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没必要 他们究竟谁更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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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蕴的囫囵模糊, 只是过几日,一日至九日都是几日范围之内, 这还是往好处想,若是往坏处想,谢蕴口中所的几日是虚数,是用来搪塞赵喜的话,那么这几日变成几月也并非不可能。

    赵喜苦哈哈笑着。

    加之眼下已至剑拔弩张的地步,万一谢蕴认为他们陛下会挟持谋害娘娘,为了维护这唯一宝贝闺女的安全, 直接不让娘娘回宫怎么办?

    届时加紧宣战,将造反提上日程,那陛下不是有好长一段时日见不到娘娘了?

    赵喜越想越紧张,本想试图挣扎,可一看到谢蕴面上不容拒绝的神色后, 他便熄了火。

    得,又只得无功而返。

    谢蕴看着赵喜离开后,才从深思中抽神。

    成砚不是已变心爱慕林氏那个嫡女吗?怎的又对岁岁的行迹这么关心?

    难不成那人认为一个姑娘可以左右造反进程?

    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谢蕴只觉得自己陷入了魔怔,被梦境左右到对现实起疑。

    他一面觉得成砚爱慕的是林氏女, 毕竟岁岁曾亲口过,一面又觉得处处是疑点, 在岁岁认识林廷之的前一段时日,成砚是一直巴巴守在岁岁身旁的。

    最重要的是当年成砚不杀林廷之不肯罢休的狠劲儿惊到他了。

    成砚与谢氏合谋, 各有所求, 当年并非定要通过姻亲关系来加深合作。且成砚若爱林氏女, 岁岁当年亦是铁了心要嫁给林氏儿郎,也算是迂回结亲,实在犯不上冒着被岁岁记恨的风险去杀一个并无威胁的弱鸡崽子。

    这期间处处透着诡异。

    只是当时他十分看不上林廷之, 成砚又许以正妻之位,一番舌绽莲花下,他竟然真听从了他的建议,毒杀林廷之。

    直至今日,谢蕴也觉得不可思议。

    自家闺女他自是了解,稍一回想细节便能咂摸出不对来。可对于成砚,人心隔肚皮,谢蕴是真不敢轻易信任。

    若是赌错,不但是岁岁,他还会赔上整个谢氏,风险太大。

    他摇了摇头,暂时抛却那些纷杂的想法,继续往承熹阁去。

    院内错落栽有梅花,粉的、红的,让整个院子多了生机。

    梅花树间,是怀恩新搬来的秋千,怀仪坐在上面由晚枝推着摇晃。

    即便隔了段距离,谢蕴都能明显察觉出怀仪满腹心事,她并不快乐。

    也是,若真如梦境那般,能快乐也是不可能。

    他走近,制止晚枝行礼的动作,摆手让她退下,而后接替晚枝,推着女儿荡秋千。

    他总觉得,这么一个女娃娃,应该开开心心才是。

    他好像剥夺了她的快乐,不止岁岁,还有怀恩,那个他甚少关心爱护的儿子,也因为他,失去了很多。

    若梦境是真的话。

    谢蕴心里默念。

    “爹爹?”察觉出换人后,怀仪微微别开头,余光瞥见是父亲在推着她,一时有些不解,怎的来了又不话?

    “回家可还开心?”谢蕴一手颁正怀仪的头,让她抓紧两边的绳索,这才继续推着。

    “开心的。”怀仪轻声回着,比起留在宫中,与爹爹哥哥在一起,她心中才会有片刻安宁,不必猜忌,不必防备,她是谢家备受宠爱的姑娘。

    “那就在家多留几日。”

    “嗯。”怀仪乖巧点点头。

    “岁岁。”谢蕴发觉自从醒来后,他总是莫名难过,心脏似是被人狠狠拽住,他很难轻松呼吸。“我近来总是梦见你阿娘。”

    “她还那样年轻,望着我眉眼带笑,可我却是不惑之年,又添皱纹。你将来我白发苍苍,去了底下,她若认不出怎么办?”

    谢蕴喉咙闷痛。

    “不会的,阿娘会记得您,记得您的名字,您的模样。”

    大抵这些年,他们谁都不曾好受过。

    父亲为爱疯魔,偏执疯狂,嫉恨半生;兄长爱字难言,克制守礼,不敢接近;她虽嫁得心中人,却与其猜忌算计,无半分信任。

    他们究竟谁更可怜?

    罢了,短短一世,该谋划的她都已谋划,她还去想这些做什么,不过是徒添烦恼罢了。

    “是吗?”谢蕴低声喃喃。

    他沉默片刻后,才又道:“岁岁,你把那银镯赠给爹爹可好?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那枚银镯你阿娘才会入我梦中。”

    怀仪心中犹疑,并非她不愿将银镯赠给父亲,实在是那里面的秘密她不愿让人知晓。只是她亦知父亲对母亲的执念有多深……

    纠结半晌,她叹息着妥协:“爹爹若是喜欢便留下来吧。”

    那一日即将到来,少一件遗憾也好。

    至于镯子的秘密,也不一定被发觉,就算是发觉她也能搪塞过去。

    谢蕴听她答应后终于松了口气。

    而后想起方才府门的情形,他似话家常般问了句:“不想回宫?”

    怀仪没料到父亲会提及回宫,是以愣了一瞬后才闷声闷气“嗯”了声,她不想见成砚,很不想。

    秋千停了下来,谢蕴又问:“岁岁怀疑我落马是他动的手脚?”

    怀仪没话,但眼神澄净,表达的意思不言而喻。

    她就是怀疑成砚,哥哥已经去查了。

    “傻丫头。”谢蕴笑得怅然,揉了揉怀仪的头,“不是他。”

    怀仪听得双眼立时瞪大,如同圆溜溜的猫眼,不是成砚?不对,父亲为何会替成砚话?

    她心中的疑惑太多,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谢蕴见状接着道:“傻姑娘,你爹可是大将军,坐骑怎会轻易让人动了手脚?”

    他本就觉得不会是成砚动的手脚,只是又让怀恩去证实了一番罢了。

    他为岁岁感到难过,爱一个人,爱到近在咫尺却无法言明,爱到彼此算计猜忌,她是怎样忍过这些年的煎熬?

    怀仪沉默,爹爹没理由骗她,是以这次的确是她误会成砚了。

    心中有一瞬的愧疚,却很快被她压下去。

    无他,没必要。

    都到了这个时候,解不解除误会已经没多大必要了。

    他应当也不在乎。

    就让她再躲避几日,这之后她会振作起来去收尾,去做最后的准备。

    怀仪窝在承熹阁内不外出,哥哥跟爹爹闲下来会来同她话,旁的时候她便逗着知非。

    五岁多的孩子,还未抽条,脸上圆乎乎的,还很可爱,每日清便到承熹阁,陪着姑母话,哄姑母开心。

    只是胖娃初八便要去学堂了,他瘪着嘴,有些不情愿,怀仪看着那副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笑得乐不可支。

    他去学堂的第一日,老太师便牵着他往外走,将他交给了赵公公。

    而后他懵懂睁着眼,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到了建章宫。

    知非有些时日不曾见到成砚了,自那次他被人劫持的意外后,姑母便将他送回了家。

    再次见面,知非是有些高兴的,毕竟他自在椒房殿长大,父亲虽偶尔来看回他,可比起鲜少见面的生父,天子更像是他的父亲。

    陛下虽很少管他的课业,却会抱着他,将他作势往上抛,又接住,逗得他咯咯直笑。

    “知非给陛下请安。”他像模像样行礼。

    成砚看着胖娃,眸中升起希望,长臂一捞,抱着知非笑道:“让朕看看,我们知非最近有没有长胖。”

    完还煞有其事地捏了捏胖娃的肉脸。

    知非很乖,也不反抗,双眸亮晶晶地看着成砚。

    成砚大手揉了揉胖娃柔软的发丝,而后颠了颠怀中的一团,笑着:“是胖了些。”

    见娃娃垮下去的脸,他又补充道:“也高了些。”

    知非抿着嘴双眸再度亮晶晶。

    叙了旧,成砚开始隐晦试探:“知非,你姑母近日心情可好?”

    “祖父醒后姑母大多是开心的。”

    虽然有时会不开心,不过父亲了,多亏有他,姑母见了他便很开心。

    知非自心底升起一股使命感,圆圆的脸上挂着自豪。

    “哦……”成砚点了点头,开心便好,意味着他还有救。

    “你祖父身体可还好?”

    “祖父很好。”知非抱着成砚的脖子,圆圆的脑袋晃啊晃,“而且祖父最近还温和了许多。”

    “是吗?”成砚这下来了兴趣,示意知非继续下去。

    “嗯……”孩子还不能很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意思,抿着嘴想了半晌,才道,“父亲都未挨过骂了。”

    从前祖父叫父亲可是连名带姓,偶尔还不耐烦,如今却是温和喊着父亲的名字。

    不仅是他,就连父亲也吃了一惊。

    这样啊,成砚抱着孩子垂眸沉思,那明这次谢蕴坠马并未带来不好的影响。

    “知非,你偷偷告诉姑父,你姑母可有她何时回宫?”

    “这个……”知非回答的迟疑,他也不是很确定,“应该快了?”

    应该?快了?

    成砚只觉得头疼,那是何时?

    他有些等不了,自成婚后,他们从未分开这么久。

    “知非,你想不想要个弟弟或是妹妹?”成砚诱哄着胖娃。

    果然,知非眸子瞬间亮了亮,重重点头:“想!”

    成砚见状嘴角勾了勾,而后故作苦恼:“可你姑母已许久不回宫……”

    “那我去劝劝姑母……”知非试探问道。

    “就这么定了。”成砚感到了满意,岁岁很疼这个侄儿,知非的话她肯定会听。

    “嘘。”他将食指抵至唇边,“这是我和你的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知道吗?”

    知非忙捂着嘴重重点头。

    于是身负重任的知非回了家后便直奔承熹阁。

    怀仪先是检查了知非的功课,而后和知非挤在美人塌上着闲话。

    不多时,知非抱着怀仪的手臂,甜滋滋道:“知非很喜欢姑母。”

    他完吧唧一口亲在怀仪脸上。

    怀仪一愣,脸上的口水印微凉,她随即弯眉笑道:“姑母也很喜欢知非。”

    知非“嗯”了声算是做回应,而后捏着拳头忽的保证道:“等姑母以后生了弟弟和妹妹,知非也要像姑母爱我一样爱他们。”

    家伙眸子发亮,的郑重其事。

    怀仪有片刻难过自己不会有子嗣,可她很快得以释怀,她将知非养到五岁,姑母也算是半个母亲,知非便算作她的孩子。

    她低头亲了亲胖娃的面颊,多懂事的孩子,只是日后那样长的路就要他自己走了。

    念及此处,怀仪心有戚戚,又估摸着时间,料想有些事确实应该提前了。

    “知非可还记得从前你问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记得。”知非乖乖点了头,“姑母做君主就该有君主的样子,做臣子就该有臣子的样子,君主即为臣子的准则。”

    “知非真乖,要一直记得啊。”怀仪的声音有些感慨,又带着淡淡的哀戚。

    知非不懂他的姑母因何而难过,但还是点了点头,道:“知非记住了。”

    “不仅如此。”怀仪摸了摸知非毛茸茸的头,温声道,“你还要记住,你爹爹、祖父做错了事,应该接受惩罚。”

    “那姑母呢?”

    “姑母应该陪着他们。”

    “那知非呢?”

    “知非应该平安顺遂,健康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