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偏心王爷(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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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的人是一个穿着杏黄色衣裙、身形窈窕的女子,她薄纱覆面,额发齐眉,只露出一双充满同情的眼睛。

    这女子身边还跟着神情有些倨傲,穿着与周围人都格格不入的男子。

    杏黄色女子上前,半弯着腰对何树:“姐姐给你钱,你可以继续养着这只羊,好不好?”

    何树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掏钱不要货,这是什么要求?他要去上学了,哪还有时间放羊啊?

    何父是个老实人,摆手道:“羊已经卖给这位老先生了,我们不能反悔啊。”

    买主被这么一搅合,心里有些不悦,就嘲讽道:“你们可以把钱收下,过后再把羊卖于我,这样不是白捡了钱?”

    他的嘲讽不是针对何家父子的,而是针对黄衫女子的。

    实际上,不只是买主,大多数人都觉得这女子有些莫名其妙。他们都是为了全家人能吃饱穿暖生活富足而劳作奔波的人,没有那么多怜悯的情绪。

    家畜养来就是为了吃肉卖钱的,这羊羔长得再可怜可爱,也不例外。

    “你怎么能这么?”那女子似乎是不解自己明明是善心,怎惹得人嘲笑,忍不住皱眉指责,“这羊明明是不舍主人,当着一个孩子的面把他的羊买去吃肉,也太残忍了。”

    她又转头对何父道:“孩子养了这么久的羊,大约也有感情了,要是当着他的面卖掉,他该多难过啊。你若是缺钱,我可以给你的。”

    “有病吧。”买主拂袖而去。

    这话何父听了也很不高兴,他又不是要人施舍的乞丐,就是想卖羊而已。

    司安珵更是生气,这是他吆喝了半天才卖出去的,结果就被人搞黄了。

    他仰着头对那黄衫女子:“如果你可怜这头羊的话,不如你买回去,给它养老吧。”

    “我不会养羊啊,而且这羊舍不得你们。”

    司安珵有些不耐烦:“你若不买,就不要耽误我们做生意。”

    他又把手拢在嘴边,喊道:“羊羔,可以炖好喝的汤的羊羔。”

    那女子更加震惊:“你一个孩子,怎么这么残忍?”

    “我怎么残忍了?”司安珵皱眉,明明大家都夸他可爱的。

    “这么可爱的动物,你怎么忍心吃的?”

    司安珵:“难道你不吃肉吗?我爹爹了,生命本就是美好而又残酷的,人要活着,就是在消耗其余的生命。”

    种庄稼,需要除草;想吃肉,就要杀猪宰鸡;甚至,每一个人活着,都是抢了别人生存的机会。

    这有什么残忍的?

    黄衫女子被得无言以对,挽尊道:“年纪,倒是伶牙俐齿。”

    司安珵翻个白眼,哼道:“这和年纪有什么关系。”

    这人真是惹人讨厌。

    影九和大金他们在一旁警惕着,见这女子与世子只是言语上的交锋,就没有干涉。他们是侍卫,擅长的是架杀人,而不是耍嘴皮子,他们平时就不过世子。

    而不远处的司行简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让青松前去查看。

    青松听了几句,就返回向主子禀告,他复述了几人的话,又道:“那黄衫女子可能就是鸿胪寺贺少卿之女,贺四。”

    他们习武之人认人除了看面容,也会记身形和走路姿势以及一些习惯,而且他们看面容也主要记眼睛,因为这是最难易容的部位。

    再加上这是月余前的事,青松自然没有忘。

    “确认一下。”司行简却觉得有些不像。

    看之前调查的情况,这位贺四姑娘明显是不愿意接受自己的现状,想要挣钱反抗的,怎么现在如此……一言难尽,像是传中的“白莲”、“绿茶”。

    难道,芯子又换了?

    而且他总觉得贺四姑娘会出现在崽崽面前,有些过于巧合了。

    “她身旁的男子是谁?也查一下。”

    那边,贺四姑娘不过司安珵,已经在人们的议论声中离开了。

    但司安珵的好心情已经被破坏了,连继续卖羊都提不起兴致,对何树道:“要不,问问我爹爹要不要买羊?”

    爹爹养的兰兰就很爱吃肉。

    司行简过来时,刚好听到这句话,就道:“那就买下吧,你是想养,还是想吃?”

    司安珵刚才念叨了许久当归羊肉汤,其实是有点馋的,但想起刚才那陌生女子的话,又不太愿意承认自己想吃。

    他可以反驳陌生人,但他不愿意被爹爹当成残忍的孩。

    或许,孩子应该有爱心一点?可是肉肉真的很好吃……

    司安珵纠结地对着手指。

    在他纠结的时候,青松已经掏了银子,把羊牵走了。

    司行简:“走吧,一会儿尝尝炙羊肉。”

    “好!”司安珵高兴地一拍手,又问何树:“阿树还有别的事吗?要不要一起?”

    何树:想吃,但他有点怕安安的爹爹。

    至于刚才那位姑娘的不舍,有肉香吗?

    何树家里虽然不至于吃不饱饭,但也不会顿顿有肉,尤其羊肉,更是不常见。

    对家禽产生恻隐之心,对于这样的孩来,是一见奢侈而又矫情的事。

    美食的诱惑是巨大的,更何况还有安安在,左右为难的何树还是点了点头。

    倒是何父有些难为情,自家卖出去的羊,怎么还带去吃的?可他不善言辞,又知道司行简的身份,更不好什么。

    司安珵就拉着何树去逛,等着吃肉。

    兰兰也欢快地摇起了尾巴,它一个夏天都没怎么吃肉了。

    司行筝听了这边的事情,忍不住感叹:“辰王倒是什么都和安安。”

    生死那样深奥沉重的话题,辰王也会和安安讨论。

    不过,人活着,确实就是踩在其他生命的尸体上,不仅是家畜,甚至还有别的人。

    他如今能活,不就是因为先皇、靖王、皇后……都死在他手下了吗?若是他们活着,死的人便是他了。

    成王败寇。

    司行筝想:辰王那话得通透,但也有些太冷漠了。

    “真不知他会把安安教成什么样子。”养了安安三年的司行筝不愿意承认,如今安安与之前宫中相比,更加聪慧灵动。

    如今的安安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见解,但也如孩童那般会撒娇讨人喜欢。

    但今日司行筝出宫没有带郑喜,也没人察觉他的情绪出言安慰他。

    司行筝落寞地叹气,吩咐道:“走吧,看看肉烤得怎么样了。”

    皇上出行,连厨子也是带着的,所以烤肉不必司行简动手。

    如今人们郊游,多是带着糕点、饭团、水果等,甚少有人野炊。平民百姓没有闲情搞这些麻烦,王公贵族多半会在自己的园子中设宴。

    而现在,一国之君竟然在郊野席地而坐等着吃烤肉。

    恐怕出去,也不会有人信吧。

    而且,共餐的人不会谦让司行筝这个一国之君。

    第一块烤肉被蹲守在厨子面前的司安珵得到,他又殷勤地跑到司行简面前,没有一点不情愿:“爹爹吃。”

    “你吃吧,爹爹不爱吃羊肉。”司行简并非是推辞之言,他饮食清淡,确实不爱吃这些味道浓重的食物。

    司安珵“喔”了一声,就对着肉吹气,然后往嘴边递。

    司行筝这时故意地咳嗽一声,虽然他不会和安安一个孩子抢食物,可安安连让都不让他一下,也太过分了吧。

    司安珵把目光从肉上移开,看向司行筝,忽然意识到了他的暗示,就问道:“皇伯伯也想吃吗?”

    他着,迟疑地抬起腿,想把肉给皇伯伯送去。

    司行筝:“……没有,安安吃吧。”

    他堂堂皇上,难道还差这一块肉么?等他有了崽,也会有人先给他肉吃。

    也就只剩两个月,就到半年之期;或许再过一年,他的亲生孩子就能降生;再等五年,他的孩子就长得像安安这般大了……

    可是,他还是很想把安安拐走。

    他养了三年的孩子,早就和他亲生儿子没差别了,更何况这还是他这么用心养的第一个孩子。

    司行筝试探道:“听,最近辰王对贺少卿之女关注颇多?”

    司行简随意应了一声,并不做解释。他知道影九如今虽成了崽崽的护卫,但还是认自己原来的主子。

    这些事他也没想瞒着司行筝,就没有避开影九。

    “辰王妃去了庄子上养病,辰王府也该纳些新人了。贺少卿之女,身份是低了些,但若是辰王喜欢,倒也无妨。”

    司行简扯了下唇角,凉凉道:“我又不是你。”

    他这话的意思是,他不是皇上,家里没有皇位要继承,只养崽崽一个就够了。

    但这话落到司行筝耳中却是不同的意思,他想起了辰王那句平淡又嘲讽的话:“连半年都忍不了?”

    司行筝忍着怒气:“辰王要在安安面前提起那些吗?”

    这话一出,司行筝就觉得怪异,他怎么像是后宫妇人?

    于是司行筝更生气了:“朕不是好脾气的人,真当朕不会治你的罪吗?”

    司行简皱眉:“嗯?”

    真不愧是“帝王一怒,伏尸百万”的掌权者,果然心思难测,不知道因为哪句话就怒了。

    他还没话,司安珵也不高兴了:“皇伯伯怎么又冲爹爹发脾气。”

    上次他见皇伯伯对爹爹拍桌子,他还觉得害怕,但现在他只是为爹爹不值。

    爹爹帮皇伯伯解决麻烦,还帮皇伯伯治病,皇伯伯怎么能对爹爹发脾气?

    司行筝知道安安向着自家亲爹,但不知道安安的一颗心会偏成这个样子。

    “你讲不讲道理,是你爹爹不敬朕这个皇上?”

    刚才司安珵在专心吃肉,没有注意到他们了什么,也不知是不是爹爹真的错话了。

    于是,司安珵就劝道:“那安安把肉都给皇伯伯吃,这是爹爹掏银子买的,皇伯伯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在他看来,没有一顿肉解决不了的麻烦。不管是什么原因,先把人安慰好就可以了。

    司行筝却被气笑了,之前舍不得,现在为了自己的爹爹倒是大方。

    而司行简并不关心高高在上的皇上为何生气,他捞起崽崽,抱着去了别处。

    他怕崽崽近墨者黑,养成个阴晴不定的性子。

    司行筝:“……”

    郑喜呢?朕现在需要安慰!

    被抱走的司安珵却还放不下这事,就问道:“皇伯伯为什么生气啊?”

    司行简:“大概是年纪大了吧。”

    他没有把司行筝试图拉纤保媒的事出来。

    他本来就不会有那些想法,而崽崽又因为梦境对他会另娶生子一事颇为担忧,若是崽崽知道了,固然会对司行筝好感下降,但他还是要哄崽崽。

    得不偿失。

    毕竟现在司行筝在崽崽心里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幼崽会有雏鸟情节,之前崽崽虽然对他有着天然的亲近,但也十分挂念看重司行筝。

    如今嘛……

    不枉他带着崽崽去庄子和别宫住了两个月。

    他家的崽,就算被养了三年,也不能认别人当爹。

    作者有话:

    有的人啊,表面光风霁月,背地里却暗搓搓挑拨离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