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挑刺 看似不可能又好像有可能
正月十六, 天朗气清,晓风微寒, 寒梅怒放,阵阵冷香混着微冽的风迎面扑来,令人精神为之一震。
是用顿便饭,可谢府没有丝毫敷衍,膳食口味大多按照怀仪的口味来,管家还特意去问了刚到的柳宛可有什么忌讳,侍女仆人不停穿梭, 偌大的谢氏府邸多了几分忙碌热闹。
今日不曾设宴邀请宾客,可谢蕴十分重视这次生辰,管家忙前忙后,要盯着菜色,还要注意几位贵客的到来。
怀仪和成砚刚至府门, 管家便躬着腰迅速迎了上去,接过赵喜手中的生辰礼后,又笑眯眯道:“奴才请陛下、娘娘安,娘娘, 老爷的意思是您来了便带着陛下去长忆阁让夫人见见。”
管家捧着生辰礼,想起老爷的交代, 又笑着补充道:“老爷昨夜又梦见夫人了,一宿没睡, 奴才这就去看看他的情况, 也好告诉他您回来了。”
这意思便是让怀仪自个儿带着成砚去见傅嫣。
长忆阁内供奉着傅嫣的灵牌。
“本宫知道了, 父亲若是未醒,便多让他休息休息。”
“奴才省得。”
就这样,怀仪带着成砚往长忆阁去, 她虽觉此举属实没有必要,一来阿娘生前是见过成砚的,二来这女儿带女婿拜见丈母娘的举止实在与他们二人实况不符。
成砚不定内心还在腹诽觉得他们谢家人可真能折腾。
可到底是父亲的生辰,怀仪不愿在这样的日子违背他的意愿。
也许是阿娘给爹爹托梦,想要看看她的夫君呢。
只是柳宛为何会来?难不成爹爹已经知晓哥哥所爱之人是柳宛?
所以趁生辰这日将所有人聚起来凑个团圆?
她抿着嘴总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可爹爹和哥哥又没做其他算,让她的怀疑通通没了着落,只能想到这些奇奇怪怪,看似不可能又好像有可能的情况了。
怀仪实在是太好奇了,好奇到根本没心思看路,一直抿唇皱眉冥思苦想。
她怎么愈发看不懂她的父亲了呢?
快至长忆阁时,怀仪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成砚看的好笑,正想问她在想什么时,怀仪却因一时不察踩着一颗石子身子直往前倾。
成砚心一提,眼疾手快将怀仪的手拉住,而后往怀里一带,他没好气地捏了捏怀里显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怀仪,轻哼道:“不知道看看路?”
怀仪理亏,被训也不好还嘴,她怎么知道路上莫名还有石子。
她低头看了看害她差点跌倒的石子,核桃大,还沾着泥土,与干净的青砖道格格不入,一看就是负责洒扫的仆人粗心,将石子落了下来。
怀仪一脚将石头踢进花丛中,这才声嘟囔:“谁知道路上还有没清理掉的石子。”
这么大一颗,硌得她脚疼。
成砚见她嘴硬,再次没好气地捏了捏她的面颊。叫她不看路。
而后将她身形扶稳,这才拉着她的手,轻笑道:“走吧,我们去见阿娘。”
“那是我的阿娘!”怀仪不满反驳,这下倒是理直气壮,声音都大了许多。
“嗯,也是我的阿娘。”成砚嘴角上扬,在将怀仪逗得快要抓狂时,才又哄道,“快走吧,你爹待会儿该找你找不着了。”
话间,成砚一直拉着怀仪的手。
而怀仪不满地嘀咕,时不时轻哼几声。
两人相携前往长忆阁,从背影不难看出他们的和谐。
待成砚怀仪身影没入长忆阁后,原本该在听雪堂补眠的谢蕴却自假山后站了出来,他的左手干净无尘,右手却沾了些半干不干的泥土。
管家忙递上锦帕,谢蕴一边拭去手上沾染的泥土,一边回想方才的情形,他们一路从外来,成砚的目光大多是落在岁岁身上的。且当他掷出那块石子后,岁岁不察差点跌倒,成砚的反应可谓是十分迅疾,他看不清那人的神情,可从他的话、动作来看,成砚是十分紧张关切岁岁的。
若是逢场作戏,这条道上的侍女仆从早被管家调走,成砚实在犯不着在这样的事上虚情假意,毕竟没有他,岁岁自个儿也能保证自己不摔下去。
他记得很清楚,林氏暗卫追杀岁岁那次,成砚先他们一步找到岁岁。
他与怀恩赶去时,成砚正抱着岁岁。
有些事若只是做做场面,这场面未免做的也太足了些。
而成砚与谢氏只差没撕破脸,他实在犯不上做这些表面功夫。
且怀恩过,当林廷之再度回到上京还未表露真实身份之前,成砚便已经喂了林廷之宫廷秘药。
这总该不是占有欲作祟,不爱也不让旁人爱吧?
谢蕴心中隐隐有了计较。
他转身离开。
而怀仪经方才那一意外,倒是没再继续抿唇沉思。
只是成砚却无法不去在意她方才心中所想,自从管家过让她带他来见懿安郡主,岁岁便一直沉默,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太过在意她,难免多想。
那一日怀恩请他来谢府,岁岁连半分犹豫都没有便当场拒绝。
由此可见她对他来谢家一事的抗拒。
总不能是她担心他在谢府遭遇不测,那便只剩一个缘由了,她不愿让他顶着谢氏女婿的身份进府。
不是他,难不成她还在想着林廷之跟她一起进长忆阁见她的阿娘吗?
成砚被自己的想法气住,他越想越有可能,再度将自己气成河豚。
可他显然已经习惯生气不会有怀仪哄他,是以他能很快平复心绪,并安慰自己。
她想带林廷之去见阿娘又如何?
且不他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等阿娘知道他是岁岁的夫君后,定会乐意有他这样一个清新俊逸、仪表不凡、经明行修、才能兼备又恍若芝兰玉树的女婿。
林廷之,他想都别想!
成砚矜持地扬了扬下巴,目光不无得意。
其实怀仪的想法成砚猜对了一半,她确实不想带着他来见阿娘。
她爱他,却并不认为他是谢氏的女婿。
他目的不纯,娶她是多方面考虑,却没有一条理由是爱她。
他们之间充斥着算计、猜忌和不信任,唯独没有爱。
她与成砚一道来阿娘灵位前确实不太好。
怀仪跪在蒲团上,向母亲真诚道歉,令她白欢喜一场。
不同于怀仪的低落,成砚却是欣喜欢快的,岁岁敬爱她的母亲,而今日她带他来了长忆阁,无论她是否心甘情愿,这都算是一种认同。
若是阿娘在天有灵,就请保佑保佑他和岁岁能够夫妻美满、厮守终生。
两人自长忆阁出来后便转身去了前厅。
眼下时辰不算早,桌上陆陆续续摆了糕点和新鲜的切成各种花样的果子,柳宛在一旁同知非话,时不时掩唇轻笑。怀恩同谢蕴话时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那一大一身上,谢蕴看破不破。
怀仪到时前厅正热热闹闹,她心情也跟着明快不少,步伐轻快,路过桌边时眼尖看见桌上摆的那盘丹桂花糕,怀仪眼睛一亮,顺手捻了一块放至嘴边。
“多大的人了,没个规矩!”
谢蕴声音不大,可他语气中的冷硬直接冻结前厅内的轻松热闹。
他在教训怀仪。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个讯息。
谢怀恩目瞪口呆,柳宛和知非不知所措,被训的怀仪拿着糕点眼眶泛红,委屈之下只觉手中的糕点烫手。
姑娘被这一训直发懵,好半晌回不过神来,成砚看着那双清透眸子中的水雾,心尖儿被什么刺了一下,他一个侧步,尽数挡去谢蕴看向怀仪的视线。
他脸色冷了下来,看向谢蕴的目光不善。
“一块糕点而已,谈不上规矩不规矩的。”
成砚冷声道,而后转身拉着怀仪在桌边坐下,将一整盘丹桂花糕端至她面前,还替她添了杯热茶,温声哄道:“吃吧。”
他的岁岁想吃什么便吃什么,想何时吃就何时吃。
有他在,他的姑娘无需经过任何人的同意。
只是怀仪被谢蕴这一训斥,心中又是委屈又是难过,撇着嘴再也没胃口,手中那块被咬过的糕点也无法再放回盘中,于是更添委屈。
成砚叹气,接过她手中的糕点,三两口吞下后,本想若是觉得委屈,离开便是。
可姑娘眼眶通红,眸中浮着层水雾,即便是这样,仍没有半分离开的意思。
她要留下来给谢蕴过生辰。
成砚气得头疼,又毫无他法,
瞧,都快哭了,连句质问都没有。
她就可劲儿在乎别人吧。
成砚虽心里愤愤,不满怀仪此时的忍气吞声,可却一直拉着她的手,放了盏热茶在她面前。
柳宛作为一个外人不好话,可她却总觉得今日的谢蕴有些过于严厉了。
而谢怀恩则不断给父亲使眼色,急得只差没抓耳挠腮,他爹今日犯什么浑?
可这仅仅是开始,用膳途中波折不断。
谢蕴今日仿佛对这个女儿格外看不顺眼,不是她吃相,便是她挑食。
怀仪被他训得眼泪在眼眶直转,握着筷子一时无从下手,最后索性放下,瘪着嘴,委屈得不行,两汪泪水却硬是没落下。
成砚气得头发尖儿都冒着火气,这谢蕴今日犯的什么病?
姑娘都委屈成什么样了,还有完没完?
成砚将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上,面色阴沉,若非谢蕴是怀仪的父亲,他今日非掀了这桌子不可。
“看来谢将军并不欢迎朕与皇后,那我等也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成砚完嚯的起身,拉着怀仪想往外走。
怀仪眼眶泪珠子直转,可一想到这大概是父亲的最后一次生辰,她又不愿离开。
成砚一拉没拉动,即刻察觉了她的意愿,那一瞬他怒极反笑,得,就只会在他面前神气,同他置气。
他弯腰不由分将怀仪抱起,目光森冷看了一眼谢蕴,才转身阔步离开。
“岁岁!”怀恩急急唤道,可成砚抱着怀仪走的极快,很快背影便越来越。
怀恩见状抬步就想往外追,却被谢蕴制止。
“怀恩,别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