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外人 气笑
孩子并非什么都不懂, 这些年怀仪更是有意用儒家忠君思想引导知非,如今已是颇有成效。
知非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 可天生的敏锐感令他心中难过,他看不懂姑母眼里的哀伤,却为哀伤感染,心绪亦低落下来。
至于答应成砚劝怀仪回宫一事,知非选择掩于腹中。
他乖觉沉默,半掩的窗户飘来阵阵冷香,怀仪的轻叹呢喃随着寒梅冷香从知非耳畔滑过。
“知非, 你要记住,仇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知非乖乖答应。
而后姑侄俩窝在美人塌上憩,再未话。
在家中待了十来日,怀仪虽是眷恋不舍,仍乘上了回宫的马车。
冤枉误解成砚这事, 并未在怀仪心中掀起太大波澜,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可数日未见,再对上那双委屈巴巴的眼神时,她莫名有些心虚。
“岁岁!”怀仪刚回椒房殿, 成砚便乐颠颠上前,语气急促, 两眼带有迫切的光彩,他按着她的肩, 的又急又快, “你听我解释, 不是我。”
他那段时日一直在思索如何处置谢蕴父子才能将影响降至最,又怎会急急派人做手脚谋害谢蕴?
见怀仪沉默不语,以为她仍是不信, 成砚心中立时五味杂陈,难过、慌乱、急切杂糅。
“你若是不信,我便将赵喜唤来,他……”
“我信。”
怀仪语调平静,目光柔和。
“啊?”被断的成砚神情有片刻呆滞,此事涉及谢蕴,岁岁心中对他猜忌不信,三言两语怕是解释不清楚。为此他还做了许多准备,又是命人去接触饲养谢蕴坐骑的下属,又是让人去查当日谢蕴行迹。
他准备了许多,只要她回来,他就解释给她听。
他是真的怕她这次同他彻底翻脸,而后再也不回来。
索□□情并未糟糕到那种地步。
成砚庆幸之余,后知后觉开始狂喜,他不确信地问了句:“你信我?”
她疑心那样重,真会只凭他三言两语便相信?
成砚发觉自己此时的心情仿若六月天,时晴时阴,上一刻还阳光万里,下一刻便是大雨滂沱。而岁岁,掌握了他的心情,他的喜怒哀乐。
愈想愈难以心安,成砚生怕怀仪是为了敷衍自己才故意为之。
一件误会,两件误会,件件误会,何时能清?
“对,这次我信你。”
也仅这次而已。
成砚这才真切的感到欣喜,他展开长臂,将怀仪圈在怀里。下颔抵至她发顶,唇角上扬,笑容愉悦满足,而后低声自语,轻声慨叹:“得此信任,吾心甚悦。”
甚悦……
愿此信任,愿此欢悦长长久久。
因怀仪回宫时心生抗拒,是以到椒房殿时天色已晚,又与成砚了闲话,不多时便到了用晚膳的时辰。
待用过晚膳,两人齐齐转向寝殿。
相比成砚的欢喜欣悦,怀仪便冷静了许多。
她好似怎样都高兴不起来。
她在难过,可又在难过什么呢?
怀仪心里隐隐有答案,却不愿细想。
“岁岁。”待换了寝衣,爬上床榻后,成砚便抱着怀仪不肯松手,数日怀中无人,他总觉得空荡荡的心慌。如今怀仪回来,那空缺终得以圆满。
“嗯?”怀仪窝在锦被中懒洋洋的。
“日后能否给我一清的机会?”
一生那样长,难免磕磕绊绊,倘若有误会不解释,任其自由发展,吵吵闹闹又是否太过浪费?
从前不可,不能,那日后呢?若他能将一切处理好,她能否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不要每次连询问都不曾有就给他判死刑,他是真的心疼难过。
怀仪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他的想法,他们怎么可能有以后?
可时日无多,那些埋藏在心底深处的疲惫也终于开始冒尖儿,怀仪身累,心更累,不愿在这样的嘴皮子功夫上较真儿。
“嗯。”她闷闷答道,日后的事谁的清?不过还好,她不用。
“岁岁,你总是这样。”成砚有些不满她的冷淡敷衍,分明是她不信他,可到头来他解释后也没见她对他好一点。
他嘴唇抿成直线,有些不满,又有些生气和难过,心中气成河豚,又不敢放在明面上,只好沉默生闷气。
可他生气了好半晌,也没见怀仪来哄他。瞬间生气又化作了委屈,她这人怎么这样?
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成砚盯着眼下那截纤细白皙的脖颈,磨了磨牙,一口咬了上去,倒是没用力,只是牙齿磕在那一块细腻的皮肤上磨啊磨,后来变了味道,殿内气氛渐渐灼热起来。
怀仪无奈叹气,这人是属狗吗?
怎的总喜欢咬人?
心中那股隐隐的愧疚又在作祟,片刻后,她轻叹一声,伸开双臂搂住成砚的脖颈,主动吻在了他的唇角。
成砚那双幽深又委屈巴巴的眸子有片刻的凝滞,而后瞳孔放大,由震惊到惊喜,他飞快移了位置,加深了那个吻。
直至半夜,成砚就着夜明珠柔和的光芒看见了怀仪凌乱的青丝以及覆有薄汗红晕的面颊,他终于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嗯,他不委屈了。
此后几日,成砚可以是春风得意,他发觉了岁岁的一个变化,姑娘虽口头上从未过一句抱歉,可这几日行为举止却处处不失温和。
她前日喂他吃了糕点,昨日同他共饮一盏茶,今日……
哦,今日他刚批完折子,还未去看姑娘。
成砚将批好的折子放至一旁,起身抖了抖衣袍,眸含期待,连去椒房殿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只是成砚刚至椒房殿,抱着怀仪还未多两句话,也还未享受到她的主动亲近,就见晚枝来禀,是世子求见。
成砚面色一黑,心里不满嘟囔,这谢家人除了他的姑娘,怎么就没有一个顺眼的?
谢怀恩到底有没有眼色?
有些话不能通过递信吗?
鸡毛蒜皮大的事都要进宫一回!
他在心里告诫了自己数回,尽管他看不顺眼谢怀恩,可在岁岁眼里那却是她的嫡亲兄长,他的不满不能表露的那么明显……
然后他瞧见谢怀恩一袭青色长袍,外系同色狐氅,手中还提了一个食盒。
一个食盒……
成砚咬着牙,尽量不发出咯吱咯吱的咬牙声。
呸!惯会钻营的人!
以为拿几块糕点就能哄他们岁岁开心了吗?
做梦!
“陛下大安。”怀恩没料到成砚亦在,是以眸中还闪过一丝意外。
“哥哥。”怀仪语调轻快。
成砚听了只觉得牙根子又在泛酸,他假装没看见怀仪落在食盒上的晶亮目光,再是不情愿,仍故作大方道:“朕先去处理政务,你们兄妹单独话。”
呵!
成砚心中冷哼一声,有什么可的?这才几日没见?哪有那么多话?
他不情不愿正欲起身,怀恩见状忙道:“其实臣进宫到不全是为了岁岁,正月十六乃臣父亲四十五岁生辰,父亲的意思是今岁便不办生辰宴,亦不宴请宾客,一家人相聚吃顿便饭即可。是以臣领父意进宫邀请陛下于正月十六过府用顿便饭。”
怀恩的话令成砚瞬间警惕,只是还未等他想出回复,便有怀仪当即否决:“你什么胡话?一家人用顿便饭,我去即可,作何请他?”
她完没去管怀恩,而是直接推搡着成砚:“你不是有事未做吗?快去忙吧,我同哥哥会儿话。”
她在迫不及待的赶他。
成砚好不容易维持的平静脸色开始发黑,她那话什么意思?
谢蕴都了他们是一家人,怎么到她眼里,他却成了外人?
成砚被她的话气笑,怎么?这么迫切地赶他走,是想在背后谴责谢怀恩邀请了他这个“外人”吗?
成砚暗暗无声磨着牙,再度将自己气成河豚。
怀恩察觉两人气氛明显不对,他算是看出来了,妹妹不愿让成砚于正月十六到府上?
只是为什么呢?
他难以想清原委,只是想起父亲的交代,他硬着头皮在妹妹不善的目光下继续道:“父亲是自己上了年纪,想看着一家人团团圆圆。他近几日常梦见母亲,大抵是想让母亲看看你和你的夫君。”
“阿娘见过他。”怀仪脸上再无笑意,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扣击着案面,频率逐渐加快,显然已是不耐。
怀恩还想什么,却在怀仪警告的目光下不敢再开口。
妹妹的目光好像要吃人,他莫名有种若是多一句就会被扔出去的既视感。
“你先去忙,用午膳时我让人来唤你一声。”
成砚知晓若是自己足够理智,他就应当顺着怀仪的话离开,去思索谢蕴邀请他的目的以及应对方法。
可他现在很难去保持理智,又气又委屈,她到底有没有拿他当丈夫?
残存的理智制止了他的反问。
在怀仪愈发不耐的目光下,他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待人走远后,怀仪忙起身拉着不明所以的兄长压着声追问:“你老实交代,咱爹是不是有什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