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真假千金(06)
站在院子里的司安玥看着地上的血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不管这是不是人血,出现在佛门清净之地,都有些奇怪。
还有父亲突然改道到这破庙一趟……他们的时间不是有些赶吗?还有那豹子怎么会在此处?
她可不信会这么巧合。
可要父亲是特地来找兰兰的,似乎也不过去。之前是父亲让兰兰离开的,而且父亲是怎么知道兰兰在此处呢?
若是兰兰能找到父亲,那是它嗅觉灵敏;可父亲找到兰兰……
她正胡乱猜测的时候,就看到父亲从房间走了出来。
父亲身后除了兰兰,还有一个少年人。
一眼看过去,若只凭衣着和发髻,会以为那人是个清瘦的少年郎。虽然他身上的衣服有些破旧,但也遮掩不住他出众的身姿,不俗的模样。
不过若细看那张脸,就能认出那是个女子。
司安玥觉得那人的样貌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看看那个陌生的姑娘,又看看戴着面具的父亲,忽然脑中灵光一现:这个姑娘长得有些像父亲!
总不可能这就是养母梁氏带走的那个孩子吧?
司安玥不确定地想道。
她的视线一直落在梁昭昭身上,没有移开。
不止是她,木槿和樱桃也都觉得有些惊奇。
尤其是樱桃,年纪,又没经历过什么事,不可思议都写到脸上了,她甚至还惊讶地出声:“这位姑娘……”
长得比姐还像老爷呢。
樱桃觑了司安玥一眼,后半句话没有出口。
但司安玥其实也有同样的想法。
他们在观察梁昭昭的同时,梁昭昭也在不动声色地量着他们。
她在听到马蹄声的时候,就知道来人不止一个,但她没想到其中还有女眷,甚至还有一个年岁与她相仿的姑娘。
她看着他们的反应,心下疑窦丛生。
他们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像是意外她这个陌生人会在这里,而像是之前见过她似的。
她再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情况,发现那两个人不见了。
她还没有问出口,就听见隔壁的柴房里有不的动静,先是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喊道:“你要干什么?”然后便是东西摔倒的声音。
她看向柴房的方向,隔着破窗户,隐约能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
司行简主动解释道:“那两个人虽然剃了头发,但看着完全不像佛门子弟,反倒像是犯了事才躲到这里的,我就让人把他们绑起来,好好审一审。”
梁昭昭听了他的话,就先想到那两个人身上的伤,忙道:“他们身上的伤,是那只大猫造成的。”
不是她做的。
虽然若那两个人落到她手里,她肯定也不会让他们好过,但她绝不会用这么血腥的手段。
她不想被误会。
兰兰“嗷”了一声,窜到司行简身边,表示就是它做的,一副“求夸奖,求抚摸”的狗腿子姿态。
司行简伸手拍拍它的脑袋,以示赞赏,又转过头对梁昭昭道:“它有点调皮,有没有吓到你?”
梁昭昭怔愣了一瞬,才缓缓摇头。
把人伤成那个样子,也能称为“调皮”?她算是见识什么叫做护短了。
而且,她也有些意外他会关心自己,这完全不像是一个陌生人应有的态度。
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司安玥他们跟前。
司安玥行了个礼,“父亲。”然后就用好奇而不失礼的眼神看着他身侧的梁昭昭。
梁昭昭因为这个称呼再也维持不住淡定的表情,她能看出来那位戴面具的男子和这位姑娘是主人,但她没想到他们竟然是一对父女。
司行简应了一声,道:“这里有点事要处理,我们找个地方略坐一会儿。”
站在院子里话,终究不是那么回事。
而且他怕赵清审问那两人的声音传出来。
万一吓到孩子就不好了。
他朝木槿递了个眼神。
木槿就识趣地带着樱桃去一间明显是正住人的禅房,稍微收拾了一番,然后把房间留给他们三人。
她可不觉得主子是个善心到会管一陌生姑娘之事的人,主子的家事,他们这些外人还是不要搀和为好。
等屋里只留下他们一家人,司行简主动问道:“你家在何处?我们要到越州城内去,若是顺路,可以带你回去。”
他不是不愿意现在就认自家孩子,只是现在情况复杂,她刚经历了这些不好的事,若是他现在突然“我是你的父亲”,怎么想都像是个骗子。
况且他也不清楚她为何会沦落至此,更不知道她是否知道原主做的那些荒唐事。
万一他表明了身份,昭昭不愿意认他,那多尴尬。
他自己也不好解释,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还是先隐藏身份同昭昭接触一段时间,他家崽崽肯定就会发现他其实是个好人的。
司行简兀自点头,暗暗肯定自己的做法。
梁昭昭听了他的问话,略一思索,谎话张口就来:“我本是来越州寻亲的,但是没找到,盘缠也花完了,后来无意间来到这里,就遇到那两个歹人。”
她才好不容易从周家逃出来,才不愿意再回去。
只是她一个还未及笄的女孩,出现在这荒郊野外,身边还没有旁人,实在不好解释。
要不是司行简知道她的身份,恐怕就要信了。
他也不拆穿她的谎话,十分自然地接道:“既如此,你不如同我们一起前往越州。不定再一探,就能找到你那家亲戚,或者送你回家。”
“回家”二字被司行简得意味深长。
他指的自然是他们在京城中的家了。
梁昭昭满心诧异,这人也太奇怪了,看着冷冷清清的,怎么这么热心肠呢?
她虽对这人有几分亲近感,但该有的戒心还是有的。她向来一个人,没有别人可以依靠,早就习惯了凡事都先往坏处考虑,免得掉入陷阱之中。
更何况她根本不愿意回到越州。
她现在还不清楚,之前那批追查她下落的到底是什么人,那些人看着不像是周勇的手下。
梁昭昭就摇头道:“不用了,先前的事多谢您出手相助,只是我离家许久,怕家人担心。”
她不会傻傻地实话实,她是要被继父送人、又被姨娘陷害才顺势逃了出来,更不会卖惨自己无家可归——那样固然有可能被人同情,得到照拂,可谁能保证她遇见的就是好人呢?
若是有人心怀不轨,知道她无依无靠,岂不是更肆无忌惮?
哪怕面前这人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她也不会暴露自己的底细。
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也不需要同情。
司行简:“家人?”
虽然知道她的很可能不是实话,但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
梁昭昭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只强装淡定地回答:“是啊,不知您如何称呼,府上在何处?若是日后有机会再来越州,定要到府上答谢。”
司行简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没有报上自己的家门,这就是不愿意透漏身份的意思。
梁昭昭也不好再问,而且,对方也没有多问她的身份。
他们本就是萍水相逢,若是多问才奇怪吧。
司安玥一会儿看看自己的父亲,一会儿看看那个疑似她妹妹的姑娘,听着他们对彼此试探的话,像是一个看热闹的局外人。
她心里有很多疑问,只是她不敢随意出声。
虽然这段时间父亲对她的态度比之前温和,甚至可以纵容不少,但她心里还是很忐忑,总觉得父亲是不是有别的算计。
十多年的印象也不是一朝就能改变的。
但她现在心里忽然有个大胆又荒唐的想法:父亲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妹妹相认啊?父亲现在的样子像极了近乡情怯。
她在一路上也听父亲提到过昭昭妹妹,但现在见到了人,父亲反而一句话也不多,甚至不向他们介绍彼此,也太奇怪了。
本来她只有三分怀疑这是昭昭妹妹,现在已经有七八分确定了。
父亲从来不是喜欢管别人闲事的人,更别提还会有现在这样送佛送到西的举动。那么,父亲这样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人并不是什么无关人。
但她看着是真着急啊!
其实司行简提前和她一些昭昭的事,是怕她心里不平衡,一时难以接受多了个妹妹。
原主对她不亲近,一是原主的性格使然,二则是他知道司安玥并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就根本没有什么亲情,所以只把她当做接近皇室的手段,同时也因为二人没有血缘关系,虽然外人不知,但原主依旧觉得自己要避嫌。
而司行简呢,他并不是很看重血脉,但两个孩子对他来还是不一样的。
昭昭才是他家崽崽。
司行简觉得自己对两个大概做不到一视同仁、不偏不倚的,但他也不会像原主那样只把司安玥当做一个棋子。
这个时代,没有权势的普通人活得都很艰难,处于弱势地位的女子就更甚。
而且司安玥还是一个才不满十四岁的姑娘。
就凭司安玥被原主养了这么多年——尽管原主完全是利用的心思,司行简也做不到在顶了这个身份之后,对司安玥撒手不管。
更何况,她是昭昭的养母秦氏的亲生女儿……
他肯定会把玥儿好好养大,尽量让她得偿所愿、生活美满,但他大约也做不到特别亲近玥儿。
他怕玥儿见到他今后是如何对待昭昭时,会心生不满。
然而,后来司行简就发现是他多虑了。
或许正因为原主对司安玥太差,导致司安玥对“父亲”没有什么期待,她不觉得家里多一个妹妹会抢占本属于她的一切,反而很期待有个年纪相仿的姐妹一起玩耍。
司安玥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她其实本来不愿意让妹妹回来的,倒不是因为怕被抢了宠爱——毕竟父亲对她冷漠至极。
而是她担心父亲这时候接昭昭妹妹回来,是对妹妹的婚事有什么谋划。
但很快她自己想开了,就算父亲真的有那种想法,她也没法阻止父亲的举动。
她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提一丝意见,都是父亲安排好直接通知她的。父亲养了她这么多年,可她在父亲心中都没有一丝位置,出的话也没有分量。
倒不如期待着妹妹的到来,要是有什么事,她们可以联手。
她再也不是孤单一人了……
这么想着,她除了对这个即将回家的妹妹有些同情之外,还十分期待。
尤其是在她听昭昭妹妹在周家的经历之后,更是心疼不已。
现在,本就对梁昭昭很有好感的司安玥终于见到了妹妹本人,她恨不得父亲立马表明身份,和妹妹相认,拉着惹人怜爱的妹妹一声“受苦了”。
然后,她还要把带着的备用衣物给妹妹换上,把妹妹扮得漂漂亮亮的。
许是因为她炙热的目光太难以忽视,早就有所察觉的梁昭昭也看向她,冲着她嫣然一笑。
司安玥:啊啊啊,妹妹笑起来真可爱!
与此同时,柴房里被兰兰扑到摔伤、又被梁昭昭一针扎废的光头壮汉,被赵清弄醒,他神志不清地哭喊道:“妖女!”
那娘子冲他一笑,他就成了这副惨状!
肯定是山林中妖怪!
他拉着赵清的裤脚,“壮士,有女妖精啊!”
赵清看着膀大腰圆、脑门光秃秃、半张脸都血肉模糊的大汉哭得凄凄惨惨,只觉得不忍直视。
“大约,这人是被兰兰给吓疯了吧。”赵清喃喃道,“兰兰明明是公的。”
作者有话:
如何识别哪一个才是原来的崽崽:
一,过得惨;
二,没有和原主接触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