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她的大傻子早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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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过了短暂的几秒,也许,半分钟。

    夏篱咬紧牙,动作轻柔却坚定地推开他。

    男人脸色灰败,大限将至一般沉默无助地盯着她。

    夏篱心想,这种人,他这样的人,堪称煊赫的家世背景,出生入死赫赫战功的多年历练,骨头要比钢铁还硬的男人,他为什么,偏偏会对着她露出这种表情?

    夏篱双睫轻默地垂下。

    听见自己声音依旧平静地问:“你成了废人?所以,就可以赖上我了?”

    江承屹喉头苦涩滚动。

    方才那一番,他自知是怀了一抹不可言的卑劣心思。

    想用可怜来再博得她的哪怕一丝丝的同情,心疼。

    就跟一年之前,他无数次曾做过的那样。

    他满腹冲动就出了口,但他现在知道,他这么讲,她只会更厌恶远离自己。

    毕竟自己现在,已经不是当时石碾子村里那个傻子。

    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个恢复正常的男人。

    那个被她默默疼爱关心着的傻子。

    那个只要有她在,只要看着她,每时每刻都很幸福的傻子。

    对她而言,早就消失了。

    ……

    江承屹沉默地望着她,沙哑回答:“不是的。”

    夏篱点点头,水一般润澈的眸在日光下仿佛盛着涟漪波纹,悠然无声地荡开去。

    “那就行。”

    她:“实话,我当时不是没有怨过你,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当时伤得很严重,没有清醒,你也身不由已。”

    “所以我没有责怪你。对了,还有身份的事,那也是你受伤失忆了,我不能怪你瞒着我,因为你压根也没有想瞒。”

    她起那段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提起半个字的记忆,竟忽然感觉如此轻松。

    甚至挽唇笑了笑,“后来我真的没有怨你了。你这样,是因为自责吗?”

    “那今天,正好我也有话想告诉你。”她看着他黑严无澜宛如死水一片的墨镜,和他不禁紧紧低抿的薄唇。

    那曾经是自己很熟悉的一张脸。

    “我想,以后你再不必自责了。”

    “我已经放下了。”

    她着,唇畔浅笑,“你也是,以后放下就好。”

    夏篱原本就是这样想的。

    就算有过难以自制的心动,和一些相互依赖取暖的日子,该消失的东西还是会消失。

    既然生活已各自归位。他们都放下,往前走,会好很多。

    难道这一切,不是这样吗?

    ……

    ——

    第二天。

    宿舍楼水房里,夏篱好水,拎起水壶往外走,正好碰到昨天一起去医院的女同学。

    她跟夏篱一道往宿舍楼上去,又叽叽喳喳分享自己从导员那里听来的情报:

    “夏篱,跟你讲啊,你真不知道昨天那个男同志是什么身份吗?他不仅是江首长家的亲孙子,之前还是特种大队退役的,据身份很不一般的咧。”

    “对了,昨天他特地来找你跟你了什么啊?我能听吗?嘿嘿!”女同学闪烁着暗示的眼神瞥向她。

    夏篱若无其事,“他来道个谢而已。”

    “呃,就道谢而已吗?”

    同学眼珠子转了转,挑眉看向她,“不会吧,可我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很不一般呐……”

    夏篱瞬间一梗。

    忽然想起来,没好气道:“人家男同志戴着墨镜呢,刘杉杉同学请问你从哪里看出他的眼神的?”

    刘杉杉撇嘴,神叨叨地笑,“有的人的眼神,不用直视,是能感觉到的。”

    夏篱半晌没做声,才忽地无奈抿唇:“真是…你可别乱想。”

    刘杉杉也知道有些话不能瞎,点到为止就好,冲夏篱大大方方赔个笑。

    又岔想起来:“对了,下周有个演讲呢,好像就是跟那个雄鹰还是什么狼特种作战队有关的,他们那里退伍复员的尖兵士官来要咱学校做演讲!”

    刘杉杉很兴奋,“啊,到时候我肯定要去看的!我就想找个兵哥哥,多好啊!”

    “夏篱你也要来,不定你那个戴墨镜的兵哥哥……咳咳,好吧,你那个萍水相逢的男同志!他不定也会来呢!”

    夏篱微微笑:“嗯。”

    心里想,她才不去。

    那天中午,高大的行道树投下浓密的树荫。

    男人松开她后,表情活像戈壁滩上三月天里起的风尘暴。

    徒然灰败迷茫,又暗蕴着什么危险的气息。

    他动动嘴唇,居然沙哑没出声。

    再次艰难地开口:“你放下,什么意思。”

    夏篱没有回答。

    她笑了笑。

    “当时是挺担心的,看来现在,你恢复得很好。”

    “就是瘦了,不过多养养也回来了。”

    夏篱不知道自己此刻笑得是好看,是自然,还是苦涩。

    她完了,转身离开。

    男人双手僵滞原地,没有拦住她。

    夏篱也没回头。

    走到马路转角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看了眼。

    那道身躯还立在隐秘树荫后,浓墨般的绿影遮了半身。

    他也怔怔望过来。

    身姿一动,匆促刚想迈腿而来,恰好有个中年人过去要推自行车,跟他迎面差点撞上。

    不悦出声:“伙子,走路要看路的,你怎么游魂的?”

    夏篱随着步伐转身,收回视线,很快走远了。

    她也不上看见他那样的表情,心里是什么滋味。

    还好,他戴着墨镜,没有看太清。

    也不至于多尴尬。

    夏篱自认为出这样一番话,是对过去那段事的一种了结,不算是故意憋着委屈梗着气,单纯为了刺痛谁。

    她得挺轻松释然的,不是么。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连舍友都感觉到她整个人不太对劲。

    “篱篱,今天东院大礼堂有演讲会,兵哥哥欸,吃完饭一起去?”简梦迎笑眯眯。

    夏篱恍神,搁下筷子摇头:“我下午去图书馆,你们去吧。”

    “哎?”简梦迎瞥瞥旁边的室友,“你们觉不觉得篱这几天有点怪怪的?”

    室友含着筷子:“唔,是有点,难道失恋了?”

    夏篱跟她们玩笑佯怒,“什么呢!是,我失恋了,我的恋人就是伟大的社会主义!”

    “噗!那你可永远不会失恋!社会主义红色浪漫永存嘛……”

    几个女生嘻嘻哈哈吃完饭。

    不管那人会不会来,夏篱最近想好好冷静、安静一段时间,本来定主意不参加那个演讲会。

    但没想到,这才刚到下午就被了脸。

    原因无他,她被系里拉着过去帮忙布置场地,还要记录登记名册。

    也许人家根本就不会来,她慌慌张张个什么劲儿。

    夏篱安慰自己,沉心静气做事。

    到了下午三点半,演讲会的特邀退役军官在震耳欲聋的热烈掌声中上了台,干净俊朗的面孔朝全场各个方向敬了三个严肃挺拔的军礼。

    夏篱坐在底下抬头看去,认真鼓掌,缓缓松了口气。

    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她心底掠过一丝自嘲。

    那天她不是把话都得够果决明白了。

    他当然懂,她是什么意思。

    往前走,各自向前看。

    他那样的人,当初不辞而别的错并不在他,如今恢复了记忆自然也是心气高挚,听见那样的话,就算原本再有不甘心不甘意,自然也会配合她。

    掌声安静下来。

    她的思绪也回笼。

    演讲台上一身英朗军装的退役士官徐徐开口,面对着台下几百名学生,神色郑重而紧张:

    “同学们好,我的名字叫陆索,陆是海陆空的空,索是钢索的索,今天很荣幸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