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惊喜 宽敞明亮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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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这样, 成砚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

    尤记得新岁祭祖之日,她也是这笑, 这语气,是求列祖列宗保佑他做个好皇帝。

    她对他的态度有多敷衍,连句像样的欺瞒哄骗都不肯。

    成砚垂眼,眸光深深,盯着怀仪纤长白皙的脖颈。

    真想一口咬死她。

    他愤愤想着,却也只归于想,最终只是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 苦涩又无奈的想,她冷面相对也好,言不由衷也罢,她总归是他的妻子,会在他身旁。

    今日的政务早已处理完, 成砚留在椒房殿陪怀仪用了午膳、晚膳,知非今日不曾去学堂,有胖娃娃在,怀仪不会轻易给他冷脸, 是以余下时间倒也相处愉快。

    夜间星子闪烁,皓月温柔, 成砚拉着怀仪往少有人去的僻静角落走,赵喜早早在那处等候, 待远远瞧见帝后身影, 再近一些的时候, 他一张脸笑得极为灿烂,摆着手低声催促下面的人点火。

    此时天色已晚,怀仪被成砚拉着出了椒房殿, 途中她问过几次,可成砚对目的地闭口不谈,只等会儿就知道了。

    淡淡的月光照在他身上,平日里凌厉的俊容此刻多了柔和。

    他的面容分明沉静温柔,眼眸如同天上的星子,透着细碎的光芒,怀仪只觉得这光灼眼,忙移开了目光,却又看着两只十指交握的手愣住,她的眼神开始飘忽,余光瞥见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于是怀仪的嘴角开始上扬,半晌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不应该有这样的情绪,忙将嘴角下压。

    成砚握着怀仪的手渐渐渗出热汗,在这寂静的夜晚,他的心跳的有些快,一声强过一声,那股子期待催促着他,快点,再快一点。

    他渴望且期待在怀仪脸上看见惊喜的笑容。

    “岁岁,看!” 成砚忽的顿住脚步,一朵彩色光团快速上升,而后在空中炸开,光焰绚丽,紧接着,一朵又一朵的烟火在空中盛开,五光十色,煞是好看。

    怀仪看着不远处的绚丽烟火,猫眼似的明眸瞪得圆溜溜的,樱唇微张,她侧身飞快看了一眼成砚,再转身看向烟火,光影明灭间,她的眼眶又热又酸。

    这是她预想了好几日的画面,不曾想却是由成砚给她带来的。

    这一刻,怀仪的心情无比复杂,她很难不去阴谋化成砚的举动,可这场烟火给她的惊喜太大,大到怀仪在想,即便他有什么算计,可今日总归是无事的。

    在重重烟火间,她仿佛回到了从前两人没有算计、没有阴谋的纯粹时光。

    罢了,怀仪重新勾出笑容,多了一丝释然。

    人生能有几个生辰可过呢?

    她将头轻轻靠在成砚肩上,静静同他看着烟火。

    肩上的重量很轻,成砚垂眸看着左侧那颗毛茸茸的头,眸光闪烁,眼中的柔情宠溺如同月华般倾泻流淌。

    再等等……

    他伸手揽着怀仪的腰。

    再等等,他总能妥善解决所有的麻烦,给他们腾出一个宽阔敞亮的未来。

    不止这一次,她余生的每一次生辰,他都想带她来看烟火。

    ……

    林若云病了。

    听这病来的古怪诡异,既非风寒,也非旁的疾病,御医请脉竟什么也没看出来,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拨御医,可不见半点好转。

    她好时不见半分异常,发病时脸色苍白,捂着心口只喊疼。

    阖宫皆在传闻贵妃娘娘定是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动静闹得有些大,成砚去看了一次,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看不出什么异常,便吩咐太医署尽心诊治贵妃。

    成砚前脚离开,林若云便屏退了除秋玉秋月外的其余侍女。

    眼见成砚的心一日一日向谢怀仪靠拢,她气愤之余又开始恐慌,在连日的恐慌下,她的疑心愈发重,只信得过从娘家带来的两个侍女。

    且她要做的事风险很大,一旦被发现,她会被入冷宫彻底失宠不,就连母族也会受到牵连。

    她赌不起。

    待寝殿内只剩下她与娘家的两位侍女后,方才还病恹恹脸色惨白的林若云直起上半身,水盈盈的眸子溢出刻毒来,她将床上的靠枕通通扔了出去,若非还半躺着,这寝殿怕是又要陷入一场狼藉。

    秋玉秋月心翼翼站在一旁,屏气盯着脚尖儿,连句劝阻的话都不敢。

    此时的林若云根本冷静不下来,她方才都装成那副虚弱的模样,陛下竟然走了?

    一想到此处,她胸中的怒意开始翻涌,死死咬住贝齿,她恨恨想着,一定是谢怀仪,也不知这女人使了什么手段,竟引得陛下态度转变。

    好不容易等林若云发泄完,秋玉秋月躬着腰将殿内的狼藉处理好,这才去准备其他的事。

    作为贵妃身旁的大宫女,许多琐碎事根本轮不到她们去做,秋玉趁人不注意,悄悄去找了赵喜。

    她目前不能暴露身份,只能约了赵喜去人少的地儿谈。

    假山翠竹后。

    赵喜听了秋玉的话瞪大了双眼,压着声音再次问:“你是贵妃在装病?”

    他滴个乖乖,这林贵妃真是几日不见,当刮目相看。

    这不,就她这个装法,别是陛下,就是在后宫见多识广的他都没辨出来。

    不过话回来,赵喜不禁疑惑:“她弄这么大动静,是为什么啊?”

    若是争宠,这未免也用力过猛了吧?

    随便装个风寒头晕什么的不省事许多吗?

    就她目前看着那病恹恹的态势,一副仿佛被人抽去了骨头的模样,争宠也不是这么个争法,不是吗?

    秋玉摇了摇头道:“奴婢不知,娘娘向来有自己的主见,她做了决定只吩咐奴婢们去执行就是。”

    可凭借秋玉伺候林若云多年的直觉,贵妃指定在蓄势,攒着劲儿做大事。

    “那你心些,莫要暴露了自己,她有什么动静你悄悄给咱家递个信儿。”

    赵喜觉得这事儿可大可,还是给陛下一声才是。

    离开前,他看了看面含忧虑的秋玉,安抚道:“你无须害怕,他日事成,咱家会去向陛下为你讨个恩典,定会让你安安生生拿着银子出宫孝敬你的母亲。”

    有了赵喜的保证,秋玉浮躁惊惶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她点了点头,恭敬又感激地笑着:“多谢公公。”

    两人一前一后自假山离开,这处隐蔽,鲜少有人来,可不曾想,他们前后脚离开却被另一人收在眼里。

    秋月静静躲在柱子后,看着秋玉赵喜二人离开,她的目光由震惊渐渐转变为鄙夷。

    她竟不知,这秋玉何时与陛下跟前的赵喜走的这样近。

    可无论是秋玉想接近赵喜,还是想通过赵喜接近天子,这都让秋月愤怒不甘的同时生出嫉恨来。

    凭什么事事都让秋玉占了好?

    就连娘娘也更加重视秋玉,许多重要的事或是亲近的事,都让秋玉去做。

    分明她和秋玉都是娘娘的陪嫁侍女,都伴着她一起长大。

    越是细想,越是不甘心,她挑了一个秋玉去办事的时间,在伺候贵妃梳洗时故意装得欲言又止。

    林若云一边端详着镜中的容颜,一边漫不经心道:“有话就,吞吞吐吐像什么样?”

    秋月像是被骇住,脸颊渐渐褪去了血色,她觑着林若云的脸色,心斟酌着用词:“娘娘,奴婢有一事想了许久还是想向您禀告,前几日奴婢去御膳房为您取银耳莲子羹时走了近路,没曾想在那假山翠竹后,竟看见秋玉与陛下跟前的赵喜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见林若云柔和的面容渐渐变得阴沉,秋月压下内心的雀跃,故意疑惑不解问:“奴婢想了许久,就算她帮着娘娘去探陛下的动向,可也不至于挑那样偏僻的地方……”

    想起自己的计划,林若云颇有些惊弓之鸟的意味,这件事,她经不得半点背叛。

    还有,秋玉为何要去见赵喜?她这几日并未吩咐过她去探陛下的形迹?

    难不成她与赵喜有私?

    可转眼间林若云便否决了这个想法,赵喜不过是个阉人,即便是深受陛下重视,可秋玉作为她的陪嫁侍女,眼皮子自然不会这么浅。

    除非……

    林若云的脸色愈发阴沉,想起秋玉那张清秀可人的脸蛋,她咬着牙愤愤想着,最好不是她想的那样!

    片刻后,她冷着一张脸:“秋玉回来后,让她立刻来见本宫。”

    “是。”

    察觉出林若云语气中的怒意,秋月低眉敛去眸中的喜色。

    秋玉刚回宫,就被秋月急吼吼地推着是娘娘要找她。

    她没多想,刚进去就听贵妃问了句:“回来了啊?”

    秋玉点点头,走近后为林若云捏肩:“娘娘放心,奴婢已经见到老爷,将您的意思尽数转达给他。”

    林若云眯着眼,轻嗯了声。

    “这几日你再去探探,陛下有多少时日是在椒房殿。心些,莫挑与赵喜走的近的几个太监,仔细你刚问完,他们就将你卖了。”

    “娘娘放心,奴婢省得,定然不会叫赵公公发现。”

    她话音刚落,林若云的心猛地一沉。

    秋玉怕是不能用了。

    赵喜是陛下的人,而秋玉瞒着她与赵喜暗中私会,这其中是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她心中冷哼,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好了,你下去吧,叫秋月进来。”林若云拂开秋玉的手,声音冷淡。

    不过她向来喜怒无常,经常迁怒贴身伺候的侍女,秋玉早已习惯,也并未放在心上。

    待秋玉走后,林若云不由庆幸,幸而她谨慎,知道这次兹事体大,想着确保计划无误后才开始实施,谁知计划还未出口,便抓了个叛徒。

    深夜,待昭阳殿所有宫人尽数沉睡,林若云身披寝衣,由秋月扶着悄声去了内院,她亲眼看着树下的泥土翻开再被盖上,最终无声快意笑着,神情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