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对峙
无修本能地感到危险……那种即刻毙命、命悬一线的危险。
一股前所未有的威压从澹台灵犀身上乍然释放出来,通过她那一双包含着恶意和锐意的眼睛,直刺到穹顶的那一格方格——无修所在的位置。
只那一眼,就把无修死死地钉在了原处。
快逃快逃快逃!!!
无修本能地想要逃命,身体却怎么也动不了,这是实力的绝对压制!
可他必须动,永夜天狱死士兄弟们的性命都挂在他一个人身上,他这具身体里,饱含了他们所有人的魂魄与寄托,一存全存,一散全散。
动啊!动啊!!
无修两鬓的冷汗一滴一滴往下落,他与澹台灵犀对视着,就像一只蝼蚁敢于与泰山对视一般……
动啊,动啊,动啊啊啊啊!
猝然间,他动了,他灵活地翻身弹开,他意识到,房间里那只名叫澹台灵犀,披着人皮的强大怪物放过了他。
他最后朝房里瞥了一眼,澹台灵犀垂下眼眸,开始诡异地咯咯笑起来。
她笑得浑身振动、前仰后合,不停地无声地,久久不能止住地大笑。
笑着笑着,她转头,盯了贺星洲一眼……
她蓦然止住这个神经质的大笑,以手掩面甚至孩子气地把脸埋到裙子里,仿佛一万个不想让贺星洲看见现在的自己……
丑陋的……可怕的……面目全非的……自己。
…………………………………………………………………………
议事堂被百姓中的流氓们占领后,这里成为了他们张牙舞爪的魔窟。
他们在这里,可以做自己以前从来不敢想的事,前所未有地尽情释放自己人性中压抑已久的恶意。
那铁的中年汉子拉了个美貌丫鬟来,挂着恶笑想要制服她,任由那丫鬟如何求饶、哭泣、反抗,他只管折了她两只胳膊,又狠狠扇了她两耳光,扇到她两颊高高肿起、绝望哭叫……
两人的动静极大,大得铁汉子没有发现周围的变化。
就在铁汉子正兴奋之时,他渐渐察觉到,周围原本闹哄哄的声响没有了。没有尖叫,没有哭闹,没有肆意妄为的叫骂与大笑。
他感觉到有人在身后盯着他,他毛骨悚然地一点点回过头去,一个身着粉色长裙的温柔姑娘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来人正是澹台灵犀。
铁汉子松了一口气,转而,他大|胆而露|骨地上下量澹台灵犀,真是漂亮,真是高贵,他以前看都不敢看,想都不敢想的女人,正在他面前。
他露出了一个让人作呕的笑容,“澹台姐,等我体贴完你丫鬟,再来好好体贴体贴你!”
“好呀。”没想到澹台灵犀这样道,她的嘴角,浮起一股温和的笑容,“你身上的人气,正是我们需要的呢。”
那铁的蓦然感觉到身体一冷,他猛然回头一看,本在他制服下厌厌哭泣的丫鬟青桃,脸色早已呈现出灰青色,她嘴巴里流出的不是涎水,而是一条又一条的蛆虫。
她哪里是个活色生香的女人,明明是一具死亡已久的尸体。
铁汉子目光渐渐转下,他看到了令他一生难忘的恐怖场景——————
“啊啊啊啊啊!!”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从那铁的汉子的喉咙中嘶吼而出。
……………………………………………………………………………………………………………………
夜幕四合,三个血人从树林里滚出。
季寻真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带着树枝味儿的冷冽空气,她一点也不介意树枝和尖草刺得她背部生疼,这样的疼痛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他们回到太守府了,他们得救了。
越不惊从未如此狼狈,李淳风满脸血土混杂,走得时候是意气风发的十五人,回来之时,只剩下他们三个血人。
连他们自己也分不清,这些血到底是自己的、别人的……还是怪物的。
季寻真脑海里依然不自觉地浮现出方才那场不堪回首的血战,他们是如何在怪物堆中争抢,有死无生地拼杀,才最终用极大的代价拿回了无颜面具。
拿回面具的一刹那,是灵山五兄弟中的二哥独眼龙替他们抵挡住了怪物的致命一击。
“走,你们带着淳风走!”独眼龙大吼!
戴上面具的最后一刻,怪物已经把独眼龙切成了两半了,独眼龙眼里含着血,在怪物的浪潮里喊道,“季先生,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帮帮我照顾好淳风?”
近乎卑微的乞求了……季寻真与灵山五兄弟,当初因为一串糖葫芦结仇。一路上独眼龙都倔着脸不假辞色,他分明看得出来季寻真在队伍里所充当的顶梁柱角色,却从未对她有过半分巴结讨好。
连季寻真也没想到,他会临终托孤。
“好。”消失的最后一刻,季寻真答道。
她闭着眼睛歇了片刻,听到身旁压抑着的哽咽声,便摸索着,摁住身旁男孩的脑袋,“别哭。”
“我不哭。”少年咬着后槽牙,树影与黑夜遮掩了他狼狈不堪的模样。
“乖孩子。”季寻真拍了拍他的脑袋,“我以后会照看你的。”
一旁的越不惊目睹到了这一切,心里不出的泛酸。
他别过头去,一点也见不得季寻真触碰除他以外的其他人,“本宫也可以照看你,你以后可以去永夜天狱,那里要什么有什么。”
“谢谢……”李淳风感激地点点头。
越不惊移开目光,他才不是好心,他只是想这人离季寻真越远越好罢了。
三人休息了一阵,越不惊又取出药瓶,一人倒了一堆珍品药令两人服下。
“接下来,我们怎么做?”李淳风感到体力回复了一些。
季寻真爬起来,指着议事堂的方向,“去议事堂,找一个人。”
他们从太守府边缘的树林里出来,那条通往议事堂的路上,他们看到很多尸体,有百姓的,也有府军的。
三人心中皆是一沉,他们都猜到了,太守府里还是发生了内斗。而且内斗的结局,异常惨烈。
没走两步,只听草丛窸窸窣窣之声,季寻真伤未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喉咙已经被抵着了一根长戟。
“拿开!”越不惊的缠枝玉笛同时抵住对方面门。
缠枝玉笛在黑夜里发出柔和光亮,照亮了越不惊如玉一般的面庞,只听来人激动到哆嗦的大喊,“越……越仙君!”
刚才从草丛里冲出的几人原是内斗之时躲藏在此的府兵,他们此时都很惊喜,“越仙君,季仙君,你们竟然……竟然回来了!”
最后竟是沙哑哭音。
“季大哥!”一个童稚的声音从草丛里钻出,身子一个箭步跳出来,抱住了季寻真的腰。
“弯弯好想你,他们都你死了,只有沈哥哥你没事,他真是料事如神呀……”
姑娘弯弯回过头,十数人从草丛深处走出,皆是老弱妇孺。
危难之时,一群府兵与寥寥几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力大如牛的茹娘在沈涧的指挥下,拖着老弱妇孺们先行逃进太守府一处隐蔽的深林里,这群人这才保住了性命。
此时灯笼的正是那个杵着拐杖的少年,黑发红绸,淡黄外袍,他朝季寻真一笑,“沈某并非无用之人。”
盈盈光中,那个笑对着季寻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情态;
而在越不惊看来,是挑衅。
………………………………………………………………
纵然越不惊不愿意,沈涧叫茹娘弯弯他们藏好之后,还是跟着季寻真一行前往了议事堂。
前往议事堂的路上,没有一个活人,路途由尸体铺就,此夜的月亮是圆月,莫名又大又红,仿佛连夜月也沾染了血色。
“杀了我……快来人杀了我啊……”前方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虚弱地嘶吼。
四人听闻有活人,加快了脚步,走近那议事堂的大门,却见到了无比惊悚的一幕——
议事堂上,钉了一个男人。
明明男人的四肢没有任何钉子,可他的身子像是嵌进了大门一般,四肢极度拉伸,手指尖、脚趾尖都刚好触到了门角处,整个人似乎被拉长了两到三倍。
他的下半身某处,如同劁|猪一般被利落劁去,鲜血顺着他血肉模糊的地方流了下去,在血汇聚的最底端,正是一滩他身上割出来的污秽之物。
季寻真仔细一看,从他拉扯到变形的五官中,辨认出他的身份,他正是这几日在冯邑气焰下为虎作伥的铁汉子。
铁汉子那几欲掉出的眼球蓦然转到了季寻真这里,他哭爹喊娘地乞求道,“求求你,杀了我吧……快点杀了我吧……”
“求求仙君行行好,一刀结果了我吧……”
李淳风看不下去了,正欲拔出大剑,季寻真一手举起,阻止了他,“别杀。”
“你杀了她想折磨的人,她会生气的。”
“她生气了,事情就不好办了。”
“她是谁?”李淳风依旧不解。
季寻真手尽量不触及那个铁汉子,推开了门,“进去,你就知道了……”
议事堂中似乎经历过一场惨烈的厮杀,府军与仆人们的尸体横在靠近里间的房门处,百姓的尸体却没见几具。
反而有许许多多带着血的脚印,从议事堂一直蔓延,踏过府军与仆人们的尸体,一直到里间——
好似府军与仆人们在用命去护卫里间的重要人物,可他们不敌外面攻进来的人,一个个被砍杀致死,外面的人统统闯了进去。
季寻真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
门里亮着一盏灯,微微把整个房间照亮了点,让人可以觑见里面的情景。
屋里正中央,坐了一个人,他端坐在椅子上,严正清癯。
他的膝盖上趴了一个人,女人跪坐于地,脑袋枕在他的膝盖处,无比依恋的模样。
整个房间只有他两人,那些血脚印进了房间统统不见了踪迹,连带着本应踏入房间的百姓,都好似消失无踪了。
“嘘,你们吵到他了。”女人食指竖在自己唇间,悄然道。
李淳风这才看清,那女人的模样,赫然是太守府里清正温柔的大姐——澹台灵犀。
而她依偎的那个人,灯笼弥散的光柔和地轻|吻着他紧闭的双目,他的嘴唇已呈现出青白色,他是……
贺星洲。
“澹台灵犀。”季寻真上前一步,喊了一声女人的名字。
澹台灵犀眨眨眼笑着看着她。
“你——就是破境妖魔吗?”
作者有话:
狗子还没加班完……太惨了……
先把更新放在这里,随机20个红包,狗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