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面茶+危局
沈琼英回首看向顾希言。
顾希言清了清嗓子, 正色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真凶,不会冤枉无辜,也不会放过有罪之人。所以你也不要灰心, 心无旁骛做好眼前的事吧。”
沈琼英露出笑容:“好, 我也信你。”
第二天上午, 应天府衙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掌握了张侍郎一案的重要证据, 指名要见应天府推官江文仲。
临近年关, 应天府一连接到好几个案子, 江文仲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那人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 才被带到他面前。
来人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神情似有些仓皇,见到江文仲便叩下头去:“的张文亮见过老爷。”
江文仲眉头微皱:“你且起来, 你是什么人, 你有张侍郎一案的重要证据,究竟是什么证据?”
张文亮起身后,颤声道:“的前不久曾在醉仙楼做过跑堂, 后来因醉仙楼生意不好, 便去了轻烟楼当伙计。张侍郎去世那晚曾在醉仙楼用晚餐, 那时的正好也在,亲眼见张侍郎与沈掌柜起了争执。”
江文仲这才留意看了张文亮一眼,沉声道:“你是,张侍郎与沈掌柜起了争执?”
“正是。”张文亮受到鼓励,开始详细描述当晚的情形:“那晚张侍郎是在西楼的一间阁子里单独用餐,是沈掌柜亲自出面接待的,直到戊时初才离去。他们二人一直在阁子里密谈, 还是的去送菜时,在门外听到他们在低声争执。”
江文仲随即问:“你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内容?”
“他们话的声音很低,我只隐约听到了一部分。只记得张侍郎斥责沈掌柜不知好歹、不识抬举,自己这些日子已经焦头烂额了,沈掌柜竟然不能体谅。”
江文仲皱眉:“那你可曾听见沈掌柜了什么?”
张文亮迟疑片刻,终是咬牙道:“沈掌柜,像张侍郎这样的人,早晚要遭报应的,她等着看张侍郎的结果。”
张文亮见江文仲只是沉吟,索性心一横道:“老爷,的所言句句是实,绝不敢有半点欺瞒。如此看来,沈掌柜似是与张侍郎积怨已久,她还诅咒张侍郎早晚要遭报应,很可能是她气急之下杀害了张侍郎,毕竟最毒妇人心呀。”
江文仲沉吟道:“现在没有证据,不可胡乱推测。你且回去,此事也不要告诉旁人,以防草惊蛇,等我禀告了长官再做定夺。”
张文亮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不再多言离去了。因顾希言、韩沐去郊县公干不在府衙,张文亮边将此事直接告诉了应天府尹李公弼。
李公弼听到此事倒是很重视:“既然是醉仙楼的伙计亲眼所见,沈琼英自是有重大嫌疑,你现在就去醉仙楼,把沈琼英带回府衙问话。”
江文仲犹豫道:“毕竟没有证据,冒然带人不好吧。何况提供信息的人现为轻烟楼的伙计,若是同行之间恶意诽谤......”
“江推官。”李公弼断了他的话,正色道:“张侍郎一案已经拖了快一个月了,至今还未找到凶手,如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连李阁老都惊动了。若是朝廷怪罪下来,谁能担得起这责任?”
话到这份上,江文仲也不好多言,只得带了几名衙役一径来到醉仙楼。此时还不到中午,楼内并没有多少客人。江文仲清了清嗓子道;“应天府办案,一应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见是官府的人来了,寥寥几名食客连账也顾不上结,很快便做鸟兽散,江文仲又对一旁的伙计道:“请你们沈掌柜前来话。”
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沈琼英款款从后厨走出来,神色倒是相当镇定,上前行礼毕,沉声问道:“不知江推官找我何事?”
不过一年轻女子,遇事竟能如此不慌张,江文仲心下倒是对沈琼英有些佩服,不知为何竟有些气短,咳嗦一声道:“据证人来报,张侍郎去世那晚在醉仙楼用餐,你曾与他有过争执,可有此事?”
沈琼英愣了一下,随即道:“确有此事,但这与张侍郎之死有何关系?”
江文仲皱眉问:“你因为什么事和张侍郎起争执?”
沈琼英沉默片刻道:“张侍郎虽是醉仙楼的老主顾,但我一向不喜欢他的为人,他既轻薄又贪婪。那晚他心情不好又喝了酒,便对我些不三不四的言语,我让他嘴巴放干净一点,他就我不识抬举,为此才有了争执。”
沈琼英的话和张文亮的证词倒也对的上,江文仲想起了李公弼的嘱托,皱眉思索片刻,提高了声音道:“沈掌柜经营醉仙楼多年,也该知道这是应酬时难免的事,避开也就可以了,何必诅咒他不得好死,还要亲眼看他的结果,我看你与他还有别的矛盾吧?”
沈琼英的怒火一点点冒上来:“江推官这是何话,张侍郎身为朝廷命官,光天化日之下调戏民女,这难道是不值一提的事?除此之外我与他并无矛盾。”
江文仲轻咳一声:“这么来,沈掌柜是有杀人动机的,且跟我回府衙,细细回话吧。”
江文仲向一旁的衙役使了个眼色,衙役立即上前要把沈琼英带走。
“慢着。”沈琼英冷冷扫了江文仲一眼,提高了声音道:“官府又如何,难道可以随意拒捕百姓,我究竟犯了什么律条,还请老爷明示。”
江文仲却没料到沈琼英这般牙尖嘴利,楞了一下,颇有些气急道:“这些话你到衙门里吧。”又斥责一旁的衙役:“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将她带走。”
这抓人的理由实在有些牵强,众位衙役面面相觑,还是一名中年衙役出头对沈琼英道:“沈掌柜,你还是识相一点吧,到了府衙也不过是照常问话,若你无罪,自然会放出来的。”完便要上前拉扯。
“我看谁敢把人带走。”
沈琼英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惊喜道:“谢表哥来了。”
谢临用眼神安抚过沈琼英,冷声对江文仲道:“江推官,在下谢临,敢问我表妹究竟犯了什么律条?”
江文仲颇为头大,索性心一横道:“令表妹身涉嫌疑,我奉李府尹之命,将她带到府衙问话。谢掌柜也是金陵有头有脸之人,应该知道妨碍官府办差,该当什么罪过。”
“哦?”谢临淡淡一笑:“李府尹和我也算故交,江推官既然要将舍妹带走,我正好也有话要问李府尹,烦请江推官给我带个话。”
谢临靠近江文仲,低低耳语了几句话。江文仲当即变了脸色,踌躇片刻道:“即是这样,等我请示府尹后,再做定夺。”
完,江文仲狠狠瞪了谢临一眼,厉声对一众衙门道:“我们走。”
谢临冷冷看着江文仲一行人离去,转而安抚沈琼英道:“放心,他们不敢上门再找你的麻烦了。”
沈琼英感激之余也升起一丝好奇:“谢表哥刚才对江推官了什么话,他居然就灰溜溜地离开了。”
谢临笑了笑:“应天府尹李公弼不是什么清廉之人,有把柄在我手里。这些事情你不用知道得太多,管好醉仙楼的生意即可。”
沈琼英此时放松下来,想起醉仙楼的经营又皱起了眉:“刚才官府来抓人,有几名老主顾恰巧在这里用餐都见到了,坊间向来谣言传得很快,醉仙楼最近生意本就萧条,又发生了这样的事,简直是火上浇油了。”
谢临见沈琼英十分沮丧,安慰道:“这些困难都是暂时的,等到真相大白那一天,自然会还你一个清白。”见沈琼英还是郁郁的,又指了指一旁的食盒笑道:“你不是,三山街东面的徐记点心铺做的面茶特别好喝吗,我今日路过那里特地买了一碗,你趁热快尝尝吧。”
“徐记点心铺的面茶?”沈琼英露出笑容:“谢表哥有心了。”
谢临笑了:“即使发生了天大的事,也要好好吃饭,这是你的原话吧。赶紧吃吧,不然就凉了。”
面茶是北京很流行的一样吃,近来也渐渐在南京风靡。是将碎核桃仁、芝麻用牛骨髓油炸熟了,再加精盐、白面不停地炒,熟透了起锅就成。想喝的时候用滚水冲了,拌匀即可。因制作简便,省时省力又能充饥解渴,所以很受中下层人士欢迎。
制作面茶关键在火候,火了,就没了面茶独有焦香口感,火大了就容易糊锅,因此极难把控,也唯有徐记点心店火候把控得恰到好处。
沈琼英开食盒,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舀一勺面茶喝下去,只觉热乎乎黏糊糊咸鲜适口,咀嚼之间能感受到细碎的芝麻和核桃颗粒,面香与芝麻香、核桃香交融,味道极为诱人,沈琼英一连喝了好几口面茶,只觉得胃里暖融融的,别提有多舒服了。
沈琼英见谢临只是含笑望着他,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表哥怎么不吃?”
谢临笑了笑:“你吃就好,我不大喜欢这些北方的食物。”
沈琼英不禁为他感到遗憾:“北方的食物也很好吃呀,尤其是冬天,烧羊肉、爆羊肚、烫面饺子,吃下去全身都会暖和起来。”
谢临笑笑道:“我不过你。对了,我今天来,是有事情特地要和你商量。”
“何事?”沈琼英随即问。
谢临看了看沈琼英的脸色,迟疑片刻终是下定决心道:“我看醉仙楼还是先停业一个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