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晓雅心里十分憋屈不甘，脸上只轻轻皱眉摇头：

    “哎呀，你就别再提了，我又没有证据，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既然考完了就算了，别管了，下次考试我注意点就是。”

    “晓雅，凭啥让你注意啊？该注意的是那种搞动作的人……”

    她俩在下头嘀嘀咕咕。

    雷树生扫了一眼，继续自己的讲话：

    “夏篱同学能飞快赶上学习进度，适应高三的高强度学习，这与她自己平时的勤奋专注离不开关系。这也正是我这次考试最想强调的一点。”

    “学习是场长跑，聪明的天资有时候并不是决定性因素。肯下苦功夫，沉得下心学，这才是最重要的。”

    章晓雅听着，面上僵了僵。

    她在想，怎么？雷树生这是在暗示她不够踏实努力吗？

    其实雷树生只是想到哪到哪，他压根不知道章晓雅的心思。

    又讲了几句表扬夏篱的话，让大家多跟夏篱同学学习。

    夏篱还真不知道这次的考能引起班主任这么大的反应。

    话里话外，都快把她夸上天了。

    其实她并没有完全发挥好，但也明这段时间的努力确实有成效。

    除了原本的基础好之外，她还有一点金手指，那就是心态上，要比正常的学生好得多。

    毕竟是经历过一回的人，她能以过来人置身事外的角度看待高考这件事，没那么多这个年纪学生常有的患得患失。

    心态稳了，努力起来自然事倍功倍。

    “老师。”

    就在这时，一个梳着短辫的女孩子忽然举手，站起来。

    夏篱记得，她叫孙薇。

    孙薇满脸不服气，出声道：“老师，跟成绩好的同学学习是没错，但是那些耍聪明手段的同学，我们也要跟她学习吗？”

    雷树生愣愣，皱眉：“什么意思？”

    章晓雅双眸为难，做样子似的轻轻扯扯孙薇的衣服，让她别。

    孙薇自然要继续，一脸正义凛然道：“夏篱同学也许是考得好，但这样搞动作得来的成绩，是对其他同学的不公平！”

    雷树生极其讶异，愣了半秒立刻深深拧起双眉，沉下表情：“你怎么这样的话？”

    做班主任的要比其他科任老师更关心学生的心理。

    他听到孙薇的话，首先并不是怀疑，而是愤怒。

    孙薇要是对夏篱的成绩有疑问或怀疑，可以自己来办公室跟他表明，怎么忽然当着全班的面这样的话？

    没有证据的话那不就是污蔑吗？

    高三的学生本就敏感，何况她们是一个班的同学，怎能不顾别人的自尊与感受随口就瞎扣帽子？

    孙薇看一眼章晓雅，抬起头丝毫不慌，道：

    “因为夏篱同学的英语成绩有水分，章老师昨天也了，有的人不遵守考场纪律，就是夏篱偷看了章晓雅的卷子！”

    她话音落下，全班吃瓜一样哗然议论出声，再看向夏篱的目光又变了。

    夏篱真的想扶额。

    这群青春期的同学们。

    尤其是这个章晓雅和孙薇。

    为什么就跟她杠上了？

    是觉得她在班上一直沉默寡言不活跃，就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

    雷树生简直要给气笑了。

    忧心着夏篱是个内向话不多的孩子，又是插班生，情绪容易受影响，刚要开口，就听见夏篱自己的声音从后排传来。

    不卑不亢的软语嗓音：“这位同学，你这么污蔑我，有证据？”

    孙薇倒没想到夏篱敢自己当着全班的面跟她对峙。

    她只记得夏篱是个性格很怯懦内向的，高一那会儿，连站起来回答问题都不敢大声话，深深垂着头，像蚊子哼。

    孙薇也不急不慌，她理直气壮，显得很正义。

    ：“我是没证据，毕竟我考试的时候忙着做题都来不及，不像某些人，为了考高分不择手段，偷摸到处搞动作。”

    “但你敢你没有偷看晓雅的卷子吗？那为什么有两道题你无论是错的地方还是改正的痕迹全都跟晓雅的一模一样？”

    “还有，章老师的那些话就是为了给你面子才没有直，你就一点都不心虚吗？”

    “你这样的，考得再好只会让人瞧不起你而已，你破坏了考场的公平！”

    雷树生一听，乍然无语地凝眉。

    他看向正义凛然的孙薇和眉目垂下去显出两丝委屈的章晓雅。

    “不是，孙薇同学，这只是你个人的猜测，你怎么，怎么就能这样污蔑同学呢？”

    雷树生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孙薇平时看着还是挺友善的一个学生，是对夏篱有啥敌意不成？

    他不懂孙薇的恶意猜测是从哪里来的，只想尽快在课堂上平息这件事，翻出成绩表沉声道：“夏篱同学的英语是96分，章晓雅是……我找找，欸对！88分。”

    “孙薇，你觉得自己的话有道理么？难道一个成绩好的还会去抄成绩差的卷子？”

    “夏篱偷看个88分的卷子，还能偷看出96分的成绩？”

    他语气肃然：“你给我这是啥道理？”

    孙薇没想到雷树生口口声声都站在夏篱那边，一点也不怀疑，她更不服气了。

    原本是想把这事戳穿出来，好让雷树生去盘问下夏篱的。

    结果现在雷树生一脸严肃，她也不敢跟班主任杠上。

    放了嗓音，但还是梗着脖子，一副为了公平正义的凛然模样：

    “老师，我，我没夏篱她全抄的晓雅的，只是那两题她的确就是钻了空子！”

    “我只是觉得，万一要是在高考里，这样偷摸钻空子的行为不公平，高考里一分就能挤多少人下去啊……”

    她自顾解释着。

    而章晓雅垂下眼睛安静坐在位置上，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脸色却陡然变得很难看。

    雷树生刚刚夏篱是成绩好的，而她是……「成绩差的」？

    她捏紧了手里的笔，咬着唇差点眼圈都红了。

    从到大，她一直引以为豪的就是自己的优秀成绩，从来没被人这样过！

    心里咚咚震着，又气闷又委屈。

    连带着把余光里还在振振有词的孙薇也埋怨上了。

    全然忘了孙薇之所以当着全班出这个头，就是被她暗中怂恿的。

    夏篱听来听去总算彻底弄懂。

    是为了那两道题？

    她隐约记得有两道选择题是比较难，自己是在落笔选错的当时就发现了，立刻改过来。

    而且也不看看章晓雅的座位离她多远。

    夏篱远远看着理直气壮的孙薇。

    她眸色如水疏冷，径直开口：“这位同学，你别是在搞笑呢？”

    “别我分数比那位同学高，我真想不出我有什么理由偷看她的试卷。”

    “再了，要是她认为我抄了她卷子，为什么自己不？你是谁？站起来口口声声诋毁我，是觉得自己很能，很有正义感？”

    孙薇瞥了眼章晓雅，是没想到夏篱会直接这么质问她，内心开始有点紧张，大声道：“你要是真的没抄，你有本事就把那两道题的事清楚……”

    夏篱缓缓也站起来，笑了笑：

    “我用得着跟你清楚？你是老师还是校长？”

    “拿着别人胡编乱造的东西就能这么编排污蔑人，没有半点证据就敢空口白牙伸张正义？你这么厉害，哦，是太平洋警察吧？”

    全班都一愣，顿时笑出来：“哈哈哈……”

    “太平洋警察…啥意思？”

    “就是孙薇管得太宽呗！”

    “其实我也觉得，我刚看孙薇站起来，我还以为多严重的事？结果她来去就是夏篱偷看了章晓雅的两道题，切！多管闲事，不知道的还以为章晓雅是孙薇她妈呢。”

    “就是，夏篱门门科目成绩都那么好，会稀罕偷看章晓雅的卷子？也不知道这话咋传出来的……”

    孙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她急促抿抿唇，看看四周，从来没被这么多奇怪的视线注目过，觉得很丢脸。

    刚刚那会儿的正义凛然也早消失了。

    飞快瞥一眼章晓雅，只见对方好好坐在座位上低着眉眼，没有半点要起来解释的样子。

    孙薇攥紧拳头，低声辩解：“我，我只是觉得考试要公平，章老师也，考场无大，我哪里污蔑你了……”

    “行了！”雷树生抹把脸，黑板擦往讲桌上重重一拍。

    板脸皱眉道：“章晓雅，你来。”

    “这种不着调的事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有什么根据，让你觉得别人偷看了你的试卷？仅仅就是两道题改的一样？”

    全班安静中，章晓雅慢慢站起来。

    她抬头，脸都红了。

    一字一句慢吞吞委屈道：“老师，我想是…有的同学误会了，我并没有，夏篱她抄了我的试卷。”

    “那两道题，应该只是巧合。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传出这样的话，让大家误会了……”

    她咬咬牙，何时经历过这样尴尬羞耻的场景，脸上嗡嗡烧得慌。

    话一完，就强忍着委屈低头跑出了教室。

    .

    此事的风波以孙薇给夏篱当面道歉告终，很快过去。

    不过，还是引起了几个班之间的私下议论。

    雷树生觉得脑壳疼。

    本来班上有学生考得好，这是喜事一件，怎么就发展成了学生间相互的敌对情况了？

    于是更同情起夏篱。

    觉得可能是因为她是插班进来的，所以引起了班上某些喜欢抱团的同学的私下排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只能在今后多关心关心夏篱，留意她的心理状况，别被这些事给影响了。

    顺道再把事情跟章老师提了下，让她好好开导下章晓雅。

    “章晓雅同学心思比较伶俐敏感，她看见别人试卷上的错误跟她的一样，就误会别的同学是偷看了她的，这怎么能行呢？”

    “人家夏篱分比她高多了，至于偷看她的？”

    “章老师，你也跟她，她从市里培训回来后学习状态就有所下滑，前几天还听老师了，晚自习的时候章晓雅经常跟别的同学传纸条，躲在下面闲话。”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晓雅同学是个好苗子，千万要戒骄戒躁啊！我还指望她给我们班争光呢！”

    章红雁脸上难看得紧。

    好容易挤出一个无奈的笑，：“我会跟晓雅，她这孩子，估计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等雷树生完话风风火火地走了，她深呼吸两口气，钢笔重重一摔。

    晚上回家的时候冷冷训着章晓雅：

    “姑姑不是跟你了吗？那件事你知道就算了，一场考又不是大事，考过了就结束，让你别往外，专注自己的学习！”

    “现在倒好，搞得你自己难受，我也在办公室丢了脸！”

    章晓雅胸口起伏几下，非常委屈：“我没往外，就跟孙薇提了两句，都是她自作主张非要在班上出来，我都气死了……”

    章红雁无奈得很。

    强行平静下来，看着自己疼爱的侄女：“就算是她的错，你不也是不服气吗？”

    “你真不服气，下次考试你就考过那个夏篱，别把心思花在跟人讲话开差上。”

    “晓雅，该收收心了，你是咱全家的希望啊，知道吗？”

    “好了，别哭了，姑姑也是为你好。你以后少跟孙薇她们待一块儿。就这半年了，半年熬过去，你考上好大学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章红雁怕真刺激到章晓雅的情绪，训过几句就苦口婆心安慰起侄女。

    心中那股子气郁却更浓了。

    班上一个孙薇，一个夏篱，两个姑娘都不是什么好茬。

    尤其是那个夏篱。

    钻了空子考得好，就自以为可以压人一头？还得理不饶人地逼晓雅道歉？

    章红雁平生最厌恶这样的学生。

    眼中闪现反感恼火的神色。

    .

    这周放假前，雷树生倒是又找夏篱谈了两回话。

    一边往学校外走，一边心翼翼地问过她最近的心理状态，又问了她目前家里的情况。

    鼓励道，以她现在的成绩可以努努力，争取期末考试能拿大米和奖学金，寒假可以回去过个好年。

    夏篱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隐约的善意同情。

    雷树生以为她现在的情况还是很穷困？

    她没多什么，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努力。

    雷树生纠结半天，又叹口气：“夏篱同学，你这偏科有点严重啊……”

    “为什么别的科目都考得很不错，到了语文你就刚踩着及格线呢？”

    这次测验，夏篱的语文实属拉胯。

    要是语文能再提高点，班级第一就是她的了。

    作为语文老师的班主任雷树生感觉挺不得劲儿。

    夏篱有点矛盾，无辜道：

    “老师，实话，我虽然也挺喜欢文学，爱看书什么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到语文课我就犯困，能考及格，我已经知足了，真的。”

    雷树生愣了愣，无语凝噎。

    转眼已经到了校门口，他还想再多讲几句，夏篱却眼睛一尖，看到路边树下熟悉的身影。

    她笑起来：“老师，我先走了！”

    着步伐轻盈一路跑过去。

    雷树生远远只看见那是个长得高高大大的青年。

    隐约挺拔出众的模样，夏篱一过去，对方就接过她的背包挂在自己身上。

    两人有有笑地走远。

    他半愣住，独自站在风中凌乱，感慨扶额。

    “连、连这些学生都有对象了嚒？”

    “只有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