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舞姬在君子晞晃神间蹭到了他的胳膊，他回过神，眼底充满厌恶地一把推开，力气之大，惹得舞姬情不自禁“哎哟”了一声。

    刚好江淮回来，看到这一幕，冷汗直出，连忙赶着这群乐鬼们退下了。

    一阵碎糟糟的脚步声过后，一切重归于宁静，只剩下空气中未散尽的刺鼻艳香。

    君子晞看向君珩，恰巧与她的目光相接。

    君珩轻挑眼梢，目光从君子晞身上划过，兴许是看气氛因有几分凝滞，江淮也垂头丧气的，鼓励性地笑了笑，道：“跳得不错。”

    江淮舒了口气，接上她的话：“殿下好眼力，我跟您吧，他们......”

    “......”

    崔砚弯着眉眼道：“阿珩，我记得以前看见过你的舞，可比这个要更加惊艳绝伦。”

    崔砚以前偷偷见过君珩一个人在阎浮阁中跳舞。

    君珩自从王都事变后，作为幽冥王族的唯一王权继承人，她择了九节灵鞭作为自己的法器，并取名寸离。

    之后，她便没日没夜地苦练鞭法。

    因此当她再次拾起从前跳舞的丝带，一驰一张间裙裾飘飞，转、甩、拧、合，丝带被她挥出了别样的气势，如同出水之蛟龙，遨游于天地之间。

    君珩清冷的眼眸如月下潋滟的河水，舞蹈是柔美的，但在她身上看到了刚柔并济中的杀腾英气。

    君珩一笑，回他：“许久不练了。”

    气氛在众人的带动下重新活跃了起来，君子晞垂眸看了看自己悬在桌边的胳膊，似乎是觉得那里残留了不好的味道一样，眉头皱得更深了。

    江淮见势把刚取来的酒呈上，倒入每个人的翡翠酒盏中，道：“这酒是埋了数年的梨花陈酿。”

    君珩执起莹绿的酒盏，送到嘴边，口抿了下，初入口时的辛辣过去，留下淡淡的酸甜与花香。

    她扬盏道：“嗯，好喝。”

    江淮声提醒她：“殿下，这酒后劲大，您慢点喝。”

    君珩回他：“我酒量好着呢。”

    君子晞握盏的手一顿，想起了君珩之前在冥王庙前喝醉的场景，默默用白釉碟盛了一些利于解酒的菜。

    君珩刚把酒盏落了桌，就见两个一模一样的碟子一左一右被推到了她的面前。

    她的手一颤，装作无事发生地闷了一口酒。

    君子晞这样也就算了，怎么今天崔砚也这样，俩人在争什么呢。

    君珩最后什么也没，朝他们笑笑把两边的碟子都收下了。

    席间，君子晞冷眼看着崔砚朝君珩温柔地笑，着一些只有他们两人才懂得话，仿佛他只是个局外人。

    而他总是若有若无地瞟过君珩面前的两个碟子，在这一刻，摆在那的仿佛不是什么碟子，而是他自己。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见君珩选择了另一个！

    君子晞收回眼，盯着自己的酒盏，盏中倒映着月影，波光闪动。

    他原本以为这道清辉归他所有，后来却渐渐发现月影映在每个人的酒盏中。

    并不独属于他。

    他告诉自己，她已经对自己很好了，不能太贪心，不然就连现在的这道清辉，都会消失不见。

    君子晞故作自然，拿出主人接待该有的姿态，时不时地回应两句得体的话。

    可他心里面却始终憋着一股气，硬是仰头喝了两大口酒也不见消。

    -

    宴席结束后，君珩将崔砚送到山门外离开，等到回来时，殿庭之上的屏风圆桌都已撤走，只留下永春宫门前两盏昏黄的夜灯。

    其实君珩酒量真还挺好的，之前那次只不过是心情烦闷加上连喝了三大坛，才不心醉了。

    推开殿门，里面是一片黑寂，隐隐有酒味在空气中流动着，君珩猜想君子晞应该已经去睡了。

    她正算把殿门轻轻关合上，一双长臂猛然将她拉入怀中。

    她来不及松手，殿门相撞发出“嘭”地一声，阻隔了光线，她与那人一同没入暗影之中。

    等君珩的眼睛稍微适应，只见月光斜斜拂过君子晞的侧脸，他的脸上带着醉酒后的迷蒙，额前的碎发乱糟糟的，力气也有些使不上来的样子。

    原来殿中的酒味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他这是喝了多少！

    君珩稍微往后一退，便挣开了他的怀抱。

    离远了些，她才发现君子晞似乎有哪里不同，他换了件外袍，因为喝醉的缘故，袍子系得歪歪扭扭，而且很不像他平时会穿的衣物。

    君珩借着光凑近看了看，似乎是偏深的青色。

    本来她还觉得没什么，直到君子晞从手中变出了一顶发冠，费着劲儿想往头上戴，她才明白，君子晞在模仿崔砚！

    那一刻她不出是什么感觉，抬手夺去了那个被他戴了好几次都脱落下来的发冠，扔到身后的台子上。

    君珩问：“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君子晞目光追着发冠，往前踉跄了一步，不满地嘟囔着：“还我！”

    头上绑着的红绳本身就因为戴发冠被他扯松了，他这一动，红绳直接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到君珩脚边。

    君珩弯腰去捡，君子晞也同时弯下了身子，可惜慢了一步握在了她的手上。

    君子晞借手上交握的力气把君珩拉起身，执拗地从她手里夺走了红绳，喃喃道：“不许动，不许动......”

    君珩半拖半拉地给人放坐在了床上，颇有些无奈：“好好好，我不动。”

    君子晞用漂亮的眸子凝视着她，他的呼吸浅而急促，还夹杂着一丝不太舒服的轻哼声。

    君珩倾身摸了摸他的额头，原来他还在发着低烧。

    “姐姐......”

    她的手倏地被面前的人抓住，往他身上拉，他像是终于认出了君珩，那双全神贯注的眼眸里只有她的倒影。

    君子晞眸光闪烁，难掩讨要肯定的渴望，他的声音压得很轻：“这样......你喜欢吗？”

    见君珩半天没话，他的眼中浮现出雾蒙蒙的失落，又想起什么，把自己的胳膊递到她的面前。

    “我没把自己弄脏，洗了好多遍的，你闻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