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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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妃娘娘以初夏清荷宴的名义, 临时邀了桑柔进宫。

    这种宴席邀请先前来了许多,都是挡在了林司炎那里。如此这般临近开席还特意再来请的,实在没有先例。

    “既如此, 今日恐怕这定婚契还盖不成了。”林司炎对着叶夫人揖礼歉道。

    叶夫人不饶,为难道:“林侯现在便将印盖了,虽有些仓促,好歹也算礼成了,改日像什么样子。”

    林司炎一副要送人走的样子, 桑柔忙圆场, “叶夫人,宫里紧唤, 咱们也不差这一两日,来日方长呢。”

    听了这话, 林司炎有些狐疑地看向桑柔。

    宫里来了马车接人,不容多等, 叶夫人只得作罢, 携了媒人先告辞了。

    “我同你去。”

    林司炎看着桑柔离去的背影, 唤住她。

    桑柔转过头来,笑里带了些决绝的意味, 深深看进他的眼睛。

    一旁的太监笑着阻道:“林侯,是娘娘夫人们的聚会, 林侯去恐有不妥的。”

    林司炎皱着眉。

    桑柔最后看了一眼黑衣少年,转头令春桃留下,不必跟了,随太监离去了。

    桃花簌簌, 在春末的催促里, 留下了它最后的艳景。

    林司炎心下不安, 吩咐桓安去听。

    “桓安,你去查一下,今天宫里这宴会上都有谁。”

    “是。”

    西京娇软的桃花并没有盛开在边关,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黄土、暗红的尸骨和灰白的兵刃。

    先前韩帝领兵马十万,沿着江城、玉卢和利泰三城展开,以江城作为重点突破口。

    此战,目的是想拿回二十年前被靼沓占领的礼台,若能三城合围,礼台拿下有望。

    谁料韩帝带锦衣卫三百人一心冲锋,竟让靼沓从背后夹击了。

    秦风得了消息,从北部玉卢带精兵连夜赶路,杀出一条血路,才将韩帝从尸堆里救了出来。

    因韩帝被敌军一箭穿了肩胛骨,边关医疗条件简陋,杨将军等人不敢冒险,死谏韩帝班师回朝。

    自江城之战失利后,靼沓的军队一路高歌猛进,撞破了先前寰辕首胜的边关线,杀了个回马枪。

    靼沓因败了寰辕皇帝,士气大增,又增援五万人马,拿下江城,反包了玉卢。

    秦风手里带着三万兵马,已死守玉卢城中二十日,只能待杨将军绕行江城之外三千里的宇坨大道,前来会和营救。

    城外靼沓的兵马连续攻城,每日还能看见新增的援兵,多亏了百年前的城防加固,否则今日玉卢已然是废墟一座了。

    “骊郡王,城中火油所剩已不足三日了,若是任凭靼沓再这样攻城,只怕城要破了。”副将满脸焦急。

    “搜集城中百姓的砖瓦,浸润火油,烧燃了再砸,还能熬几日,”秦风手里一弓箭射出,退了一梯增援的人墙,“杨将军到哪了?”

    “按照计算,此刻应还有两日,不过勘察的兵来报,宇坨大道北来玉卢的路上起了沙暴,杨将军行军恐怕被拖累。”

    “张副将,”另一名随行副将应了,“昨日你城中粮草还有五日可耗?”

    “是,不过城中百姓恐慌,米粮店抢了空,加上去年秋天歉收,有些百姓经常围在军粮营旁,似乎要军粮的主意,属下已驱赶好多次了。”

    “急报!”

    兵身插着令旗,跌跌撞撞地爬上城楼来,直接滚到了秦风一行人面前。

    张副将将他扶起来,“怎么了?慢慢。”

    “骊郡王,张副统领,赵副统领,”兵喘了口气,“杨将军被靼沓人在宇坨大道伏击了。”

    “你什么?”张副将一把抓过他的衣领,“何时的事?”

    “昨日,不对,应该是前日了,城外勘察的士兵昨日遇到了从杨将军队里逃出来报信的,是被靼沓人在宇坨道以北的关岭砸了落石,死伤惨重,杨将军……杨将军生死不明!”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回头无措地望向秦风。

    秦风带着三万军队和城中的百姓死守玉卢,原是等待杨将军过来驰援。

    现在驰援的反倒成了瓮中之鳖。

    “靼沓现下主力约十五万都在附近,若是杨将军手里的七万人死伤过半,靼沓再回头攻玉卢,玉卢必破,玉卢破了,靼沓直驱利泰就如履平地了。”

    几乎不需要思考,张副将就将后果呈出。

    “前日靼沓突袭杨将军,今日必是松懈军备不齐之时,”秦风沉吟道,“立刻整装出发,关岭距此四百里,我带精兵三千人先锋探路,大部队随后,趁日落夜黑突袭靼沓部队。”

    “骊郡王,这不可啊,现下不知杨将军伤亡几何,若是贸然前去,恐靼沓另有埋伏啊。”张副将畏缩答。

    “若是再拖延,杨将军那边败了,唇亡齿寒,你以为玉卢还能苟活吗?”秦风眉眼间俱是冰冷。

    江城的两万余百姓,如今已是孤魂野鬼。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副将兵们垂头凝气,面面相觑。

    秦风叹了口气,“整装吧,赵副将随我一起,你去整兵三千,两刻钟后快马出发,张副将带两万兵马,随军其后。”

    “赵副将,你手下的李指挥使留守玉卢,守好剩下的粮草和城门,若有异动,随时来报。”

    “是。”

    秦风远远望着玉卢城外,乌云压境,灰黑惨重,果然不再有驰援破城的靼沓兵马了。

    一场恶战在即,他敛了眸子,转身离开。

    马车一路疾驰,载着桑柔驶进了西京皇宫。

    无论如何探,前来接她的太监也再不肯一丝关于此宴的信息出来。

    因为是女眷宫宴,人数也少,没有先前中秋宴那般多的规矩,马车直驱后花园门口,桑柔下了车。

    清荷宴开在了后花园,前年那满是金秋桂花的园子,如今种满了桃树,纷纷洒洒粉白一片,落满了地上。

    进园右手的荷花,较之当时的,更加盛大,虽还是含苞,已能想见绽放的盛景。

    围着荷花池的,是十几副桌椅,和或坐或站、正三两交谈的盛装贵妇们,见了桑柔进来,正中的段嘉月眉眼弯了起来,快步走到她身前,很是高兴。

    “桑柔来了。”

    她看着段嘉月挽着自己的手,有些面无表情。

    “贵妃娘娘,这是前年您中秋宴曾见过的,忠勤侯府家的桑柔。”

    段嘉月将桑柔推在众人面前。

    提起那年中秋宴,贵妃娘娘和身边三四个深宫妇人便一副了然的神情,笑问:“原来是桑姐,几个月前桃花宴也是请了你的,好似桑姐身体不好未能赴约,如今可大好了?”

    “谢贵妃娘娘挂怀,民女已大好了,只是今日是民女的纳吉礼,这才又推脱了贵妃娘娘的邀请。”

    “桑姐与谁家的亲事呀?竟不曾听闻呢。”贵妃娘娘仍笑。

    “回贵妃娘娘,是御史中丞叶翰飞。”

    桑柔敛着眸子,语气没什么起伏。

    “是户部尚书家的二公子?那可是一表人才呢,与桑姐真是佳偶天成,芬儿,去将本宫宫里那一对玉如意拿来,赐给桑姐,”贵妃娘娘吩咐了婢女,又转过头来与桑柔话,“竟有这等事,是本宫思虑不周了,桑姐阖该请忠勤侯递了话进宫来,拒了本宫邀约便是。”

    “谢贵妃娘娘赏赐,无妨的,本也礼将成了。”

    “桑柔,你真的和叶翰飞定亲了?”

    待贵妃娘娘那边言毕,段嘉月赶忙凑到跟前来问她,又拉着她往荷花池边的水台去了。

    “嗯。”

    段嘉月的眸子转了转,又眉眼弯弯地笑道:“你竟能叫林司炎同意这亲事。”

    “郡主何出此言?”

    桑柔随着段嘉月,走到当年中秋宴和林司炎躲段嘉月的水台石凳上坐下。

    “户部尚书和忠勤侯可是政敌呢,我都知道的,”她想了想又补充,“吵得很凶的那种。”

    “竟不知郡主知悉朝政。”

    “桑柔你别阴阳怪气地,我其实,一直都是为你好。”

    段嘉月趴在栏杆上看着她,不知怎的,眼里竟有几分真诚。

    “为我好,然后给我喝掺了春.药的烈酒?郡主就是这样对人的?”

    桑柔看向一朵含苞的荷花,紧紧闭着它伸出水面的花苞。

    “那是之前,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你要什么赏赐,我都想办法给你弄来,”段嘉月的语气急转直下,几乎带了些悲伤,“其实我也是受害者,我与秦风那么就定亲,也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

    “郡主若是不愿意,使那么多手段做什么?”

    段嘉月睁着潋滟的眼睛,语气里也含了霜,“桑柔你知道吗?定婚契几乎等同先帝的遗诏,太后娘娘与先帝伉俪情深,事事以先帝为先,我若是不装作喜欢骊郡王的样子,替他那些风流事遮掩,太后娘娘要是知道了,会很生气的。”

    桑柔突然不知道什么。

    段嘉月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

    “其实我真的羡慕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还有疼爱你的哥哥。”

    “坊间那些我与侯爷的传闻,是郡主传的吧?”

    桑柔睥了段嘉月一眼,果然见到她神色惊慌。

    段嘉月低下头,没有否认。

    “我那时候总觉得林司炎收你作义妹,别有所图,想着撮合你俩的。”

    “哦,倒是要谢郡主好意了。”

    “你现在不是和叶翰飞定亲了吗?这样也挺好的呀。”

    桑柔没理会她这句,转了话锋问:“郡主既然不想嫁给骊郡王,那可是心有所属?”

    段嘉月神色凝固了,她张了张嘴,没出话来。

    突然远处太监传:陛下驾到。

    边关的午后已经染上了一些昏黄的意味。

    连绵的风沙里,三千军马疾驰在宽阔的宇坨大道上。

    宇坨大道原是为了寰辕西南的大饶与靼沓贸易往来特意修建的。

    百年前,此处还是车队如织的商道,如今两朝开战,早已人烟稀少了,连带着大饶边关的城市人口也逐渐迁居内地。

    秦风的脑海中一幅关岭的地图展开,上面部署着接下来的行军计划,这些事本该出发前就做好的,事出突然,没时间坐在帐子里商量了。

    带队两万兵马的张副将驱了马上前,与秦风及赵副将并行,讨论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关岭狭隘,是绝佳的埋伏地,靼沓这点选得极好,明他们早就将寰辕边关的地形摸透。

    秦风一行出城,动静不,靼沓的哨兵不可能没有察觉。

    敌在暗,我在明,加上军队人数差距,实在没有比这个更恶劣的了。

    “赵副将,靼沓埋伏杨将军,必是上行关岭,以落石击之,再前后夹击。”见赵副将认同,秦风接着道,“按照卧底来报,靼沓此次出兵十五万,有五万左右先前在玉卢还未撤出,那关岭那里,是靼沓十万兵马。”

    秦风接着道:“若是等落石伏击后,正面对垒,杨将军七万兵马,靼沓要有必胜的把握,必然要分兵八万以上在关岭下迎战。上行关岭,须要绕行近千里,俱是峻峭陡坡,徒步爬山还要携带落石,那不足两万的兵马要与他们大部队汇合,按照脚程,此刻应该在宇坨大道的关岭以西的岭道上,我们去找找他们。”

    “咱们不先去找杨将军吗?”

    “他们围在玉卢的兵马,刚才在我们出城时,没有直接对我军开战,为什么?”秦风问他。

    赵副将答不上来,只能支支吾吾地猜测:“是主帅不在?”

    秦风摇摇头,“我先前见着果耳了。之所以不我们,一定是因为关岭的正面战场上,更需要他们,那就明,杨将军可以力敌那八万靼沓人,我们这里两万多,不一定得过果耳的五万人,但是那下山的两万,还是可以先解决的。”

    赵副将和张副将听了有理,随即确定了后续的进攻方案,快马加鞭朝关岭去了。

    西京皇宫的桃花,纵然已是春末,洋洋洒洒地,还是压满了后花园的枝头。

    桑柔随着段嘉月行回宴会处,已聚齐了好些盛装的官妇姐,正中座位上,坐着韩帝。

    他抬眼一扫,冷冰的眼神落在了桑柔身上三四个瞬息,旋即又看向段嘉月,眉眼里有了笑意。

    段嘉月笑眯眯地跑过去请安,搀着韩帝的手臂起身。

    韩帝示意身旁的太监,“开宴吧。”

    桃花林下搭了一大座木阁,受邀的三四十位官妇姐们逐次上前给韩帝和贵妃娘娘等拜礼。

    段嘉月特意求了贵妃娘娘,将桑柔调到她身边落座。

    照例是歌舞伎上来,莺莺燕燕落了满场。

    贵妃娘娘举了酒盏,盈盈开口,“本宫今日邀众位来赏荷,也是一并为边关的将士们祈福,望他们能此战得胜,平安归来。”

    众人也跟着举盏饮尽。

    堂下四五个军官家的妇人,跪拜了下去,眼里也好些泪光,“谢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再开口,“二来,边关战事吃紧,军饷告急,本宫愿意捐出三年俸禄,以充军饷。”

    此言一出,堂下骤然寂静。

    贵妃娘娘又笑道:“这三年俸禄也不足挂齿,本宫另愿意捐出城西五座宅子,变现充军,以解军饷燃眉之急。”

    歌舞伎不知何时散尽了,空气里只有窸窣的花林风声。

    “贵妃娘娘。”

    一个坐在三次座的贵人俯身下去。

    “嫔妾愿捐出两年俸禄及陛下赏赐。”

    贵妃娘娘欣慰笑着,将她虚扶起。

    “好,李妹妹有心了。”

    “贵妃娘娘,妾身愿意捐白银三千两。”

    这是城南新贵家的王夫人。

    空气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贵妃娘娘笑意更浓。

    “谢王夫人,本宫替边关将士们感恩王夫人大德。”

    如今西京内富商的日子也逐渐艰难起来,三千两这个数目放在捐赠这个类目里,实在算是非常惊人。

    贵妃娘娘笑颜更盛,自己人表演完了,她笑看着场上的她人,等着下文。

    满堂沉默没落下太久。

    桑柔瞥见段嘉月举起了酒杯,敬往贵妃娘娘那边。

    段嘉月笑道:“贵妃娘娘有大德,臣女愿捐献三年俸禄,外加一千两,以解军饷之急。”

    “鲲瑶有心了。”

    韩帝坐在一旁歪着身子睥着全场,目光正落在桑柔和段嘉月之间。

    他低沉的声音自上位响起,一下子将贵妃的主人身份压去,仿佛他才是今日这场宴会的策划人。

    段嘉月盈盈一拜。

    随着这一众带头,加上韩帝的首肯,紧接着,陆续有妇人姐报了数目。

    太监仿佛早有准备似的,拿出纸笔,一一记了,还分别请报数诸位签字画押。

    歌舞伎不知何时又跳了出来。

    有了捐军饷这一出,场上氛围愈发热络,贵妃娘娘感谢官妇们,下场一一亲自敬酒。

    桃花簌簌,随着春末的晚风,落了满地,仿佛粉白色的舞台,围着木亭中的众人。

    边关的风沙,如细碎的冰雹一般,割得人脸生疼。

    夜幕黑了,多了萧索的冷意。

    秦风带着五百精兵,收住了脚步声,缓缓靠近正驻扎栖息的靼沓部队。

    他一个手势,带着将士们杀了进去。

    靼沓这支两万人不足的分队,带头的是一个叫艾尔希的年轻将领,年仅二十岁,死在他手下的寰辕亡魂已经不计其数,埋伏靼沓的这个计谋,便是他主导的。

    艾尔希的眼神如鹰一般,早已看见秦风部下靠近的身影,略数数,寰辕这边不过百来个,即命附近人整装待发。

    秦风剑光闪过,四五个靼沓士兵没了声息。

    场面上已然开,越来越多的靼沓士兵被吸引,包围了过来。

    赵副将在更远的暗处粗略点数。

    果不其然,如秦风所料,此队不足两万,此刻正沿着稀疏的树林列队开来驻扎。

    一声号令,两万三千人的寰辕军队在夜色中包围上来。

    周围靼沓士兵不堪秦风一击,他很快杀到了艾尔希身前,心中突然来了一计,欲活捉艾尔希,于是剑里没下狠手。

    艾尔希早闻这个骊郡王威名,早想一战,一把大刀挥出了十成功力。

    “骊郡王,久闻大名。”

    艾尔希歪着头,刀锋劈过去,被秦风轻巧躲开。

    “艾尔希将军。”

    秦风点了轻功,飞身袭他后方。

    艾尔希转身,刀抵剑势,弯身以抗,又出脚袭秦风下盘。

    秦风轻笑,飞身起来。

    剑势下压,戳进艾尔希心脏处一寸不到的位置。

    秦风这一手点到为止,分明留了艾尔希的性命,二十岁的少年哪能忍受这种屈辱,强行身退拔剑,刀又劈来,势已有些凌乱。

    艾尔希负了不算重的伤,本可一战。

    秦风后手,招招都是羞辱他的意思,少年血脉喷张,失了理智。

    赵副将带着士兵合围,纵然靼沓武力更胜,但敌不过人数优势,很快就杀进最后一圈。

    艾尔希环顾四周,自己人越来越少,眼里死盯着秦风,杀意几乎能将他活剥。

    秦风不再逗他,面复冷峻,眼神凛冽,招式逐渐狠辣起来,不过五招内,袭了艾尔希的命门,将他扣得再也不复起身,转头示意了赵副将,将他捆了起来。

    “骊郡王,你们寰辕的话,士可杀不可辱,我败在你手上是我不如你,你便将我杀了!”

    艾尔希疯狂挣扎。

    “你倒是提醒我了,”秦风冷笑一声,上前取了艾尔希的令牌,又撕了他的衣服边角,将他嘴堵了,“我不辱你,但是你还不能死。”

    “将他身上利器搜干净了,留着他还有用。”秦风转头对赵副将。

    此战前,秦风传令,下死手,速度快。

    不到三刻钟,稀疏的林中复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寰辕这边两万三千人,死伤也是惨重,现在将将活剩了约一万七八千人,正原地休整治伤。

    一场更恶劣的未知战役,还在不足两百里处,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