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澄清 我会留在你身边。
怀仪听见“十七”这个称呼时还以为这是成砚对林若云的爱称, 结果她眼睁睁地看着林若云那张柔美的面皮被扯下,旋即露出一副秀丽却不失英气的容颜。
“暗卫十七, 请皇后娘娘安。”
嗓音掷地有声,震得怀仪脑子晕晕乎乎的,她总觉得今日所见超出了她的预知。
“林若云呢?”怀仪不可置信低声喃喃。
“林若云作为林氏嫡女,自然应该先下去为林家人探路。”
怀仪搂着成砚的脖颈,拧着眉已经不能用简单的不可思议来形容了。
她脑中嗡鸣作响,十分努力去想其中缘由,可实在费解。
林若云就这么……死了?
死了?
“你动的手?”
他不是爱林若云吗?
成砚看着怀仪惊愕呆愣的模样, 怕吓着她,进而认为他心狠手辣,继而远离他,忙解释道:“她既然敢授意林氏暗卫追杀你,我自然不能放过她。”
他这话时眸中有戾气飞快闪过, 提及林若云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恨意。
“何时动的手?”
你不是爱她吗?
“你遇刺、知非被劫的当夜。”成砚乖乖回道。
他完使了个眼色,十七提着裙摆飞快离开昭阳殿,面上是显而易见的喜悦。
怀仪听后沉默,若是这么早, 当日找回知非时辰便已至黄昏,那他应当更早知道林若云是遇袭一事的主谋。
“那你当时还一直阻拦我!”怀仪气恼愤愤道。
成砚想起往事, 无奈以额蹭了蹭她的额头:“不然呢?让你在阖宫人眼中提着剑去斩杀林若云?你要知道,这宫中有诸多双眼睛, 不仅是你们谢氏, 还有林氏, 甚至是其他世家。你前脚将人杀死,不多时整个上京城便会知晓皇后手刃了贵妃,有我, 有谢氏,无人敢要你的命,只是岁岁,若任你将事情做的这样绝,我该怎样让你清白地坐在皇后之位上?”
他的话信息量太大,震得怀仪心如乱麻,她低着声反驳:“谁想做你的皇后?”
“是我想,岁岁,我想让你做我的皇后,做我的妻子,想让你同我山高水长一辈子。别再提和离,好吗?”
成砚声音很低,带着祈求。
她若离开,他真的难以控制心中的毁灭欲。
殿内很寂静,怀仪没急着回复成砚,从他方才所,她大致已经清楚,成砚并未处处算计她,甚至对她还有着非同寻常的情意。
“可我记得当年,是你亲口告诉我,你爱慕林氏姐林若云。”
是以这些年来她不肯相信他的心意,甚至屡屡怀疑他别有用心。
“岁岁,是你先告诉我你喜欢林廷之。”
“是你先一生那样长,你可能无法再与我结伴同行。”
是你先抛下我。
“我总得想个法子留在你身边。”
他的声音十分沉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可怀仪于那一声声中,听出了悲恸、难过和迷茫。
他什么都不知道,却被她毫无预兆的抛下。
怀仪顿时红了眼眶,她总以为他们两不相欠,他有心爱的贵妃,她亦有想嫁的郎君。他毒杀林廷之,强娶了她,她还步步算计谋划,连自己都不曾放过,因为她相信,比起她的父亲和兄长,他会是一位好皇帝。
她以为,是她先抛下他,但她不欠他。
可到头来,她还是辜负了他的情意。
是她怯懦,在两难境地选择了退缩,才连累了一个无辜的人,又辜负了她放在心底的人。
怀仪嗫嚅着嘴唇,颤抖抚向他的脸,艰涩道:“抱歉……”
可除了抱歉,她不知该如何解释她的那些莫名举动,甚至再重来一次,她可能还是会走上与现在一模一样的路。
就算她起初便能接受她的至亲与所爱之人斗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可她的选择仍旧不变,护他江山,长走黄泉。
她会与父亲兄长一道离开。
“那……可还要和离?”成砚问的心翼翼。
怀仪摇了摇头,又补了一句:“不和离了。”
人生短暂,阻碍已清,已无不得不舍弃抛却的缘由,她为何还要退缩呢?
成砚眸中一喜,没忍住颠了颠怀中的一团,而后抱的更紧。
他一下又一下轻啄着怀仪光洁的额头,面颊,嘴角,眼眶逐渐泛红。
怀仪乖乖搂着他的脖子,亦未阻止,一个个吻落在面颊上留下温凉的触感,她能清晰感受到他微震的胸膛,以及颤抖的双手。
怀仪拧着眉头,欢喜又纠结。
手指绞着他的衣袍,名为褶皱的纹路铺开。
成砚险些喜极而泣,正紧紧抱着她,怀仪都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热度。
现下问是有些不好,怀仪无意识咬着手指,心下想若是这时问显得她多气似的。
果真人就是贪心不足,从前只想着他能长岁安康,做个好皇帝即可,都不敢深想他对自己是否有半分情意。可如今他抱着她,身形颤抖,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他爱她,一直爱,怀仪自身也没少折腾出各种幺蛾子,自觉应当大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前种种便算是过去了。
“怎么了?”见她如编贝般的牙齿磕在白皙手指上,成砚不由哑着声问,闭口之后又是自喉间溢出一声闷笑,他的眉眼微弯,褪去阴郁的戾气,多了柔情温和,就连向来黑嗔嗔的眸子都透着细碎欢喜的光亮。
“就是……”怀仪忸怩更甚,春笋般的手指绞着成砚的玄色衣袍,看得成砚眸色发暗,吞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
嗯,用过午膳就可以做些事来消消食了。
他抱着怀仪往外走,步子有些急切,面上却是不慌不忙好整以暇等待怀仪开口。
怀仪却是眉目纠结,心中拧巴的不行。
是她斤斤计较了吧?
两人开,自然没了防备,怀仪面上是明显显的纠结与苦恼,那白皙手指被她咬了个浅浅的牙印。
成砚好笑的叹息了声,这才加快步伐,到了椒房殿将人放下后,怀仪坐在杌凳上,成砚掀开袍角蹲下,伸手捧住她的脸,郑重道:“岁岁,你可以永远相信我,只要你问,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自然,这是他不知缘由的情况下,他若得知,定是先一步澄清,免得他家姑娘因为一些莫须有的误会而疏远他。
他这一番话令怀仪动容,她这才面露赧色捏着手指垂首轻声询问:“就是……你与林若云……你们……”
她问完忽觉自己多此一举,即刻懊恼地拍了拍头,被他一哄,她还真将心底的疑惑给问了出来。
眸中顿生失落之色,他似乎那方面……需求极大,每每来椒房殿除非某些特殊情况,皆会折腾到半宿,待她次日醒来,腰酸腿软浑身跟车轱辘压了一遍似的。
他们成婚后,父亲意图谋反,她要双方周旋为成砚铺路,那时她抱着必死的决心,做事偏激,从未想过给自己留条后路,自是不稀罕他有朝一日得知真相后的补偿。是以她每每故意找茬,同他争执吵闹,一方面是降低所有人的警惕,另一方面就是怕自己会沉沦不舍。
那时他们针锋相对,没个好话,只差没动手起来。他一月虽有半数时日来了椒房殿,可亦常去陪林若云用膳,甚至留宿昭阳殿。
比起她的蛮不讲理,面对温情意的林若云,他会坐怀不乱?或者他从未动过心?
怀仪面上的笑淡化,她一方面觉得自己该珍惜这来之不得与心上人厮守的机会,另一方面又实在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她对感情之事极为苛刻,若是成砚曾变过心……
她眉头的“川”纹愈加深,方多的勇气和信心又生出退意。
他们之间好像怎样都无法用公平来衡量,若成砚中途迷失,真对林若云有了男女之情,她也无话可。毕竟她也曾死心塌地、一意孤行要嫁给廷之,仔细一想,若是他未曾给廷之灌药,或是爹爹不曾上交兵符,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他们才算是两不相欠。
活着又怎么将桩桩件件厘清?
成砚一看怀仪疲惫的神情便顿生警惕,伸手抚平她眉心的“川”纹,忙解释道:“林若云跟前侍奉的大宫女秋玉还在,她会告知你林若云所受宠幸的真相。”
他就知道这事易生变故。
成砚扬声向外唤道:“赵喜!”
进来的却不是赵喜,而是秋玉,她本已离开上京,可前几日赵喜忽的又找上来,是请她帮个忙,向娘娘解释已薨林贵妃受宠真相。
直到跪在帝后面前,她才了然反应过来,原是进宫来为陛下作证。
“秋玉,你快将你知道的都与皇后听。”成砚催促着秋玉。
姑娘心情一会儿晴,一会儿阴,有些事还是在清醒状况下解决的好,否则指不定哪日醒来,他就没媳妇儿了。
怀仪不明真相,听秋玉开始述过往心中还有些酸涩难忍,可渐渐的,她一双猫眼似的眼睛瞪得溜圆,牙齿磕在指骨上,不可置信下还一时忘了收力,直接一口咬了上去,瞬息疼的龇牙咧嘴。
成砚看得好气又好笑,都不提前问问他,便兀自猜测他,不信他,甚至还动了想离开的心思。
没良心的东西。
他心里愤愤,却食指微弯,送至她唇边。
待秋玉退下后,怀仪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她被这个讯息砸的脑中嗡鸣,成砚竟一直为她守身如玉?
林若云亦从未承宠,只是在她寝殿内点了令人产生幻觉的香?
今日种种果真超出她的预知。
“岁岁。”成砚吻了吻怀仪的额角,“我将心都剖给你看了,你这辈子都别想撇下我。”
他嗓音低沉,带着孤拗偏执。
她能留下来,应当心中有他吧?
怀仪被他眼中浓浓的执拗震住,片刻后,她轻叹,搂住他的脖颈往下拉:“我会留在你身边。”
亲耳听怀仪出不会离开的承诺,成砚心中大喜,用过午膳后,怀仪一杯花茶刚饮下一半,便被成砚急不可耐往寝殿抱。
怀仪看着渐近的床榻目瞪口呆,推搡道:“这还是白日!”
成砚闻言步履未停,先是飞快解下自己的衣袍,再去解怀仪的裙衫。
“无碍,午膳后总得消消食。”
如今最要紧的还是赶紧给知非添个弟弟或是妹妹,免得岁岁总以为离开他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