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偏心王爷(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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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行简觉得崽崽实在是一个很好哄的孩。

    他只是对崽崽稍微和颜悦色地哄了哄,崽崽就乖巧地对他知无不言,对他的态度也不像以往对原主那般疏离戒备。

    就在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也是他把崽崽接回来的第二天,在司行筝离开之后,崽崽就主动和他了自己的那些荒诞的梦。

    司行简有些惊讶。

    他觉得,按照原主的性格和对司行筝的误会,不定真的会做出那样的事。

    但更多的,是最崽崽的心疼。

    一个三岁的幼崽,做了那么多真实可怖的梦,该会多害怕啊。

    崽崽又生活在压抑、重规矩的皇宫,身边没有亲近的人,只会更觉得无助。

    就算有皇宫里地位最高的人宠着他,给他撑腰,可崽崽也会觉得那人只是自己的伯伯,而心中多少有点寄人篱下的顾虑,不敢随心所欲吧。

    更何况,那个人不只是崽崽的伯伯,更是一国之君。

    宫里的规矩重,一举一动都在强调身份的差异。都天家无父子,更何况是伯侄?

    崽崽那么聪慧,自然不会意识不到这种无形的约束。

    司行简不知道崽崽是经过了怎样的纠结才决定给原主下毒的,也不确定崽崽的梦境本来是否真的会发生,但他不愿意让崽崽心中再记挂着此事。

    既然崽崽没有经历过,那就是假的。

    而且,现在有他在,崽崽就绝对不会经历那些不好的事。

    就让崽崽做一个真正的、自在的孩子。

    虽“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但目前也不需要一个三岁幼崽整日为这些事操心。

    至于崽崽梦境中那些对未来的“提示”……

    原主造反的事,是不会发生的;皇后和靖王余孽叛乱,就算崽崽不和他这些,他也早有猜测,现在更不会坐视不管。

    而司安珵把自己的梦向父亲如实以告之后,本就有些忐忑,结果抬头就见父王神色凝重,他便以为是父王觉得他在谎,心中更紧张了。

    他带着哭腔问:“父王不相信安安么?”

    司行简回神,就看到一个强忍着不哭而显得更惹人怜爱的团子。

    司安琛的眼睛本就又大又亮,现在又因为怕落泪而努力睁得更圆,黑黝黝的眼睛被泪水浸润,像曜石般漂亮,眼角的点点泪光如细碎的星光。

    面对这样的团子,恐怕再心硬的人也不出一个否定的答案。

    更何况,司行简本就不觉得崽崽会拿这种事骗他。

    他揪了下崽崽的鼻子,:“没有不相信你。”

    “爹爹当然相信你所言非虚,只是,你的梦会是真的吗?换句话,你觉得爹爹会不管你吗?”

    司安珵把头摇成拨浪鼓,眼角沁出两颗泪珠来,他抽噎一声,答道:“不会。”

    梦里的父王和现在的父王不一样,如今父王现在没有纳妃,王府就不会有宋侧妃……那么,那些事都不会发生了?

    他为什么会梦到那些?

    司安珵一思考,就忍不住把手送到嘴里。

    司行简见了,帮崽崽把手抽出来。

    这是什么习惯?猪蹄啃多了吗?

    他现在也知道崽崽做这个动作是因为有想不明白的事,便问:“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只在梦里见过宋三姑娘,和真人长得一样,她喜欢牡丹、不吃核桃……”

    司安珵想起那幅画,便迈着短腿跑去书房,找到那副收好的画。

    “这是安安画哒!梦里的宋姑娘。”

    原主没有见过那位宋三姑娘,所以司行简现在并不知道她的长相。

    但不需知道宋三姑娘样貌如何,只看崽崽的画,他就觉得画上人应该和本人相差甚远。

    他看着崽崽期待的眼神,语气真诚地夸道:“很别具一格,不错。”

    崽崽独创的画风确实是独一无二的。

    画看起来很有创造力,但要靠画认人的话,那就十分有难度了。

    想起之前司行筝提过要请什么探花郎要教崽崽学画,司行简心中就有了一个想法——不如他自己来教吧。

    司安珵听不出父亲的弦外之音,只知道这是夸他的话,便矜持地抿着唇,满脸都透着得意。

    司行简把画放到一旁,继续忽悠崽崽:“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许是有人在你耳边提过宋三姑娘的事,你便记住了。人的记忆也会出错……”

    他了几个故事,讲了人在醒来时可能对梦中的情景进行重构,讲了人的记忆和遗忘,以及通过有意的安排,能让人无意间对某些事情加深印象,从而让人做出特定的选择……

    司安珵听着,连连发出惊叹,眼睛也越来越亮。

    他其实没有完全听明白,只是觉得很厉害。

    而且,他忽然有了一个念头——

    “那,安安做什么梦,是不是被……”

    他想不出那个词,急得原地蹦跶。

    司行简接道:“操纵?就是别人想让你梦到什么,你就会梦到什么。”

    “真的可以么?”司安珵惊恐地瞪大眼睛。

    司行简很轻地笑了一声,“当然不行。你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梦到什么,别人怎么能操纵?”

    “你会梦到那些,可能是你无意间听到辰王要纳妃,心里不愿意,怕今后回了王府,没有父王母妃护着,会被人欺负,所以才连连做噩梦。”

    “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和爹爹,好么?不能再做下毒之类的事了。”

    最起码,不能找那种不靠谱的帮手,还不如自己亲自动手更稳妥。至少,不会轻易有人怀疑原主的儿子。

    后面这句话会教坏孩子,司行简便没出口。

    司安珵认真地点头,他觉得羞愧又后怕。

    还好父王没事,不然,他现在就成了没爹的孩子了。

    他为什么会那么做呢?是像父王讲的故事中的人一样,被人……安排了吗?

    还有,父王以前为什么不把他接回来?还对他很冷漠。

    面对后面这个的问题,司行简继续糊弄道:“你皇伯伯把你接进宫,是因为你出生时身体弱,宫里的太医更方便照料,且有人,皇帝身带龙气,能庇佑身边的人,所以便把你放到皇伯伯身边养着。”

    这也是对外的法。

    “你如今已过三岁,身体康健,能把你接回府了。”

    司安珵很高兴能回来和父王一起住,可他并不是不爱思考、能被轻易糊弄的孩。

    他想了想,问道:“可是陆修仪是皇伯伯的妃子啊,她怎么死了?”

    皇伯伯的龙气不庇佑她吗?

    司行简:倒是很会找漏洞!

    “这只是道听途,未必作数。但为了你能平安健康长大,试一试也未尝不可。即便有用,她与你皇伯伯有没有血缘关系,且她更不是每天都能和你皇伯伯相处。”

    “还觉得有不合理的地方吗?”

    司安珵抬起双手捂住嘴,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幅度地摇头。

    司行简撑不住笑了,表示有被萌到。

    他把崽崽抱起来,声音很轻却语气坚定地承诺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今后就住在王府。有爹爹在,你噩梦里的事都不会发生。”

    其实,司行简虽然对崽崽那些梦都是假的,也没有人刻意引导或操纵,但他并没有完全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崽崽能那么轻易地取到毒药,会不会有人乐见其成或暗中帮忙吗?

    真的没有人刻意在崽崽面前挑拨原主和皇上的关系吗?

    如果真有人从中作梗,那么针对的人是辰王、是皇上,还是,就是崽崽?

    要是崽崽做出了弑君或弑父这样大逆不道的事,不管成与不成,那么崽崽都没有资格成为储君了吧。

    这事的幕后推手,会和在王府安插钉子的,是同一伙人吗?

    可惜,想往皇宫里安排亲信并非易事,且若他在宫里安排了人,那反而让幕后人得逞。

    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鼾睡?

    若是皇上发现此事,怕是要猜忌他。再加上有心人的挑拨,两人会更生嫌隙。

    他没有篡位的想法,也不愿多生事端,给自己找麻烦。

    反正崽崽现在跟在他身边,没人能在崽崽身上动歪心思。

    至于宫中的那些魑魅魍魉,暂时又碍不到他的眼,他完全可以当做不存在。

    *

    司安珵完全想不到,自己崇拜的父王一本正经地了这么多高深莫测的话,都是在糊弄他。

    之前提出的一个问题,是他真的好奇想知道答案,并非是怀疑父王。

    他完全相信父王所的。

    那么,他梦中的事都不会发生!

    现在父王没有纳妃,那两年后他母妃也不会病逝,天下也不会大乱……

    真是太好了!

    司安珵嘴角噙着如释重负的笑。

    而司行简见崽崽不再追问,也如释重负地轻吐一口气。

    糊弄过去就好。

    他实在不想看到崽崽年纪就背负着这么重的担子。

    孩子就该自由自在、玩得痛快。

    司行简告了病假,这段时间不用上朝,也不用点卯,每天就带着崽崽熟悉王府,还算给崽崽造些玩意儿。

    他觉得司行筝实在不会养孩子。

    要不是崽崽自制力不错,还喜欢自己思考,崽崽就被养成一个废物了。

    凡事都有别人替崽崽安排妥当,吃的用的无一不精细,连饭都有人喂,但这也让崽崽失去了很多乐趣和自由。

    崽崽长这么大,连泥巴都没有玩过,也没有伙伴。

    而且,吃得太精细也不利于崽崽的健康。

    司行简准备在花园里给崽崽修个游乐场。

    他画了设计图,包括能骑的车、积木玩具、滑滑梯、攀爬穿越的架子……把这些交给木匠。

    他还让人挖了个沙坑,给崽崽玩。

    府里的长史见过几次司行简抱着崽崽,便来唠唠叨叨这样不合礼数,过于宠溺世子对世子不利。

    长史就相当于礼部尚书和御史,负责修王府的家史,若遇见王府主人的各种失礼、不合规矩的行为,便有资格来进言。

    可司行简向来不是会受人约束的人,他听着这些话有些不耐烦,便把怀中的崽崽转了半圈,放到肩上。

    “你在教本王如何养孩子?”

    “令郎三岁时识几个字?会几首诗?知道……”他把崽崽会的东西列举了一部分。

    虽然他才养崽崽没几天,崽崽的优秀和他的教导没有太大关系,但这并不妨碍他炫耀!

    本来司安珵听到这个山羊胡子让父王不再抱着自己,他很不高兴地鼓起脸,抿着嘴。

    他是随便谁都可以抱的人吗?他只让爹爹抱的!

    等司安珵被父王举到肩膀上时,他发出的一声惊呼,随后就居高临下地望着山羊胡子,骄傲地应和着父王的夸赞,“我会!安安都会!”

    长史:“……”

    难道是他教子无方?

    长史看着王爷抱着世子走远了,才回过神——这是世子自己聪慧,且世子以前养在宫中,和王爷的教导有何关系?

    可长史是个重礼仪之人,不能不顾形象地跑着追上去,只能完善好措辞,等着下次再找王爷理论。

    等长史做了万全准备,又迎来辰王的一连串反问:“卫长史的幼孙会对你撒娇吗?有好吃的会留着和你分享吗?每日若见不到你,会念着你吗?”

    长史再一次陷入了自我怀疑:难道他教孙亦无方?如今讲究抱孙不抱子,他对幼孙自然是疼爱的,可幼孙似乎也不太亲近他……

    司安珵见了山羊胡子被父王得哑口无言,双眼变得亮晶晶的。

    爹爹好厉害!皇伯伯每次都不过那些白胡子呢。

    远在宫中的司行筝揉了揉鼻子,心想:是哪个大臣在背后骂朕呢。

    他看着眼前的一大堆奏折,就觉得烦躁。

    再一看影九送来的信,就更烦躁了。

    瞧瞧辰王都做了什么!每日陪着安安逛花园、和安安一起堆那个……叫积木的、教安安识字画画……

    而且,辰王竟然用十天看完了王府一年的账目!辰王竟然还会画图纸!

    这样的人,拿着那么高的亲王俸禄,却在家养孩子!合适吗?

    朕每日只睡三个时辰,身边没有暖心的团子,还要上朝面对一群老头子……

    这样下去,朕肯定会比辰王早死很多年。且等朕死了,皇位还要传给辰王的儿子。

    朕这是图什么?

    司行筝:突然就不想干了。

    “郑喜,明日辰王会上朝吗?他若再告假,就让太医院的太医都去辰王府给辰王好好医治一番。”

    郑喜都不用让人去探,就忙答道:“明日可是朔日,辰王自然不会再告假。”

    若无大事发生,大晏朝是五日一朝会,这便是普通的早朝。

    而在每月的朔日、望日举行一次半月会,在每年的元旦、冬至,则会举行大朝会,地方官员也会来奉元(大晏的都城)觐见天子。

    明日是三月初一,也就是朔日。

    司行筝摸着下巴,思索着:派辰王去户部还是工部呢?

    不能他一个人干活!

    辰王府,司行简正在安慰得知他明日要上朝的崽崽。

    “再有三日,便是上巳节,之后是寒食和清明。到时爹爹带你去郊外玩,好不好?”

    如今的朝廷官员除了旬休外,还有三次为期七日的长假,分别是元正、寒食和冬至。

    司安珵闻言,开心了一会儿。可很快又想到,那是几日之后的事,明日父王就要去上朝了。

    “那我明日可以和爹爹一起进宫吗?”

    他不能上朝,但他可以和爹爹一起坐马车,到时在宫里等着爹爹下朝。

    “不行。”司行简摇摇头,“要早起,孩子不睡觉会长不高。”

    “不定爹爹下了早朝,你才吃早饭呢。”

    真是孩子不知道工人的艰辛。

    第一天上朝,又是想告病假的一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