人身穿布裙,未饰珠钗,显然家中窘迫,偷取铃铛换钱也并非不可能。只是为何独独选中了娘娘……
晚枝皱着眉,一时拿不准今日二人所作所为的目的。
而怀仪掀开眼皮,只瞧了晚枝一眼,便平静道:“那妇人一早便知我左手带了一只铃铛手镯。”
她的衣袖宽大,当时手臂下垂,并未将镯子显露出来。而那妇人却是直直奔向她,抱着她的左手腕,力道不轻,等她坐在车中回神,已经丢失了一只铃铛。
若非早有谋划,目的怎么如此明确?
且比起那只铃铛,她腰上悬的玉佩更为值钱。
他们一开始就是冲着她来的。
“是谁?”晚枝头皮发麻,这幕后之人费尽心思谋划今日的举动,自然不是简单的图一只铃铛。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个铃铛有大用。
晚枝开始自责,她就应该死死守在娘娘身边,不让任何人近身,那所有的阴谋诡计就没有实施的途径了。
“别多想。”怀仪拍了拍晚枝的手背,轻声叹息。“他们弯弯绕绕只为图一只铃铛,你就算今日能够阻止,他们也定然不肯轻易罢休,自然就还有下次。”
“至于是谁……”怀仪话语微顿,眸中闪过利芒。“试试便知道了,总归只有那两位。”
不是成砚,便是林若云。
虽然怀仪觉得成砚不太有可能大费周折地取铃铛,毕竟两人多有同床共枕之时,趁她睡着取只铃铛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可她警惕性强,她自己知晓,成砚也了解。若是成砚当夜取了镯子上的铃铛,她次日一早就能察觉,届时他的计划还未得以实施,她便已经将铃铛丢失的消息了出去。
是以,成砚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林若云,那女人憋了一肚子坏水儿,谁知道她要做什么呢?
她闭目沉思,马车平稳驶进宫城,怀仪回了椒房殿,午觉后一直懒洋洋的。
成砚是在快要晚膳时来的椒房殿,一进殿门,便见怀仪以手支颐,半趴在几案上,软趴趴的,浑身透着慵懒气息,这让成砚想起了母妃在时养的那只白猫。
他勾唇轻笑,低沉的声音如翠玉相击,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甚是好听。
他今日心情极好,回来的探子禀了怀仪今日的行迹,她除却去如意楼见了谢怀恩,并未见他人。虽在朱雀大街出了些茬子,可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坐在怀仪身旁,长臂一捞,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低笑问:“今日出宫了?”
“对呀。”怀仪勉强支起身子,也不反抗,顺着成砚的力道靠近他,甚至半举着双臂去搂他的脖子。
成砚心跳滞了一瞬,而后跳跃更加频繁,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大。
他凑上前吻了吻怀仪的额头,以为是自己多日来的顺从政策起到了作用,心下狂喜。
他余光瞥见一截纤细白皙的手臂,铃铛金镯自皓腕处下滑,金色与白色相交,手臂在金镯衬托下泛着白腻的光芒。
怀仪搂他时,铃铛晃出金色的弧度,声响悦耳清脆。
只是镯子怎么空了一处?
“你这镯子怎么少了一个铃铛?”成砚顺嘴提了一句,“不如你将镯子交给赵喜,让他去寻人重新为你添个铃铛。”
成砚还挺喜欢怀仪戴这个镯子,那声响让他感到安心,意味着岁岁在他身边。
尤其是夜间,他时常兴起,深夜铃铛声便与怀仪的低泣求饶声交替,经久不息。
若是因为一只铃铛的丢失,怀仪却不再佩戴这只镯子,成砚心觉可惜。
成砚不知自己无意一句话竟抵消了姑娘对他的怀疑,他甚至还在思考,要不要哄着岁岁将镯子拿给赵喜重新去添只铃铛。
而怀仪望向成砚的眸子少了冷意。
啧,不是他啊……
那就只剩一人了。
虽不知林若云究竟的什么主意,怀仪还是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提前做个准备,比如让眼前人知道她的手镯铃铛丢失并非偶然。
“我今日出了宫。”她仰着的脖子发酸,手中加了力道将成砚往下带,成砚顺从低头,因她的动作,两人离得更近,近到呼吸交/缠。
“嗯,开心吗?”
成砚问着话,眼睛却直勾勾盯着怀仪的唇瓣。
“不算开心。”想起今日发生的事,怀仪难免烦躁,她竟着了林若云的道!“赶走了哥哥后,本想在朱雀大街四处走走,谁知挤在人群中被一妇人拉住,她求我救她,可谁知晚枝帮她赶走了追她的男人,她却偷走了我的铃铛。”
她面上带有薄怒,瘪着嘴很是不满意,完了这件事的经过还愤愤不平道:“这人怎么可以这样恩将仇报?好好的一个镯子成了这样,即便是赵喜能找人重新添上一个铃铛,也不是原来的那个了。”
成砚嘴角还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眸底却渐渐覆上一层冰凝,他自深宫中长大,为了能够走上高位迎娶岁岁,他玩的一手好阴谋。
怀仪只不过将今日情形描述了一遍,他就看出了这其中怕是有问题,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个铃铛将来还会再出现。
有人将主意到他的岁岁身上来了。
成砚上牙死死磕在下牙上,唇角勾出一个冰冷的笑。
他倒要看看,谁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玩儿花样。
“一个铃铛,也不是什么大事,犯不着为此生气。”他将怀里的人抱的更紧。“晚枝怎么做事的?竟让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接近你,若那人心怀不轨,伤了你怎么办?”
他的语气严肃,带了一丝教训的意味。
回来的暗卫只今日有人在闹市求岁岁帮忙,并未有异状,他还没当回事,结果就是这样一件看起来很寻常的事,背后却有人在操控谋划。
这种被忽悠的感觉让成砚感到很不满,看来,他应该再交代交代下面的人,不仅是要保障岁岁的安全,还要阻止那些身份不明的人接近岁岁。
怀仪一颗心刚稍稍安定,铃铛丢失的事已经让成砚知道,届时林若云若是生出什么幺蛾子,她也好反击。
自然,若是成砚铁了心站在林若云那方,在明知事实的情况下选择污蔑构陷她,那计划还是提前吧。
又听他问责晚枝,怀仪没好气道:“晚枝只一个人,既要瞻前,又要顾后,又没生出三头六臂,怎么可能方方面面都顾及到?”
成砚见她板着一张脸,嘴叭叭的指责他,只觉得又好气又心酸,她总能为除他以外的任何人同他吵嘴置气,谢蕴谢怀恩也就罢了,总归是她的父亲兄长,血缘羁绊割舍不断。可就连柳宛、晚枝这些外人都能让她板着脸护犊子,她怎么就不知道多看看他?
没良心的东西!
他泄愤般俯身低头,一口咬在怀仪的唇瓣上,力道不大,原本带着惩戒的心思,却在唇齿厮磨中渐渐变了意味。
怀仪一愣,随即气鼓鼓地推搡着他。
她在生气,她在指责他!
这人满脑子都想的什么?有没有认真听她话!
怀仪觉得若是愤怒可以化形,她的头顶定然在冒青烟。
“你有没有听我话?”好不容易将人推开,怀仪愤怒质问。
“听了。”他回答得很简短,声音低沉中带着嘶哑,呼出的气息也有些重。
怀仪被他的灼灼目光看得恼怒,还听了,他这一看就不像是听了的模样,分明她的话与他方才做的事八竿子都不着!
“岁岁以后出宫多带些人,不可大意。”
好吧,怀仪听了他这话才稍稍满意。
可一想到出宫要带那么多人,她瞬间又不乐意了,暗卫也就罢了,她看不见就当不存在,可若出个宫带三五个侍女,那逛朱雀大街时,一点的铺子前怕是都容不下她们吧?
“你见谁出门还带这么多侍女?她们像个木头桩子似的跟在我身后,多扫兴……”
怀仪不满的絮絮叨叨,成砚目光本就锁在她略微红肿的唇瓣上,一时什么话都听不清了,只看得见那一张一合的唇。
他心中轻叹,罢了,还是不让她话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