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母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在儿子的搀扶下，靠坐在床上，嘴唇泛着不健康的白色，上面裂开，起了不少皮，渗出丝丝血迹。

    “幺儿，我看到你爹了，他来接我了···”

    着话，她伸出了手，似在空中胡乱抓着什么。

    把冯良吓了个半死，他仓皇无措的拉着冯母的手，一遍遍的着，“娘，你别什么傻话，喝了药就会好的，马上要过年了，可不兴这些丧气话的，你会好的，爹在下面保佑着咱们呢。”

    他一遍遍的搓着冯母的手，冯母怕冷，冯良便在烧火的时候整了不少炭火，留着冬天烧。

    所以，冯母的屋子根本不冷，窗户什么的都没开，哪怕穿亵衣亵裤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冯母的手却冷如寒冰，哪怕冯良搓了半天都没见什么暖意，他眼泪都快止不住了，死命咬着唇瓣才没落下泪来。

    端过几上的药碗，凑到冯母嘴边，他哄孩般哄道，“娘，喝了药就会好的，您快喝了，幺儿给您备了糖。”

    冯母收回目光，笑着拍了拍他的手，慢慢喝完了一碗药，然后拍着冯良的手，“不怕，幺儿不怕，娘在下面和你爹一块儿保佑你啊，也保佑你的两个姐姐。”

    强忍着不哭的冯良在这一刻哭得稀里哗啦，趴在床沿边上，拉着冯母的手，喘气都不均匀了。

    “娘，你别傻话，幺儿好怕。”

    “你不要离开幺儿···”

    他是真的怕，无父无母的孩子都很惨，村里就有那么一两个，吃百家饭，是百家饭，每户人家轮不到几次，结果，照旧有很多人嫌弃对方吃白饭。

    还觉得养别人的孩子不如养条狗，养条狗还能看家护院，因此，给人吃的都是馊饭什么的，寒冬腊月的也没见穿一件像样的衣裳。

    村民们给了饭可不会再给衣裳御寒。

    冯良知道自己长大了，念过书，不会沦落到那个惨样，他害怕的也不是别的，就是怕娘和爹一样，长眠地底。

    他不想成为没娘的孩子，他想和别人一样，出门在外有人惦记，回家了有娘念叨着：“你这孩子，一出门就瘦了，衣裳咋短了啊？我给你做了鞋···”

    冯母慈爱的看着他，伸出另一手摸着冯良的发顶，“傻孩子，你又不是没断奶，怎么还离不开娘了，娘就是累了，想你爹了，你呀，哭什么？”

    “不要，我是娘的孩子，娘应该想我，我在这里，娘··呜呜呜···”

    冯良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真的是大颗大颗，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噼里啪啦的往下落，或许这就是太过于伤心了才会如此吧。

    冯二花刚到家门口，就听见了冯良的哭声，那叫一个惊天动地，她带笑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一片煞白。

    牛车没停稳便跳了下来，脚一歪，差点没摔倒，陆老二忙拉了她一把，她连谢谢都没来得及，只觉得脚踝处一阵剧痛。

    顾不得查看，一瘸一拐的来到了门前，将门拍得砰砰直响，“老幺，快开门··”

    没得到回应，她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的，脸上无比焦急，生怕冯母出了事情，声音都带上了哭腔，“老幺，快开门啊！！”

    正在嚎啕大哭的冯良把自己吵懵了，哪能听见旁的声音，冯母却，“别哭了，你姐姐回来了。”

    冯良哭声一顿，因哭的比较凶，停下来时还一抽一抽的，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听着门外的，“老幺，快开门啊！！”

    他才终于站起身来，抹了把眼泪，瓮声瓮气道，“娘，我去开门了，一会儿来看你。”

    他红着眼眶，跑去开门，门一拉开，趴在门上不停拍门的二花就这么往他的方向倒了过去。

    陆老二眼疾手快的拉着她，朝冯良，“老幺，麻烦你把牛车牵进来，你姐姐脚伤了，我带她进去。”

    罢，他看了看周围，见没什么人，一个横抱，将二花抱了起来，往冯母的屋子而去。

    他不是第一次来，当然是熟门熟路了，二花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便没什么，与其自己一瘸一拐的跑过去，被抱过去确实更快。

    冯良呆呆的看着对方的背影，脑子当场卡壳了。

    咋回事？陆二哥怎么对姐姐这么亲密了？还上手了，之前来的时候也没这么孟浪啊，亏他还觉得对方有礼呢，竟然趁着姐姐脚受伤吃豆腐。

    不行，他不让！

    门都没关呢，他就要追上去。

    院外的大水牛不乐意了，扭头看着他，叫道，“哞哞哞——”

    冯良：“？？”

    步子刚迈出去呢，就听见水牛似有不满的声音，他不由得扭头看过去，就见大水牛瞪着那双铜铃大的牛眼，看着他，牛眼上一圈睫毛纤长浓密，比之蝴蝶翅膀还要好看。

    只是吧，那眼神有点···怎么呢···好像是在提醒他别忘了牵它进院子，外面很冷。

    冯良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悟出了这个道理，再扭头的时候，姐姐和陆二哥已经进了母亲的屋子。

    他脸皮抽了抽，懊恼的瞪了大水牛一眼，牵着牛绳进了院子，骂道，“你咋这么会坏事啊？是不是陆二哥教你的？你这个流氓牛！”

    “哞哞哞——”

    大水牛甩了甩牛尾，不知道是在回骂冯良，还是在认同对方的话。

    陆老二将二花抱到了冯母屋子的门口，就放了下来，扶着她走了进去，一进屋，便瞧见了正靠坐在床上，笑看着她的冯母。

    二花七上八下的心总算平静了下来，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坐到床边，拉着冯母的手，用很轻松的语气问，“娘，你没事吧？我刚才听见老幺哭得很大声，还以为怎么了。”

    陆老二了声招呼便静出了屋子，将空间留给母女二人。

    冯母一双眼睛落在陆老二的后背上，眼底有淡淡的光，很快又黯淡了下去，她拍着二花的手，“那子啊，惯会瞎操心呢，跟个老娘们似的，你别管他。”

    二花端详了冯母一阵儿，见对方神色很正常，便没多问，起了陆老二的事情，“娘，陆二哥今日跟我商量着要来娶我呢，我跟他，让他上门提亲，结果他，要礼数周全，过两天会找媒婆上门来提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