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互相折磨
难怪七言堂的玉牌子他都看不上, 难怪楚辞磨破嘴皮子都没用,难怪她认认真真忙前忙后干活也没用!
原来碰瓷是假,找徒弟继承手艺才是真!
堂堂微山派弟子去刻碑?
楚辞绝对不能忍。
可是即便脑子是这样想的, 白天她还是不得不迫于压力规规矩矩地学刻碑,不过学会学,她就是不好好学。
简途这老头不给她面子, 将她是个傻子的谣言传出去了,她还听话什么。难道当真规规矩矩窝在南村刻一辈子的墓碑吗?
一场装疯卖傻的互相折磨开始了。
夏日正好,适宜刻碑。
此时已是初夏,因为身体初愈, 楚辞有些畏寒。虽然中午太阳极热, 但是清与傍晚还是带了一丝凉意,楚辞索性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呆坐在树荫下, 学, 刻,碑。
简途嫌弃她一会怕冷一会怕热的毛病,自己端个了马扎坐在了院中晒着午后的太阳, 让楚辞躲在树荫下捧着萝卜学手艺。
一把锋利的刻刀丢了过来,简途扬了扬下巴睥睨道:“来,看清楚我这手是怎么操作的,一笔一划都不得马虎, 看好了……”
话音刚落,简途对着一块平整无字的石碑刻得飞快。没一会功夫, 墓碑上中榜部分的主文已经刻完了一半,上面详细地介绍了逝者的姓名与身份地位, 而下面那些子孙名字还没来得及刻完。
头顶是毒辣的日光, 连楚辞都觉得晒, 他却一半处在烈日下,一半藏在树荫里。手下的刻刀渐渐握出了汗,而那冰凉的石碑却是凉意渗骨,凉与热的奇妙组合,给这个人身上添上了一丝难言的神秘意味。
而这个人每日除了刻碑就是守坟,来来回回都是与逝者交道。而他又站在生者的角度,将许多人的思念与悔恨都一一刻下,留作一块无言的石碑,作为一扇通往阴阳两界的门。
“会了么?”
感慨归感慨,该划水时还是要继续划水的,楚辞乖巧摇头,义正言辞道:“我不要用萝卜,我也要在石碑上刻!”
简途眼睛一瞪:“美得你,我是没让你刻石碑吗,你自己看看,你给我刻坏了多少了,你就先给我用萝卜!”
楚辞丝毫不觉得羞耻,她飞快道:“这刀我用不顺手,难刻!”
简途怒看楚辞:“哪里不顺手了?”
楚辞也回瞪:“哪里都不顺手!”
简途大喝道:“这刀是我生平用惯了的,怎么会不顺手?要不是你磨磨唧唧,我们至于拖到下午刻吗,是嫌早上太凉了还是晚上太黑了?一天天的就知道睡,睡睡睡!”
“不许对我进行人身攻击,你给我换把刀就行!”
简途终于让了一步,提起鼓鼓囊囊的牛皮袋子,将牛皮袋子里的各种刻刀都倒了出来:“吧,想要哪个?”
楚辞咧嘴一笑:“你把我那个青月给我就行。”
原来如此……敢情是在这里等着呢。
简途瞥了她一眼:“我给你的话,你就能好好刻吗?”
楚辞点头如捣蒜:“能,绝对能,必须能!”
简途冷笑一声:“美得你。”
楚辞顿时就开始不干了,她鬼哭狼嚎地拉着简途的袖子玩泪汪汪道:“爷爷,简爷爷,算我求你了,我没它简直是吃不好睡不好天天做噩梦梦见我那宝贝青月变成人了对着我哭啊!苍天可鉴,我真的不能没有它……”
楚辞这一顿鬼哭狼嚎听得简途头疼,他啪的一声丢了一个萝卜到楚辞嘴里:“聒噪,你是女的不?”
楚辞咬着萝卜呜呜噜噜:“我要刀我要刀我要刀……”
“真是受不了你……”
简途自言自语了一会,转头进了自己睡的那间屋子。他一进去,楚辞也就不哼哼了,咔嚓一声咬了一口萝卜,目光炯炯地听着他在屋子里的动静。
走路声,抽屉声,还有一些窸窸窣窣的拨弄声。
好啊简老头,她找了这么几天找不到青月在哪,敢情是藏自己屋子里某个抽屉了?
“接着!”
日光下,隐约有冷光一双,楚辞眉开眼笑地去接,可当低头一看时,差点被气歪鼻子。
一把许久不用的双刀正乖巧落于手中。
无暇。
她不甘心:“你骗人!”
简途翻了个白眼:“你真当老爷子我蠢?那种奇刀也会还给你?等你先出师了再,到时候你那什么玉佩玉牌子,通通还你行不行。”
楚辞含恨:“我不!”
“给你双刀就不错了,要不你还给我?”
楚辞警惕地抱着无暇:“不行,给了我的就是我的。”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那刀绝非凡品?”
简途刻着石碑淡淡道:“这不是就是武雍那老东西的手艺吗,我绝对看错不了,只不过他最擅长铸剑,倒是没想过他也会铸刀。”
他也知道武雍?百年前那位最强的铸剑师?
楚辞记得,那位武雍大师当真是个传奇人物,青月就是用各种珍铁与乞刀所融而成,上面还添了一道威力非凡的镇魂符。也正是那道镇魂符的禁制,才让楚辞当时在抱朴山能够解决掉再度复活了的祁钰。
“你怎么知道他?”
“我怎么不知道他?”
楚辞麻木地刻着萝卜开始刻字,刻了半天也不知道要刻些什么,磨磨蹭蹭刻了一个“楚辞”,过了一会,又窸窸窣窣刻了一个“余令”。
萝卜“余令”和萝卜“楚辞”正亲密地靠在一起,宛如天生一对。
简途早就看出了楚辞魂不守舍的,还不知道在那里偷偷摸摸刻些什么,索性伸手去抓:“刻什么呢我看看。”
楚辞立刻面不改色地将两根萝卜都吞进肚子:“刻些我爱刻的东西。”
简途一听,胡子翘得老高:“想挨揍?”
楚辞飞快吞下萝卜,将无暇握在手中笑着道:“没错!”
“老头,吃我一刀!”
她动得飞快,顷刻间就向一卷旋风向简途冲了过去,无暇的刀刃眼看就要挑上简途的胡子,简途眉毛都没皱一下,神色如常地接上了楚辞的那一刀。
简途拂袖:“丫头大胆!”
“咻!”
“嘭!”
两人得架来惊天动地,连院子里的萝卜白菜都使上了,简途早已习惯了楚辞隔三差五就要找自己架的骚操作了,再了不也是他先无赖将人家困在这里学手艺的么。
简大爷睥睨地琢磨了一会,还是决定大度一些,不和这种肚鸡肠的年轻人斤斤计较。
房子摇三摇,院门晃三晃,到处都是烟尘与瓜果齐飞,劈里啪啦的斗声如狂风飒飒、经久不绝,若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天爷专门挑了简途一家地震了。
一刻钟后,烟尘散去,地上瘫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简途面不改色抱胸道:“不错,今日有进步了,还能接我三招。”
楚辞也不理他,就这样躺在日光下晒着太阳。这几个月里,她算是摸清这个老头的脾性了,爱面子脾气大,吃软不吃硬。
可楚辞也来了脾气,偏偏和他对着干,每隔几天就兴致勃勃地去行窃,专门偷自己的东西。
但是每一次都无功而返,还被简途单方面揍,久而久之,楚辞便将他揍自己时的招数都化为己用,再兴致勃勃地用他的招数去反击。
刚开始时,楚辞根本接不上他的招数,后来渐渐好些了,能接上他几招,再过后来,她竟然偶尔可以和他对了,这简直就是这些时日里最值得欢庆的事!
她暗搓搓握紧手,这老头一身的秘密,看她不把他的绝世功法都偷学过来!
“喂,怎么没声了?”
楚辞浑身瘫软睡在地上,喃眼神呆滞道:“等我缓缓,我还能再接你三招……”
“牙尖嘴利的,少大话了。”
“不过我倒是纳闷,什么时候有了你这么一个刀修,年纪竟然已到刀域境界,真是后生可畏。”
楚辞累得眼神涣散:“后生可畏不也不过你么……”
简途冷哼一声似笑非笑:“普天之下能赢我的没几个人,你算老几?”
楚辞深呼一口气,又迅猛弹了起来:“再来!”
“咻!”
“嘭!”
毫不意外,再次接了三招后的楚辞又瘫在地上了,不仅要听着施虐者絮絮叨叨的点评,还得挨骂,天可怜见,她好惨。
“今日就这么算了?那你躺着吧,我累了,我要去睡会,记得等会扫地做饭擦桌子,今晚我要吃鱼香肉丝。”
还鱼香肉丝,鱼个锤子!
楚辞:“总有一天我要用你的招数赢你!”
简途平静道:“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起来还算你走运,竟然知道将我之前的招式用上,没算白揍你。”
楚辞气愤:“!”
“怎么,就这么想走?”
“你呢……不是我,简途大师,简爷爷,你到底留我有什么用啊……我真的无心刻碑啊啊啊啊啊……”
简途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面不改色道:“我没多少时间了。”
楚辞惊愕回头:“什么意思?”
“听不懂?意思就是我活得够久了,没几天可以活了,我无儿无女的,南村人向来看不惯我。我放心不下我这手艺,必须找个人给我继承了。我那早逝的妻子也等我太久了,等我死后,作为徒弟的你便可以替我收尸了。”
收尸?
他曾能将这般凄惨的话得那么轻松?
楚辞默默道:“为什么会是我?”
“就凭你吃了我的用了我的还刻坏我的碑!”
……兜兜转转又扯到了钱的问题。
简途抱胸淡淡道:“怎么,心软了?”
“……没有。”
“我不需要你的心软,你只需要学好刻碑这门手艺就行,等我死后,替我刻一块碑,也就算咱们仁至义尽了。”
是怎样的孤身一人地活着,才会孤寂无人到需要找一个外人替自己收尸,而他逼自己学刻碑手艺竟然是为了让自己为他刻碑?
至于他为什么不自己刻碑。想必……应该是刻了半辈子的墓碑,也不愿自己去世时也是孤身一人吧,所以才留下她,仅仅是为了替他送终。
他不怕死亡,只怕孤寂与荒凉。
见楚辞没话,简途毫不留情地就往回走,似乎那些情感与怜悯与自己毫无关系,他一边走一边道:“麻烦死了,别磨磨蹭蹭的,赶紧起来做饭!”
隔了好久,院子里才传出楚辞的声音:“简大师!你能不能把我那玉佩还给我?”
“你想干嘛?”
良久,楚辞才慢吞吞道:“那是……定情信物,我用来睹物思人的,你也要留着吗?”
“砰。”
一块玉佩气势汹汹地砸了下来,楚辞眼前一黑,这人怎么不由分就砸东西。
简途骂得气势汹汹:“睹个锤子!”
不远处,余令难得了个喷嚏,低声道:“这么热的天,怎么会受凉呢?”
作者有话:
?竟然没写到,我高估我自己了。
下章重逢哦,刚好明天我生日哈哈哈一起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