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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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猥琐的大汉脑中眼中全是眼前这净白的妞, 粗鄙的手伸向了桑柔。

    就在他进一步上前时,突然胸口一把剑刃穿出,他低头错愕, 转头发现他的兄弟们已倒在地上。

    抬眼一看,一白衣男子站在身后,满身杀气,手里的剑抽出大汉的身体,大汉甚至都来不及看清他的表情, 不出一句话, 怒目圆瞪着倒下了。

    一滴血都没有沾在白衣上。

    桑柔在极度恐惧之中,闭着眼, 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是抱着膝盖。

    感觉有人靠近, 她发着抖,低声求饶:“求求你, 别碰我, 求求你。”

    “阿柔, 是我,”秦风握住桑柔发抖的手, 温声安慰,“阿柔别怕, 是我,秦风。”

    桑柔不可置信地睁开眼,恍惚了很久,才看清眼前白衣男子, 满脸焦急和心疼。

    她看了一眼背后的尸体, 又再确认了一下是秦风。所有的恐惧、委屈、伤心、痛苦、绝望, 都随着他的出现消散,她嚎啕大哭,扑进了秦风的怀里。

    “对不起,我以为我……我很害怕,他们……我,秦风……”

    秦风扔了剑,揽住怀中瑟瑟发抖的少女,轻轻拍她的背,温柔安慰道:“没事了,都没事了,我在。”

    康阳府衙里,灯火通明。

    值守的、和所有在府衙内休息的官员都被陆续喊出,乌泱泱跪了十几人在地上,无人敢吱声,大气都不敢出。

    秦风将桑柔安置在府衙的会客室里,给她把脸上伤的地方上了药,倒了热茶,盖了毯子,又握热了少女的手,微笑着跟她:“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回来,放心,我一直都在的,就在门外。”

    桑柔还仍有些惊魂未定,深呼吸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拉住他的手不让走,“你等我喝口茶,我和你一起出去。”

    秦风看着桑柔拉着他的手,嘴角有些笑意,他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好。”

    “请各位安排封城,包括康阳,和周边南上的必经城县。”桑柔看着满地的官员,开口了第一句话。

    那个值守的官员趴在地上,余光看了一眼被抬进来盖了白布的三具尸体,不敢抬头,也不敢回应。

    “没听见吗?你们谁管这块的,站出来。”秦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神色冰冷。

    另一个衣服还没怎么穿齐整的官员抬起头,声音谨慎,“骊郡王,这事恐怕还是要等严大人回来才能定夺。”

    秦风手里正给剑擦血,听见他的话,停下了动作,冷眼看他。

    “好,那康阳及周边百姓,若因今日尔等之软弱,死一命,尔等偿一命。这话,就是到了御前,本王也这么。”

    那官员皱着眉,磕了个头,深深叹了口气,“下官这就带人去封城。”

    “今日之事……”

    秦风正要开始算账,桑柔断了他。

    “王爷,先封城,除了康阳,周边地方必须连夜过去通知,别的事情,等严大人他们回来再,”她扫了一眼地上还跪着的那个值守官员,“我记得他的。”

    有了带头,康阳的城门卫很快得了通知闭城,一队人马连夜出了城,去往其他城县。

    “你怎么来了?”

    桑柔跟着秦风先去客栈安顿,两人在月光下并排走着,影子一高一矮。

    秦风顾着桑柔走得慢,又放慢了些脚步,“我刚好带着一队人马回京换防,在驿站遇到西出的白子夜,又很恰好,他手里刚到一封加急信,就是你写给他的那封,我寻思不对,就让副官带人先回京,快马加鞭赶过来了。”

    岂止是寻思不对,秦风在路上都快咒死林司炎了。

    林司炎这种京里长大的,哪里知道地方上的凶险,居然就敢单枪匹马带着桑柔出来,而且还是水灾和瘟疫加持的南安。路上马都跑吐好几匹。幸好他来了,不然今天这后果,他不敢想。

    直到现在,秦风都还觉得惊魂未定。

    “白子夜,这瘟疫他应该有法子,已经返京去找太医院了,不日就会过来。”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今天要不是你……谢谢。”桑柔低着头,看着两人的影子。

    秦风微笑道:“是我该谢你,要不是你去信给吕弘化,骊郡哪里能这么快封锁。桑柔,是你救了骊郡。”

    他途经骊郡时,恰好在台阳遇到指挥封锁的吕弘化,简单聊了才知道这一切。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桑柔抬头看秦风,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愣了一下,接着道,“那些流民,从灾区上来的,封城以后无处可去了,不知道骊郡还有没有能力,可以帮忙安顿。”

    秦风想了想,“我过来的时候,吕弘化已经开始在台阳门口搭棚接收灾民了,骊郡应该还有些备用物资,明日我回骊郡去找吕弘化,再行定夺。”

    “谢谢。”

    “傻瓜,”他笑着摸摸她的脑袋,“你替骊郡省了不少救援支出,阖该互助的,况且,这事本就不是你的职责,你已经做的很好很好了。”

    秦风夸完还觉得不够,满眼星亮,“桑柔,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孩子。”

    桑柔又低下头,不知从何回答。客栈到了。

    “那,那我回去了。”桑柔正转头要走。

    一把被他拉住,秦风声音突然有些娇软,“你陪陪我吧,我开套间,我睡外间,一个人住客栈,我害怕。”

    桑柔:???

    “而且,而且你一个人回严府我也不放心,送你回去的话,我一个人走回来,也害怕,阿柔。”

    桑柔:??????

    “我这么老远来呢,真的好累……”

    桑柔深吸了口气,踏进了客栈。

    身后秦风嘴角勾了个得逞的笑,跟上了脚步。

    “你干嘛去戍边?”

    两人俱是洗漱完毕了,桑柔趴在阳台上看星星,秦风也凑了过来。

    秦风轻笑了下,“京里待着无趣了。”

    “白子夜都跟我了。”

    他握了握拳,强撑着微笑,“好的,这臭子。”

    桑柔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跟他剖白自己,“实话,我不会和叶翰飞怎么样的,我觉得不合适。”

    秦风转头,静静地看她。

    九月的微风吹过静谧的南安夜空,一轮白月慈祥地望着地上的两人。

    “我去年冬天的时候,知道了你定婚的消息,然后我就想,我对于你,算什么呢,可能只是骊郡王众多莺燕中的一只吧,然后我就想,我安安静静飞走就好了,后来我恢复了记忆,你也知道的,我不是这里的人。”

    桑柔转头看他,对上了他温柔而隐忍的眼神。

    “我就觉得,你一定是同情我,才对我这么好,直到现在,我都是这么觉得的。

    “我是个很自卑的人,对于得不到的东西,比任何人都有自知之明,你对我所有好的地方,我都不敢回应。

    “我原以为我们两个,真的有可能,直到段嘉月。其实段嘉月什么都没做错,她只是告诉了我真相而已。所以我觉得我们俩,以后做朋友就好了。”

    秦风深深地看了桑柔一眼,低下头,轻轻吻了她的额头。

    他丝毫没有算回答她最后一句话,只是退回了原地,眼角温柔微笑,眼神却暗了下去。

    “我明白,是我的问题。”

    这样一个易碎的女孩子,连脱离危险都要靠再看一眼地上的尸体来确认,没有任何的语言,可以令她获得真正的安全感。

    秦风没有辩解,边境的风沙已经让他想得足够明白,他摸摸她的脑袋,“去睡吧,我在,别害怕。”

    熄了灯,躺了一会。

    桑柔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便起身轻手推门出去。

    发现秦风还坐在窗边的软塌上,身形孤单,背影落寞。

    听见桑柔出来的声音,他点了烛火,柔声问:“睡不着吗?”

    她点点头,坐到他旁边,“秦风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笑着摸摸她的脑袋,轻松道:“没有,我听见你翻来覆去的声音了,想着等你睡着,我再去睡。”

    “那……那我现在去睡,你也快休息吧。”着就要起身。

    秦风拉住她,让她坐了回去。

    “睡不着就别勉强,陪我聊聊天吧。”

    “好,”桑柔乖巧地抱着腿坐在他对面,“你耳力这么好吗?能听见隔壁的动静?”

    “靠练的,就是那个山洞,我在那里面断断续续练了四年武功,以前最厉害的时候,能听见林子里果子落地的声音。”

    “哇,好厉害……”

    “起这个,元生的耳力也好,他天赋在我之上,我后来又教了他些技法。”

    “我倒是从未听他提过这个。”

    “元生是个好孩子,按照进度,他现在武功已经可以一敌五,你以后出门,还是尽量带着元生,你这次怎么没带他?”

    “这孩子话太少,所以我就把桑府花园改建的事交给他办了,让他多出去和人交道。”

    秦风点点头,“起来,我以前和师父游历的时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那时的康阳,还有西京的称号,治安还算好,可是如今,已然是官不管的模样。”

    “我前几天听,陛下将骊郡的赋税提到了七成?”

    “嗯,为了军备,想来今年年底就有一战,陛下确实太急了。”

    “为什么一定要呢?按照你之前跟我的,寰辕如今的实力,不过靼沓的。真正能让靼沓恐惧的,难道不是永远没发生的恐惧吗?”

    秦风愣住了,半响,才喃喃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是呀,真的起来,靼沓发现寰辕实力不过如此,反倒是增长了他们背水一战的信心。我看书上,靼沓人攻城,都是要屠城吃人的,好可怕……”

    “你哪里看来这些无稽之谈,”他笑笑,“都是寰辕的书,未免夸大了些的,你也不怕做噩梦。”

    “不这个,再给我你时候的事儿呗。”桑柔星星眼看他。

    “我的母亲,姓张,先帝当时的后宫不似如今凋敝,妃子贵人那些,足有几百人,我的母亲张贵人生了我以后,就被先帝忘了。

    “我们母子俩,跟着一个妃子和另一个贵人住在同一个宫里。她们无所出,成日无事就欺凌我和我母亲,缺衣短食成了家常。在我六岁那年,我给母亲让了一口本应我吃的甜点,还没吃第二口,人就暴毙在我面前。”

    秦风面无表情,好像在别人的故事。桑柔给他倒了碗茶。

    他接着道:“后来我就被当时的皇后娘娘、就是现在的韩太后暂养,但她好似很厌弃我,几个月后,我就被送到了七弦宫。”

    “江湖没那么多朝廷的等级规矩,知道我是被宫里弃养的皇子,也都欺负我。我的师伯,当时的七弦宫宫主,因为和先帝有交情,虽收留了我,但嫌我是个麻烦,不肯收我为徒。后来还是游历回宫的师父,收下了我。我在七岁那年,成为师父的第一个弟子,也是至今唯一的一个。”

    “你师父,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吧?”

    秦风笑笑,“我师父是个怪人,他很少话。”

    “我十岁那年,在山洞里练功的时候,师父回来给我扔了一张定婚契,想必就是你从段嘉月那里看到的一模一样的那张。他告诉我,我父皇驾崩了,留了这个给我。”

    秦风完这些,喝了口茶,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我那后宫成群的父皇,还能在临死的时候,记得我这个不在宫里的儿子。”

    桑柔笑不出来,只是看着他的眼睛,秦风又摸摸她的脑袋,“这样看着我作甚,我又没死,傻瓜。”

    “幸运的是,我师父既教了我武功,又教了我识字,也算勉强长成了个人吧。”

    “后来我十二岁,随着师父游历寰辕,见了人间疾苦,就是那时候,遇到了时候的你,准确来,是林司炎的婢女,那时候你差不多十岁,好一只,在乱葬岗里染了病,满脸疹子,被我师父捡了,我们俩把你带到了临安,交给了你的养父母。”

    “再后来,我师父就跟我,他累了,要去闭关了,喊我回西京去,我就一个人回到了西京。”

    “我送你的吊坠,还在吗?”桑柔突然问了一句题外话。

    秦风从脖子上解了下来,递给她,还残存着他的体温。

    桑柔双手握着吊坠,叽里咕噜念了一串什么东西,又还给了秦风。

    秦风挑眉看她,有些不解,她笑着解释:“我在吊坠上加持了祝福,你以后的人生,一定会顺风顺水,一生幸福圆满。”

    “我竟不知,阿柔还有这样的本事,”他笑着,又将吊坠系了回去,“好,我一定做到。”

    次日一早,秦风将桑柔送回了严府,自己找府衙开了出城令,回了骊郡。

    严夫人见桑柔回来,满脸担心,一直问她昨夜去了哪里,有没有休息好。

    桑柔笑道:“昨夜见天色晚了,不想再扰门房了,便找了间客栈随意休息了,严夫人不必担心。”

    一旁跟着的严紫凝睁着大眼睛看着桑柔。

    “好,好,这就好,后来派家丁去寻你,家丁府衙门口无人,我担心了一夜。”严夫人拍着桑柔的手,满脸关切,“还没用早膳吧,先来吃些。”

    这日晚膳后,林司炎和严永年一行快马回到康阳。

    林司炎进府就找到了正躺在床上颓废的桑柔,一把将她扶了起来,焦急问:“你有没有事?”

    桑柔还有些懵,揉了揉眼睛,慢悠悠回:“怎么了?”

    “桓安来给我报信我就觉得不太对,今早又收到秦风的信,你,你差点被……”

    “我这不是没事,哥,别担心,”她笑笑,“你怎么回来了?白山坝如何了?”

    “加固住了,陛下传了消息,上游的所有大坝不允许私开,南安下游保住了。”

    “那就好。”

    桑柔从他怀中退出来,想再躺会。

    “桑柔……”林司炎语气里有些氤氲,“是哥哥不好,没保护好你。”

    林司炎这情绪属实少见,吓得桑柔赶紧又起身,忙安慰他:“哥,我真没事,就是有些累,对了,我擅自拿着你的令牌找建城封了城,还借了骊郡王的官威封了康阳和周边城县,你不会怪我吧?”

    “你做得好,北上的流民,我已经让严永年去安置了,至于昨晚那个值守的官员,严永年报了渎职,送上去了。”

    只是渎职吗?

    桑柔低头垂眼,忍住情绪在心里叹了口气,复又勉强笑道:“嗯,他也是听命办事,哥我累了,我再睡会。”

    “好,别害怕,有事找我。”

    林司炎蹑手关上门。

    桓安守在门口,正要开口,林司炎命他轻声,离远了再。

    “侯爷,人处理掉了,属下下手很快,无人发觉,明早应会被发现是食物中毒。”

    “好。”

    林司炎转头看了一眼桑柔的房门,两人离开了。

    作者有话:

    取标题好难,读者姥爷们将就着看,跪地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