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下轿之威
“新婚大囍!”
“这柳姐嫁给他, 真是糟蹋了。”
“嘘,声点,你想被听见吗?”
……
在一片喧嚣的嘈杂声中, 楚辞靠在花轿里咔嚓咔嚓地啃着苹果,契之闻得到吃不到,气得要死, 却偏偏拿这女人没办法。它睁大湿漉漉的圆眼,可怜巴巴地看着楚辞,在她的裙子上不断地扒拉,却被楚辞摸了摸头, 呜呜噜噜地:“你应该不爱吃苹果, 等回去了给你买烤鸭吃,你一半, 我一半。”
看起来很好骗的契之瞬间就不扒拉了, 它目光炯炯地趴了下来,等着完事后的那一半。
来也颇为好笑,成亲成亲, 新郎官并没来接,陈府推辞少主身体不好,便免了这一道流程。
只有明眼人知道,这柳姐还没嫁过去, 就已经被立了下马威。身体不好?好笑得很,再不济你也坐个轿子, 什么身体不好,多亏这柳大人一点也不介意, 生怕自己家女儿嫁不出去。
楚辞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真为这柳姐的未来感到担忧。
她的手轻搭在花轿的窗户旁轻轻敲击着, 哒哒哒哒,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窗外的声音愈发嘈杂,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了那面会言镜。她若有所思地抚摸着那镜子上的花纹,轻声道:“谢青寻?”
无人应答。
“谢青寻?”
她又试探着叫了一声。
、
“怎么了?”
那面镜子突然传出了谢青寻的声音,风声冽冽,他似乎正在极速奔走之中。
“柳怜心找到了吗?”
谢青寻那边突然沉默了下来,却让楚辞突然不安了起来:“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茬子了?”
良久,谢青寻才开了口:“找到了,只是……”
谢青寻做事向来果断干脆,怎么今天这样踌躇?
“只是什么?”
“只是,她的状况很不好,一身伤痕。”
楚辞顿时着急了起来:“脸呢?画皮有没有对她怎么样?好不容易找到了,绝对不能让她出事。”
“谢青寻,你现在在哪?”
“我?"
谢青寻低头看了看昏迷倒地的柳怜心,又看着自己所处的环境中,低声道:“画皮对她没下狠手,你放心。我在醉红阁,你们找不到柳怜心,是因为画皮将她锁在了幻境之中。如今幻境已破,她却依旧困在梦境之中,无法醒来。”
“楚辞,画皮绝非一人兴风作浪,你明白吗?今日婚事大凶,我随后就到。”
“好。”
话音刚落,花轿的帘子便已被人揭开。楚辞立刻将会言镜塞到了怀里,将契之往裙底一推,端端正正坐好,并且非常上道地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
虽然盖着盖头没人看得见。
“落轿——”
“姐请。”
没一会的功夫已经到了陈府大门,媒婆递过手来,楚辞也点了点头,准备迈出花轿。
“咚!”
什么声音?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阵不知从哪里的力量狠狠撞了过来,似乎是有备而来,将花轿里的楚辞撞了个七荤八素腰酸背痛,契之也滚碌碌地从裙底飞了出来,一头撞上了轿顶。
“你们干什么?”那媒婆被撞飞出去,惊呼一声。
楚辞呲牙咧嘴地从轿底爬起来,还没等她坐回位置,又是一声碰撞之声,楚辞哎呦一声就摔了下去,捂着腰怎么都起不来。
花轿中一番风波迭生,这花轿外又是一番风云攒动。
陈府门口黑压压一片,都被这不知来头的马车惊到了。马车上坐着一位黑衣少女,面容娇俏,美若不可方物,手里还握着缰绳,操纵着马车直接就撞上了这新夫人的花轿,看着气势汹汹,竟然一点都没将这柳府放在眼里。
媒婆可是收了柳家不少好处的,当下也生了怒意:“阁下这是做什么,是要与陈府和柳府作对吗?”
“真不好意思,我这奴婢脾气大,等回去我一定好生管教。”
一阵轻笑传来,马车中的人开口了。那声音冷冽如清泉,却在冷处带了一丝勾人的媚。
一只素手伸了出来,阳光倾斜而下,将那掩盖在黑暗中的面容照亮。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为那少见的貌美与矜贵,还有那面容后的身份与地位。那女子一身蓝衣坐在车里,手里还把玩着一串黑曜石的手串,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里皆是冷漠与嘲弄。
有人认出了她的身份,惊呼道:“陈家大姐?”
越来越多的人也反应过来,七嘴八舌地围在一起。
媒婆也愣住了:“您是……诗情姐?”
唐诗晴淡淡一笑:“怎么,弟弟成婚,我还不能来看看吗?”
她挺直了腰走下轿子,缓缓走到花轿前,冷淡道:“既然一日是陈家人,终身都是陈家人。”
“之前在太玄镜中修炼,少不得听了多少流言蜚语,我这弟弟顽劣的很,少不得要柳姐费心些,柳姐你是吧?”
轿中传来一声低弱的回应:“姐姐的是。”
冬香紧紧靠在花轿前,一句也不敢发声。谁能想到,这陈家的大姐会在今天回来?她不是早已拜入古渌山庄,拜在了奉时真人门下了吗?
坞都谁人不知,这陈家大姐自聪慧过人,若不是家主之位传男不传女,她早就已经是当之无愧的陈氏少主了,哪里还有她弟弟什么事。多年之前,她因坞都灾荒向朝廷献计,被今上传召入宫,更是被奉为郡主,赐国姓唐,一举成名天下知。
原以为这位才女日后便会在京城大放光彩,可谁知她急流勇退,联合陈氏家主摆平陈氏内斗,拜入古渌山庄,从此脱离世俗,再不归家。
她怎么会回来?
唐诗晴饶有兴趣地摸着手中的短剑:“听闻谢氏一脉尽亡,可惜今上宽宏大量,这才留下了旁系的命。听闻这把短剑名曰炼心剑,怜心,炼心,当真是个好名字。想必入了我陈家之后,弟妹也会安分守己的,对吧?”
花轿中人再次应了一声,一如她的名字那样,娇弱又惹人怜爱。
唐诗晴再不看花轿,径直走进了陈府大门:“凤之,走吧。”
楚辞在花轿中捏嗓子捏得快要翻白眼了,更别提那疯女人完巴掌又给枣吃,她按着额头苦笑一声:“柳姐啊,你爹给你找的什么婆家啊……”
媒婆见门口挤得水泄不通,又怕这柳姐吃了这么多酸楚后崩了情绪,索性让轿夫直接把花轿抬进了院子,省得她再走这么一段步步惊心的路了。
院内早已坐满了宾客,除却坞都的名门望族之外,还坐着不少修道之人,像什么万武门、古渌山庄,还有千道宗的人,看着气势非凡,极具压迫感。
益阳子眉开眼笑地捧起酒壶,敬了信侯一杯:“多亏你这人脉,我们才能和陈氏攀上关系。”他举起杯子挡着嘴角,“今夜动手,可别忘了。”
信侯默不作声点了点头,低声道:“还是多亏了段兄。”
益阳子会意地笑了笑,看着信侯旁的空座,努努嘴:“人呢?”
信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正此时,唐诗晴被一群人簇拥着走了进来,益阳子的眼中爆发出惊喜之色,目光牢牢地粘在了她的身上,一刻也不肯分离。古渌山庄的一个弟子见她来了,欢喜道:“师姐,这里这里。”
那弟子却被旁边的人推了一把:“唐突什么,今天是师姐弟弟婚宴,师姐自然要随本家坐的。”
却不曾想,唐诗晴点了点头,径直走了过来,坐在了同门弟子的旁边。这番动作自然引起了不少骚动,那益阳子也颇为动心,将衣裳整了又整便想过去搭讪,却被信侯一把拦住。
信侯斜眼示意他看,益阳子这才看到那唐诗晴旁还站着一位黑衣少女,手里还握着一条铁鞭。谁敢来搭讪这唐诗晴,她便娇俏一笑,手里却狠狠一甩,铁鞭与地面碰撞时发出刺耳的声音,叫人看着心惊胆战的。
益阳子抿了抿嘴,还是放弃了。这美人旁边站着一位蛇蝎美人,太烈了,谁敢上啊。
新郎官还是没来,那花轿孤零零地放在院中,一时间都没了主意。
楚辞低声叫了叫轿外立着的冬香:“冬香,怎么还不下轿啊?”
冬香也瑟缩着靠在窗边,紧张道:“姑……姐,奴婢也不知道,这姑爷也没来,陈家上上下下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
楚辞在轿中和契之大眼瞪眼,心想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又是被甩脸色,又是被冷嘲热讽,刚才叫了许久的谢青寻也不应答了,当真是孤立无援。
“吉时到——新娘下轿——”
终于,司礼从大堂中走了出来,规规矩矩地站在了台阶下。众人也都屏了声音,看那一身红衣的陈氏少主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那花轿前。陈章杰一身酒气,醉醺醺的,看着不成体统,可谁也不敢什么,只敢让这无法无天的二世祖在这里放肆。
唐诗情?更别提了,这位眼里只有弟弟,哪管什么正邪是非。
陈章杰捧着红花,作势要去掀那帘子:“娘子,请。”
楚辞吸了一口气,略微调整了姿势,慢慢站起身来,准备下轿。
众人都一言不发,看着那昏聩的陈氏少主迎娶这坞都最漂亮的姑娘,看这刚进门便被下了绊子的柳家姐,面对这样的窘迫之地,该是作何反应呢?
只有楚辞焦急如焚,这谢青寻再不来,她便真的要跟这纨绔子弟洞房成亲了啊。
她慢悠悠地伸手,慢悠悠地掀开帘子,慢悠悠地往出迈,慢悠悠地磨蹭时间。
“慢着!”
终于,一声怒喝从门外传来,众人皆是一惊,心想这波折重重的婚礼还有第二出戏码?
“啪!”陈章杰吃痛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娇弱的新夫人。
那声音响起来的一瞬间,楚辞啪的一声就放下了帘子,立刻干脆利落地坐了回去,还顺便果断给了陈章杰手背一巴掌,她坐在轿中一动不动,像尊活佛。
管他是谁来翻天,先坐回去再。
一位和冬香一模一样的少女跑了进来,指着那花轿便:“这根本不是柳姐,”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她明明就是杀我坞都无数女子的画皮!”
“她是妖!”
“什么!”
一声栽赃掀起滔天大浪,满堂宾客皆面如土色,作势要逃。一时间,这陈府大院中鸡飞狗跳,那宴席上的碗筷都被惊起的客人撞翻在地,化作碎片。刚刚上桌的大鱼大肉还没来得及进了肚子,便被迫栽到土里吃灰。
众人都失了分寸,还有那许多蒙混过关的人也惊慌失措,夹带私货揣着馒头鸭腿就往外奔,差点将门都掀翻了。即便是管家和司礼叫了半天,也无人理会。
真正坐如泰山的,只有这陈府之人。
还有丝毫不畏惧妖的各大门派。
以及,冷汗直下的楚辞。
作者有话:
明天,男主男二都要来了,撒花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