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已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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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奚荀明白师傅的,便是他那日恨极了脱口而出的,要除了沈家这件事情,没想到师傅心中也有这个想法。

    奚荀便觉得自己与师傅在这方面想法是一致的,单是想到这相同点便足矣让他心中窃喜,他向来是个很好满足的人。

    秦子衿当然不知奚荀的这层心思,她自那日偶然见了奚荀的真面容后,便只觉得此位男子果真是生得极美,但是其他的时候心态上并没有什么变化。

    顶多是每日来讲学时她的心情更愉悦了些,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如此相安无事过了段时日,奚荀的功课也差不多勉强完成了,考核前的时日他只需在家勤勉复习即可,想必这次考核是能过关了。

    秦子衿会试在即,既然她已算完成任务,便跟奚家主言明,后面的时日她便不来了,奚荀靠自己也能复习。

    奚家主知晓秦子衿即将去参加会试,自是理解,便嘱咐了她几句,又提前结了银钱与她,毕竟秦子衿能让奚荀将这些书背下来,着实不易,家主心中还是有杆秤的,经过这许多日的相处,她对秦子衿的印象已经从狂妄学子变成了确有几分本事。

    家主敬重有才之人,自然是厚待秦子衿。

    奚荀听闻后,心情十分低落,但他又知道师傅是去科举,他该为她高兴才是,心情一时便有些矛盾,憋了半天,也只能嗫嚅着了句:“荀儿……祝师傅杏榜提名。”

    “往后我便不是你的师傅了,荀儿也要勤勉学习,今年国主考核可不能再不成了。“

    秦子衿想了想,还是跟奚荀嘱咐了几句,完便觉得自己虽年纪不大,这出口的话倒显得她像个老师傅似的。

    “嗯!”

    奚荀听完重重点头,都有些哽咽了。

    秦子衿心想看来她这些时日师傅做得还不错,与学生的师生情谊很是不错嘛,临走前,学生都要哭了。

    秦子衿如今已习惯了奚荀这动不动就哭的娇弱性子了,听闻也是如往常般劝慰道:“若是科举顺利,日后入了朝堂,咱们还是同僚呢。”

    秦子衿给奚荀描绘了一个美好的可以摸得着的未来,主要也是为了让奚荀不这么伤感,若是知道日后还能重逢,现下便也觉得可以忍受了罢。

    横竖过几日,若是奚荀真的入了朝堂,手中事务繁多起来,便也不会纠结于这些事情了。

    人生在世,离别是常态。

    不过这只是秦子衿一人的想法罢了。

    奚荀这个好骗的,却觉得自己得了个希望,更加勤勉起来,誓要在此次的考核中一举合格。

    秦子衿与奚荀告别好之后便坐着马车回到了自己的院中,往后这些时间,她便跟李之遥在院中一起学习。

    是学习,其实是二人就看过的知识点再次进行复习罢了。

    虽然会试考核的科目是与乡试一样的,但是此次考试地点只一个都城,来的皆是各地的优秀学子,若是论实力,便是随意拎出一位,都是不容觑的。

    毕竟单是“解元”,便就好几位呢。

    秦子衿与李之遥自然不敢放松,二人虽是实力尚佳,但此次会试,参加的许多学子中,能够在榜的也就三百位左右,竞争相当激烈,不亚于秦子衿前世考全国第一的大学那种难度。

    她们二人,于一些寻常的古籍上,基本是没什么问题的,怕就怕此次会试,存心刁难,找些比较偏颇的古籍,秦子衿先前在奚府讲学,并没有多少时间来研究这些,李之遥时间充足,倒是寻了不少古籍,秦子衿下学后便赶紧将这些古籍吃透进脑中去。

    李之遥基本已看过一遭,只是古籍总是有些晦涩难懂,李之遥也并非全部理透,只将不解处记在一旁,等着秦子衿回来一起讨论呢。

    因着二人效率奇高,这短短的时日,倒是又读了有一沓的书籍,李之遥夜间读书倒是没什么讲究,但秦子衿饿得慌,她便时常去街头买些便宜些的实心馒头,晚间蒸了填肚子。

    二人又闭门学习了些时日,终于等到了会试这日。

    只是这次她们不必再跟往常般提前租马车去考院附近寻客栈,倒是方便了许多。

    此时考试地点设在都城中心,专为科举而建的一处颇大的考院中,秦子衿她们从家中坐马车过去也不费多少时间,二人自是体会到了住在近处的好处。

    “今年不必来回折腾,真是方便了许多。”

    “是啊,往年起码得坐上一日马车,真是劳累。”

    “还是子衿你想的周到,我前几日才与娘亲通过信,我们俩家中一切安好。”

    “那便好,不知在都城,那沈家可还能只手撑天,买通所有的考官?”

    “到时看榜便知。”

    “……”

    二人闲聊了一阵,便到了考院附近,李之遥先前知道秦子衿已于奚府见过沈卿清,本还担心二人会有冲突,还好沈卿清眼高于顶,瞧不上一个的师傅,若是她谨慎些,细查下便知秦子衿是她科举的有力对手。

    因为今日女尊国各地的学子们都来了此处,故此时考院外间什么长相的女子皆而有之,口音也是各不相同。

    女尊国南方口音较温润些,女子们也生得儒雅些,北方常年寒凉,口音便略糙了些,女子们也生得更为高大。

    秦子衿瞧着各有各的好,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不同地方的女子,有些着她们当地的方言,秦子衿甚至听不懂她们在些什么,想必她们听秦子衿与李之遥谈话也是这个感觉罢。

    此时她们来的时辰尚早,考院附近倒已聚集了不少学子,门口的道路上不时便有马上停下,皆是过来科举的学子。

    此刻,却有一辆极度奢华的马车,在考院门口停下,同行的马车皆知里间坐着的人非富即贵,便都避让着这辆马车,让它先行。

    果然,这辆马车方一到考院门口,跟着的四个随从便恭敬地将马凳放至车前,随即一人半蹲着身子给下车的主子扶着,秦子衿定睛一瞧此人倒果真是沈卿清。

    毕竟在会试场上,敢搞这么大排场的,怕是没有几人了。

    且沈卿清下马车后,并未看这些学子,她着装富贵,在场的学子们一瞧便知她并非普通门第,认得的自觉退让,不认得的也被旁人拉走了。

    沈大将军名声在外,又瞧见沈卿清如此架势,便知并非自己能惹得的,今日会试在即,没人想给自己惹麻烦。

    秦子衿她们本就站得偏些,瞧见沈卿清后二人眼间都是讥讽,今日在场也有不少都城的贵胄子弟,可没瞧见哪位搞这些特殊排场,一来便理所当然站到了等待搜身的队伍第一位去了。

    其实沈卿清日常出行,排场比这还要大上许多,今日还是沈将军觉得考院处人多眼杂,怕到时落了话柄,才让沈卿清挑了辆普通的马车,也只带了四位随从罢了。

    旁人眼中的排场,沈卿清却还觉得有些委屈了,要知道她平素出门的马车只比国主用的上那么一圈,随从得带足二十四位方可,今日她已是相当简朴了。

    那被沈卿清插队的学子方想理论几句,但是沈卿清的随从往她面前一站,那位学子便没敢再了。

    沈卿清的随从一看便是练家子,这些读书人平素又不会舞刀弄剑,自是不过的,这种关头,也只能避让。

    且那搜身的官吏瞧见沈姐来了,忙堆了满脸的笑跑过去拍马屁,寒暄了一堆,沈卿清也只不耐烦回了句,“快些!这些人也配跟本姐站在一起么?”

    沈卿清声音不高,但周围的学子还是听着了,奈何沈将军威名在外,众人也只敢气恼,并不敢当场发作。

    且那女官听闻,慌忙狗腿似地道:“马上就到搜身的时辰了,要不我先为沈姐寻张太师椅来?”

    沈卿清倒是想应了,可惜出门前娘亲严肃嘱咐过她,不可在考院搞特殊,到时压不住旁人的言论,被参一本传到国主耳朵里去,于沈家无益。

    沈卿清也只得忍了,满脸不耐,“罢了罢了,等会儿便是。”

    “是,都听沈姐的。”

    那位官吏虽没寻太师椅,倒是也为沈卿清寻了个空旷处,单许她一人站那,倒是个极会拍马屁的。

    “沈姐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秦子衿瞧见远处行来一人,气度自是与旁人不同,通身的贵气,却不似沈卿清暴发户一般的俗气,而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质。

    沈卿清面上也是一愣,此人怎会出现在此处?

    不是她身子不适,于乡间别院调理身子去了么?

    秦子衿虽在奚府讲学多日,那日“赏花宴”基本也将王公贵族们都见了个遍,却是没见过此人,但是此人通身的气度又做不了假,必不可能是平民子弟。

    “那位……好像是丞相府的姐赵叙白。”

    “什么?不是听闻她自出生便身子不好,时常去乡下调理身子么?”

    “害,这等事情,哪是你我能知晓的,兴许赵姐身子不好,脑子却好呢。”

    “可她在哪里科举的?竟是从未听闻。”

    “许是乡下罢。”

    “……”

    秦子衿在这众人的闲谈中,才得知这位女子的身份,赵叙白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但是赵府却并不陌生,她的娘亲,赵丞相,乃是女尊国文官之首。

    赵丞相在民间的声望比之沈将军要好上许多,只是为人忠介耿直,忧国忧民,有时候还会因政见与国主顶上那么几句,不如沈将军得国主的欢心。

    但是,赵丞相在文官中声望亦是颇高,平素为人也十分低调,并不像沈将军这么高调,因着她执拗的性子,国主几次气急了,要罢免了她,却引得一众文官于宫门前下跪求情,国主碍着她在文官中的名声,怕寒了其他文臣的心,才作罢了。

    其实,国主深知赵丞相是不可多得的良才,只是她性子实在刚强,她也只是想折折她的威风,提醒下她罢了。

    这还是秦子衿在奚府时,偶然听奚荀讲与她听的,主要也是那日好奇这赵丞相究竟是怎样的人,才想着问问奚荀,看他是否听闻。

    奚荀便告诉了她这些,顺便还了赵丞相的嫡女自便时常养在乡下,众人都赵丞相性子太过强硬,生了个女儿反而身子不好,惹人唏嘘。

    可秦子衿今日瞧着,这位赵姐分明身子骨极佳的模样啊,喊起话来中气十足,哪里有久病缠身的模样?

    李之遥先前并未听过这位女子,便也好奇地望着,看看这二人对上,会是何种场面,毕竟沈将军虽然权势滔天,但也不至于在权势上将赵丞相也压得死死的。

    她们二人,一人为文官之首,一人为武官之首,本应分庭抗礼,只是沈将军得了国主大部分的偏爱,才好像显得赵丞相地位上要低些。

    沈卿清向来便与赵叙白不合,这场瓜葛还得自幼时起起。

    沈卿清幼时,尚还不知权势这些的作用,只是家中的宠爱让她有些骄纵,她去赵府赴宴时,瞧见一比她些的女娃娃,正在井水边往里望,沈卿清年纪,好奇是孩子的天性,她也趴过去望着。

    赵叙白手一指,井下面有个人。

    沈卿清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赵叙白咯咯直笑,沈卿清才发现她是在吓唬她,便一怒之下,将她推进了井中。

    后来也不知怎的,在她出府前,赵丞相寻了过来,她现如今只得了这一位女儿,自是宝贝得紧,一来便告知沈将军,今日沈卿清将她女儿推下了井中,现在叙白正高烧不退胡话呢,嘴里直念叨姐姐推她。

    今日进府的女娃娃只沈卿清一位,赵丞相一想便知是何人,忙寻了过来非要讨个法,沈卿清大喊,“她还吓唬我呢,我就推了她一下,谁曾想她那么不禁推,才掉井里了!”

    若是沈卿清不喊这一下子,沈将军还可以搪塞过去,但是如今沈卿清自己了出来,便是如何也无法掩盖的了,沈将军没了替沈卿清遮掩的法子,到时赵丞相一封折子,到国主面前参她个“包庇之罪”,也是有理有据的。

    没办法,沈将军只好回去便请了家法,将沈卿清个的人,也得在床上躺了一个月,赵丞相方才作罢。

    自那日起,沈卿清便恨上了赵叙白,若不是她,她哪里需要挨,娘亲先前从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呢。

    赵叙白大病之后,赵丞相也只推叙白身子弱,骨子上积了病,需要好生调养,时常便送去乡下,赵叙白在都城中的踪迹便近乎全无了,众人皆知赵丞相家有一爱女,但见过的人却是极少。

    沈卿清自那时起,也没见过赵叙白几面,但凡每次见面,她必被赵叙白激得面目狰狞,失去理智,做些惹人笑话之事,赵叙白一介文人之后,再借着身子不好装个弱,众人便只以为是沈卿清欺负了赵叙白。

    故每次两人相逢,都是沈卿清吃了亏。

    今日,赵叙白却出现在此处,沈卿清心中已暗道不好,却还是硬着头皮回道:“你来作甚?”

    赵叙白一甩衣袖,微微一笑:“沈大姐来得会试,偏我赵某人来不得?”

    此话倒是讥讽沈卿清处处使特权了,沈卿清听懂了,这么多学子面前,沈卿清被赵叙白下了面子,气得攥紧了拳头,身子都有些发抖,怒道:“你休要血口喷人,爱来便来,与我何干?”

    “哦?这倒是不符合沈姐一贯的风格了。”

    赵叙白得不急不缓,且此人在这种场合还优哉游哉地摇着把扇子,瞧着端的是副风流才女模样。

    沈卿清在众学子面前被下了面子,登时心中便极为恼怒,却又不好发作,这么多学子面前,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见证人太多,且今日娘亲特地嘱咐过她不要惹事,她为了娘亲的嘱咐也得收着些。

    如此,沈卿清只得强忍着将头转向一旁,再不理赵叙白了,只是满脸的怒容倒是出卖了她的内心。

    秦子衿瞧见此人当众驳了沈卿清的面子,沈卿清竟还硬生生忍了,心下微动,所谓常言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秦子衿倒是很想与她结识一番。

    外地来的众学子方才见了沈卿清的架势,便知她不好惹,谁知竟来了个能与沈卿清相抗衡的,当下便在心中感叹,果然还是都城能人众多,精彩纷呈,与家乡的状况果然大不相同。

    且这赵叙白,这些年在都城的日子并不多,因着低调了多年,沈家便只当赵家这个后辈是个不中用的,也没用心思提防压着,倒是任其发展,给了赵叙白机会,毕竟若是论实力,赵家还是要差上一截。

    自她大些,娘亲便令赵叙白专心备考科举,但是却是请的师傅去乡下教的,所以众人并不知赵叙白也在备考科举。

    后又听闻沈卿清也要科举,赵丞相担心自家女儿被沈家迫害,便令赵叙白一直在偏远的乡下科举,后来乡试也是在偏远的省份,女尊国这么大,沈将军的爪牙还没伸到每一个省份去,故赵叙白在会试前一直是查无此人。

    尽管她继承了其母的智慧,常常也是榜一的名次。

    故赵叙白今日出现在此处,沈卿清才如此惊慌,要知道她的科举是有水分的,旁人都不敢置喙,可若是赵丞相知晓了,执拗的脾气一上来,若是东窗事发,她可真是叫苦不迭,娘亲到时也前功尽弃,不定还会惹怒国主。

    但沈卿清只是心中慌乱,面上却是不敢表露半分,那位搜身的官吏只识得沈卿清,却不认识赵叙白,待搜身时,她只胡乱搜了搜,便放沈卿清进去了,其实都没敢摸着沈卿清的衣服边儿。

    赵叙白站在后边,摇着扇子,便道:“你这官吏搜得不严,为何沈大姐偏偏不需搜身仔细呢?”

    搜身的官吏还是第一次被人质问,虽刚刚赵叙白的威风她也看到了,但是她仗着自己都城中各官子女都熟识,偏不认得赵叙白,便只当她是外省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官员女儿,沈姐不跟她计较乃是沈姐大度,并非是收拾不了这位学子。

    且这官吏又本着将沈将军的马屁拍到底的原则,便摆出一副狐假虎威的姿态朝赵叙白吼道:“去去去,哪里来的乡下女子,沈姐的事情也是你能过问的?”

    这官吏显然是个眼瞎的,压根瞧不见赵叙白通身的贵气,又或者是她拍马屁的心情太甚,使她忽略了这么明显的事实。

    赵叙白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对待,但她倒也不气,只是觉得好笑,她这些年不常在都城出没,竟已被人认作乡下人了么?

    有趣,有趣,都城的官员们真是更有趣了呢,赵叙白摇着扇子心想。

    这搜身的官吏还在狐假虎威,考院中恰好经过一考官,瞧见赵叙白忙过来寒暄道:“叙白,这些时日可还安好?”

    “牢伯母记挂,叙白一切安好。”

    这位考官官职皆在这位搜身的官吏之上许多,所以这官吏瞧见这位考官对这位学子十分亲昵的模样,便觉得有些慌。

    毕竟,这位考官是以古板著称的,从不拍须溜马,能让她瞧上眼的人并不多,何况是位学子呢。

    这位官吏便试探着问那位考官道:“这位是……?”

    “丞相府姐。”

    这位考官一向不喜这种拍须溜马的官吏,见状,只冷冷回道。

    丞相府,还能是哪个丞相府,女尊国只一位赵丞相。

    这位官吏登时脸色便变了,腿都有些软,为赵叙白搜身时双手都有点发抖。

    此时沈卿清早已进去了,赵叙白进考场前,用扇柄轻轻指了下这位搜身的官吏笑道,“我记住你了哦”,然后才将这扇子妥善放置到了杂物处。

    这官吏早已吓得面色发白,只能强撑着精神继续搜身。

    秦子衿与李之遥,也排在赵叙白后边不远处,她与李之遥也很快进了考场,这次二人分的考位倒是接近。

    先前考院的桌椅皆有些陈旧,但这毕竟是都城,此处考院的陈设皆是崭新的,且考试的考位也要宽敞许多,想必是在都城国主脚下,时常检查的缘故。

    且这都城相当于是女尊国的脸面,自是处处都要注意的。

    秦子衿此次的位置与李之遥隔得不远,二人便一直顺路。

    考试前夕,二人都有些紧张,毕竟这是会试,若是在榜,便就是殿试了。

    科举至今,今日考试过后,便只剩了这临门两脚,一点都不紧张肯定是假的。

    都城的官吏搜身倒不似先前那么严格了,毕竟能考至会试的,都是有几把刷子的,虽是搜身不严格,但是监督的考官们却多上了许多,基本每十位学子便有一考官专门盯着,所以就算是想要舞弊,也是无法的。

    监督的考官众多,且监督哪里都是随机抽签安排,并不给学子们舞弊的机会,所以在规则上瞧着是极为公平的。

    会试考试流程与乡试一样,只是此次帖诗考察的是“五言八韵诗”,规定就《左传》中的一则故事来咏,秦子衿对于《左传》是极为熟悉的,只是要根据这,在这所有的学子中出彩有点难度,科举历来严酷,只选取前面的学子,所以每次考试其实最难的不是答出来,而是出彩。

    秦子衿已经考至会试,作诗的水平也不似当初那般青涩,虽是比不上名垂青史的大文豪,但在女尊国论起来,已算不错。

    且秦子衿读过的古籍颇多,引经据典的时候总是比旁人有些优势,也算是她出彩的地方,故秦子衿沉吟了没多久,便找到了思路。

    科举选拔的是官场人才,日后是要参与国事的,故下午场的赋依旧是考察的学子是否有治国之才,因此多是就古籍考察的时政方面的知识,这靠死记硬背是没有任何作用的,胸中是否有治国的才能,阅卷的考官们一看便知。

    因此,许多学子们往往是输在了这一项上头,但实话,这治国本领有时确实是需要一些天赋的,光靠勤勉还是不能够。

    考到会试的学子们皆已是努力到了拼天赋的时刻了。

    秦子衿在奚府时便有刻意培养自己这方面的能力,奚府来往的官场人颇多,且奚言有时也与奚荀聊些官场事务,若是有些不同寻常的,奚荀便会常常与她聊几句,故秦子衿来奚府这些时日倒是对官场有了更为全面的认识。

    所以,这次考察的赋,她较之往常也有了新的见解,虽是会试,却是比她在乡试时要答得更为轻松些。

    秦子衿检查完毕,交卷时,李之遥还未答好,秦子衿照旧是去考院门口等着,待她行至门口时,却发现赵叙白已摇着扇子等在门口了。

    瞧见秦子衿出来,赵叙白依旧是摇着扇子,笑得随意:“哦?竟已有人出来了?”

    随即赵叙白拱了拱手,道:“在下赵叙白,阁下是?”

    秦子衿虽然想与此人结交,却也摸不清到底是敌是友,秦子衿行事谨慎,不愿做不确定的事情,便拱手回道:“在下秦子衿,你也在等朋友?”

    “嗯,但不是朋友。”

    赵叙白望着考院内,再没话了,秦子衿也乐得清闲,总觉得这位赵姐有些神秘,城府瞧着又是极深。

    三两句话,便常常激得沈卿清暴怒不已。

    只是,在秦子衿未科举成功之前,她想这么多也没用。

    “你觉得沈卿清此人如何?”

    此时考院外,只她们二人,先前搜身的官吏本想过来与赵叙白赔礼,赵叙白只嫌恶般看了一眼,变了脸色闷声道,“滚。”

    随即,还用扇子挥了挥面前的空气,好像此间的空气都遭到了污染一般。

    所以,那官吏自觉退远后,现在她们二人面前没有任何官吏,但是赵叙白突然这么一问,秦子衿还是有些诧异,她们二人并未见过,赵叙白问她这话实在奇怪。

    但是,赵叙白好像并不指望她能回答,而是摇着扇子自顾自答道:“很讨厌,很碍眼不是吗?”

    秦子衿发觉她并不需要自己的回答,便就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等着李之遥。

    不一会儿,李之遥出了考场,秦子衿便先与她一道回去了,好不容易考完了这场试,秦子衿要拉着李之遥回去好生休息一日。

    秦子衿与李之遥临行前,皆与赵叙白拱了拱手,算是了招呼告别,赵叙白嘴角微扯,狡黠地对着秦子衿笑道:“你是个聪明人。”

    随即朝她们扬了扬手,算作是道别。

    “这个赵姐,好像有些奇怪,但又好像有些神秘。”

    回去的路上,李之遥如是总结道。

    秦子衿也颇为赞同,同样是矜贵的出身,沈卿清几乎于都城人人知晓,赵叙白却几乎人人不识,这等蛰伏能力,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且这赵叙白,与她们不过是差不多的年纪,瞧着她和颜悦色,却又能一秒变脸,对上沈卿清也是毫不吃亏,是个城府极深的。

    若她与沈卿清果真为敌,日后定是个极好的盟友。

    秦子衿她们的院子离考院不算远,因此没多久便到了家,此时正是街坊邻居们吃晚饭的时候,巷子里皆是飘着一阵饭香。

    本着考完试必下馆子庆祝一番的原则,李之遥索性又拉着想要休息会的秦子衿,转身去了附近的一家酒楼。

    都城各地的美食都有一二,因此酒楼中的菜式五花八门,各地的特色菜都能做上几道,她们这几日吃惯了都城本地的菜系,李之遥便点了些家乡菜,以解乡思。

    分别有什么清蒸鱼啊,酥炸黄鱼,红烧鱼丸之类的,秦子衿对于吃食不太讲究,她一向是随意的。

    “这味道,终究是差了点,不够正宗。”

    李之遥品尝了几道菜后,点评道,只是宣城距离此地甚远,能做出个六分味道已是不易,李之遥便也没太挑剔,而且许久未吃家乡菜,虽然味道上差了点,李之遥还是吃的很香,连干了三碗米饭才罢休。

    秦子衿她们自来到此地后,还没有正儿八经在都城街上逛过,因此吃过晚饭,李之遥便执着地要拉着秦子衿四处逛逛。

    前些时日,秦子衿倒是还好,有些于奚府讲学的差事,每日还能时常出门,李之遥可是憋坏了,她日日在院中学习,白日里都是一人,想要出去逛逛时又担心会试失利,便还是没敢太放肆。

    如今会试结束,李之遥真需要好好放松一番,几月未买新衣裳,李之遥便拉着秦子衿要去对面的成衣店逛逛,买件新的衣裳,听都城的衣裳花样繁多,李之遥一直未有机会来逛过,今日兴致倒是意外的出奇的足。

    许是真的压抑太久了。

    “两位姐,我家姐请两位于对面楼品茶。”

    秦子衿与李之遥从成衣店出来时,便有两位丫鬟候在门口,待她们出来时,才恭敬道。

    “抱歉,不方便。”

    秦子衿现在警戒心很强,陌生人的邀约她是不会应的,着便要拉着李之遥准备逃跑。

    “我家姐没有恶意的,不信你们瞧对面茶楼。”

    秦子衿她们依着这丫鬟的话望去,只见对面茶楼的窗上一女子摇着扇子半倚着,不是那赵叙白又是谁?

    秦子衿又见这两位丫鬟恭敬的态度,与沈卿清丫鬟仗势欺人的态度截然不同,心下微松,便拉着李之遥往对面二楼走去。

    “你果然谨慎,我倒是没看错,你确实是个聪明人。”

    一上茶楼包间,赵叙白便笑盈盈道,她略一挥了挥手,那俩丫鬟便上前为秦子衿与李之遥一人倒了杯茶,而后才躬身恭敬地退了出去。

    “不知,赵姐找我们二位有什么要紧事?”

    秦子衿开门见山问道,面前的茶她也没喝,目前还没分清敌友,秦子衿也不想兜圈子,她不喜欢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不要这么见外嘛,‘秦解元’,我可是认得你的。”

    “你如何认得我?”

    “每地乡试的前三名,我都看过画像,你们京南省乡试,可是有几位学子没来会试呢,这一世怕是都不能来了。”

    赵叙白故意了些情况告知秦子衿,只是为了让秦子衿知道她对这些情况了如指掌。

    “喏,你前些日子,还在奚府做讲学师傅呢,我了你很聪明,奚府这条船,不是人人都有资格上的。”

    赵叙白接着,她调查过秦子衿,此人天赋异禀,将来必有大材。

    “所以呢?你到底想什么?”

    秦子衿实在不喜欢这种,好像被别人监视着的生活,赵叙白清楚她的每一次科举成绩,她的长相,她来都城之后的所作所为。

    秦子衿心惊地觉得,世人皆道沈家势力强于赵家,或者,赵家只是隐藏地比较深呢?

    那这其中,奚家又处在什么样的位置呢?

    是中立,还是与赵家站在一处呢?

    李之遥虽察觉到面前的赵姐想必是没有敌意的,但不知为何,与她对话,总是有些不舒服,好像自己的所有事情在她面前都是透明的一般,这位赵姐,好像想要查哪个人,便能查得清清楚楚。

    在对方面前,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私,其实是很可怕的事情。

    “我只是想,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秦子衿可不信,赵叙白兜了一大圈子,又向她们展示自己的实力后,最后就只是为了这句话呢。

    “我们身份低微,从未将赵姐当做敌人,赵姐多虑了。”

    秦子衿有些语气生硬地回道,面前的茶依旧是没喝。

    赵叙白淡淡瞥了眼,笑道:“嘴上得好听,心里却不这么想呢,连我丫鬟倒的茶水二位都不敢喝呢。”

    着,便将秦子衿的那杯茶移到了自己的面前,然后又拿出新的杯子亲自给秦子衿倒了杯茶,道:“这样总该相信这茶水无事了罢,你们这般糟蹋我的诚意,我可是会伤心的呢。”

    “在下并未看到赵姐的诚意,只是感觉赵姐将我们耍了一通。”

    “好吧好吧,瞧着是个好脾气的,怎的这么容易生气呢?我便直了罢,我调查过你,你天赋极高,且为人低调,跟我们赵家为官风格相似,家母欲于学子中择一后辈培养,她挑中了你,我只是代为转达。”

    秦子衿方才明白,她看似还未踏入官场,实则已经是深陷其中,只是她自己尚未察觉罢了。

    “为何是我?”

    “我怎么知道,家母挑的呗,只不过条件是你殿试得进入前三甲方可,所以你便好生准备,别在这外面闲逛了罢。”

    赵叙白撇撇嘴道,好像她真的只是个来传话的,其余的一概不知。

    “若是我拒绝呢?”秦子衿试探问道。

    “你不会的。”赵叙白坚定答道。

    秦子衿便明白,她们一定是极为深入地调查了她,才敢这么大胆地直接告诉她这些,而且压根不需得到她的同意,只是通知,并非是商量。

    因为秦子衿根本不会拒绝这根伸来的橄榄枝,而且是求之不得。

    “需要我做些什么?”

    秦子衿又接着问道,她想要多了解一些信息。

    “哎呀,了现在的重点是在殿试得个前三甲,其他的若有事情,我会来找你的,告辞。”

    赵叙白完后,便起身欲逃,她怕秦子衿问多了,到时她若是不慎漏点什么,秦子衿又是个聪慧的,她一分,她便能猜上三分,到时,她可就没办法保持这种神秘感了。

    李之遥听闻,心中虽是诧异,却也不甚意外,毕竟赵家立足朝堂屹立不倒这么多年,若是连调查一位平民百姓的手段都没有,才是奇怪呢。

    便是她娘亲在宣城,若是想要查个哪位百姓的底细,也是有黑市专门做这等交易的。

    所以,在这偌大的都城,各府之内有些自己的耳目,倒也不是了不得的大事,李之遥总归是土生土长的女尊国人,又于此地做着不大不的生意,关系网和一些阴暗面的见闻都是比秦子衿要多上那么几分。

    李之遥觉得,若是赵家并非恶意,有意栽培秦子衿,对秦子衿而言也是件好事。

    在这官场,有人提携,总是走得要比常人快些,且官场黑暗,有个靠山提点,总是好的。

    “所以,殿试前三甲有一甲是你,是么?”

    赵叙白正欲拉开茶楼的包间门时,秦子衿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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