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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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预备韩太后回宫, 今年中秋宴的投入较往年还要高些。

    纵然礼台之战已毕,韩帝并没有放松征兵买马的步伐。

    加之今年北方入秋即大寒,宁同省大量粮食冻死, 颗粒无收,眼看着明年二月征税必然困难。

    这桩桩件件,实在叫户部犯了难。

    叶立成即将走马上任宰相,此间出不得一点差错,勒着裤腰带也要将事情办漂亮了。

    于是他将主意到了西京商贾财阀头上。

    寰辕因扼杀外戚的政策实在凶狠, 加之三朝互贸, 商人地位提升,寰辕官员便会尽可能在任内将有限的权势转化为财富积蓄下来。

    自两百年前寰辕的粮食改革完成, 实现了由南方骊郡加北方宁同双省供给寰辕过半产量粮食的模式,金银货币地位被一再提升。截至寰辕历一百四十年左右, 基本告别了前朝以金银铜加粮食的流通模式,全面实现金银铜货币的经济流通模型。

    至此, 寰辕商人的地位潜移默化地被进一步提升。

    寰辕历一百八十五年, 除西京外的土地被划分为官府用地和民用地两个类别, 民用地自骊郡开始试点,开放民间交易, 再推广至全国。朝廷单从售卖民用土地这一项中,大量获利, 这才造就了后来持续百年的城防水利基建工程。

    然,至寰辕历三百年左右,朝廷拥有的民间土地所有权基本售罄,由奢入俭难, 这就是国库空虚之现状的由来。

    在此期间, 寰辕财阀商贾逐渐兴起, 因政治上没有绝对而持续的霸主势力,所以总体财力分布较为平均,也相对低调。

    这些商人老板们或是在朝有为官的亲眷,或是祖辈从政坛退隐下来的,居住西京城西和城南,手握大量现金和京外土地,在京中、尤其是城南拥有多家商铺。

    财阀商贾们的收入主要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京外的产业投资收入,这还包括在天述和靼沓的投资收入,另一部分来源西京城中的贸易收入。

    自韩帝调税以来,最大影响的是第一部分的收入。

    这些财阀商贾们背靠金山,祖辈从政,多少也希望朝廷真的能收复礼台失地,所以京外调税虽然肉疼,但是也理解事出有因。

    他们拥有大量农田土地,每年年底向农民收取固定土地费,然后才是一月底官府来征税,所以虽然这部分收入有所下降,总体还是能保证土地费基本收到手了。

    城南商铺的税收,是按照土地面积和所属地段征收的,征收标准一般两至三年一调整。

    叶立成深谙这帮财阀商贾们是如何在京外想办法收全自己的土地费,从而对国库调税以后的税收产生影响的,所以他早就深恶痛绝。

    此番他就算对西京商铺的税收标准下手。

    叶立成将《西京行户税收标准调整奏议》私下呈递给了韩帝,后者虽然有些犹豫,还是没拒绝,只朝上再议。

    此奏议一出,立马引发了一众官员的激烈抗议。

    寰辕朝堂上,虽皇亲外戚不常见,但几代均在朝上为官却常有。这些大官员背后,或多或少都和那些商贾财阀们沾亲带故。

    如今西京商铺的征税水平已经是历史罕见新高,如果再调,恐怕要动了整个西京财阀群体的蛋糕。

    韩帝手里喝着茶,垂眼看下面吵闹的声音一浪接一浪,不亚于菜场。

    “叶大人,城南不山水北街和山平街,就偏城东一些的水阳街,一个一丈开间的铺子,每年租金都要一千多两,若是税再调两成,恐怕都活不下去。”

    “叶大人,这税收也讲个力所能及,咱们都是明白人,谁家里没在城南城西有几间铺子的,你这样调,恐怕大家一年俸禄都贴进这铺子里,还要亏。”

    “王大人所言极是啊。”

    “叶大人,若真是为难,不如和陛下商议缓一缓征兵吧,咱们刚大胜靼沓,不急在一时。”

    茶碗盖被重重地盖上,在喧闹中划开了一道口子。

    堂下瞬间鸦雀无声。

    韩帝锐利森冷的眼神扫过一众,落在了最后开口的那位官员身上。

    “赵大人,你刚刚什么?朕没听清。”

    那官员忙跪了下去,连连磕头,“臣,臣什么都没,臣知错了,陛下息怒。”

    韩帝复又靠回椅背,冷哼了一声,眼神阴戾。

    “既如此,那众卿接着议吧。”

    云峰山清水秀,很是有些世外的意境。

    林司炎和桑柔两人本就不是爱到处跑的人,每日在庄子里看看书钓钓鱼,很是惬意。

    自和林司炎开以后,桑柔读书也不再似从前那般遮遮掩掩,进了林司炎书房便挑拣自己想看的看。

    林司炎看着她手里那本《三朝千年史综述》,有些失笑,想起了两年前她在他书房内看一本地方志游记都能睡着的场景。

    “哥,你这里的书竟比侯府的还全呢。”

    “侯府的书你都看完了?”林司炎浅笑着问她。

    桑柔点点头,“差不多吧,也不是看得很细,囫囵都看了,有些书实在学究,困乏得很。”

    “那你既在看三朝史,看,你如何看待三朝的过去、如今和将来?”

    “这宽泛了点吧,哥,三天三夜也是不完的。”

    “无妨,想到什么什么。”

    “各有优劣,”桑柔总结了一下,复又接着分析,“天述地北,矿产资源丰富,民众思想开放散漫,不太求进取,如肥猫惰懒;靼沓地西,环境恶劣,能征善战,教育不足,思想落后,如饿狼隐忍;寰辕地东,地形复杂,资源中等,受贸易所惠,思想被天述影响,军事上倾慕靼沓力量,政治上总体内耗,大约在寰辕历三百年左右,开始进入下坡路,形容的话,像是只挨饿的狗。”

    “哦?像只饿狗?这形容倒有趣,这么来,你认为饿狼能赢饿狗?那为何礼台之战寰辕胜了?”

    “这正是奇怪的地方,我各处听来,都是寰辕节节败退,好似一夜之间败局就扭转了。”

    “有密报,靼沓军队内发了瘟疫,几乎一夜之间,全军覆没。”

    桑柔一下子就想到南安那场瘟疫,神色一僵,看向林司炎,见他点点头,“正是南安那瘟疫的情形。”

    “那是……噬心毒,白子夜跟我的,是奉月谷封存的密毒药方,被一叛徒偷学了去的。”

    林司炎了然,“难怪严永年死前的口供中,这是陛下种给严星文的,看来这毒掌握在陛下手里。”

    “陛下手里那么厉害一支锦衣卫,何必染这危险的东西,稍有不慎自己也要搭进去,我不明白。”

    桑柔摇摇头,起身去拿葡萄吃。

    一颗葡萄还没入口,她突然想到什么,坐了起来,满眼都是惊惧。

    “陛下将毒投在靼沓军中,两军交战,寰辕大军必也会沾染上,那岂不是……”

    桑柔的声音隐隐有了些颤抖,那岂不是,秦风差点被这噬心毒害死。

    林司炎眸色幽深,看着她,点了点头。

    两人沉默对视间,门外桓安来敲门,“侯爷。”

    “进。”

    “侯爷。”

    桓安不动声色地瞥了桑柔一眼,桑柔还有些缓不过来,盯着手里的葡萄发呆。

    “无妨,直即可。”

    “西郊以北的五万归京部队中,有一万兵马和西京外原驻守的三万兵马中的一万换防了,兵权都还在杨将军手上。”

    “我记得常规是三千一换?”

    桓安点点头,“是。”

    “杨将军报了什么缘由?”

    “这是和户部合议的,因为宁同大寒,年底可能又发暴.乱,归京部队须提前训练新兵。”

    “靼沓近来有异动吗?”

    桓安摇摇头,“靼沓兵败,今年大寒对其影响也大,倒也安分了些,但是京中这几日却有件大事。”

    “什么事?”

    “户部提的那个西京商铺提税案预计在九月推行,京中不少人坐不住了,坊间传可能要关好些铺子,准备迁出西京。关键这其中还有不少扬言要迁回苍黄的,这让陛下很是动怒。”

    “狗咬狗,有意思。”林司炎冷笑了声。

    “白子夜恐怕要炸毛。”桑柔在一旁补充了句。

    桓安见事情呈报毕了,悄悄退了出去。

    林司炎想了想,道:“白子夜估计倒不受什么影响。”

    “为什么?”

    “白子夜主业不在西京,他早年起家,在三朝交界处有座山庄,名锁金殿,那里才是他的大本营。”

    “锁金殿……那是做什么的?”

    “那块区域不属于任何一国,是个三不管的地方,你猜猜看,能做什么?”林司炎笑。

    “哇,”桑柔惊,“白老板竟还有这背景?我想想,寰辕禁赌,这恐怕肯定有的,既然是个庄园,想来也是个度假之所。”

    林司炎微笑颔首,不置可否,“你下次见了他,自己问问看是不是。”

    桑柔努努嘴,也不纠结,“白子夜胆子这么大,上次让他上《天下苍茫》的时候,还躲躲闪闪呢。”

    “起这个,我倒是好奇,你怎么服和他合开红楼的?”

    “红楼的老板是个天述人,名叫曲婠婠,这个曲婠婠的舅舅,在昌兰经营了一家古董行,白子夜手里还有出口青田瓷的生意,一直不温不火,于是我们就在昌兰找人开了个铺子,办了个青田瓷的招牌。三十两的青田瓷花瓶,被那个铺子包装,进了古董行拍卖,卖得一千两。几个来回,红楼所得就这样回到白子夜手里,同时他的青田瓷生意也开了。”

    “这办法你想的?”林司炎不可置信地看她。

    桑柔点点头,接着道:“因为中间所有的环节都合法合规,而且和白子夜无关,加上寰辕对外商减税,对冲了其中各环节的抽成费用,对他百利而无一害,而且红楼之前帮他别的铺子联动宣传,算是给他直接间接地赚了不少钱吧。”

    “你有这巧思,山外山被你开成那半死不活的样子?”

    “山外山是情怀,哥,客人要是多了,妨碍我晒太阳。”

    “你把红楼的老底都告诉我了,也不怕我去举报?”

    “之前答应哥了,不会再瞒你,所以你问了,我就了。而且我不,哥真的想查,难道查不到吗?”

    桑柔乖巧地点点头。

    林司炎眸子如墨深邃,嘴角仍笑着,“那你还有别的瞒着我的吗?”

    桑柔心里一怵,面色不变,摇头笑道:“没有了没有了。”

    “走吧,”林司炎神色转淡,“带你去林家祠堂看看。”

    前朝时,女子地位低,仅在嫁人后作为丈夫附庸记入,无名无姓。

    寰辕建朝后,皇室尊母姓,潜在影响了民间的宗族规矩。

    寰辕历八十年左右,朝廷宣布允许女子读书入学,大肆鼓励民间女子办学,女子地位渐高。自西京起,女儿姓名也被本家编入宗谱。

    云峰山毗邻西京,山顶便有一座女子学堂,随着竺清清大师为首的云峰画派兴起,后此学堂逐渐演变为如今的“云峰画苑”,每年吸引了三朝各地成百上千的女孩儿报名入学。

    林府,连同边上一大片的林家庄园区域,便坐落在云峰画苑所在的山脚下,桑柔和春桃去镇上闲逛时,还常能看见一身青灰、扎着道姑发髻的翩翩少女们穿梭在大街巷的身影。

    林司炎和桑柔一行人从庄园里出来,步行回林府,路上一二百米,突见前方路边坐着一女子,身形瘦削,头发用笔随意盘着,散了大半,女子俯身作画,丝毫不在意散发。

    她单手撑着下巴,林司炎一行人过来的角度,刚好可见她精致的下颚线,女子的眼神在自己的画作和前方水田里那头牛身上来回逡巡,眉眼微皱,似乎遇到了困境,没发现他一行人的动静。

    “晏三。”

    林司炎率先开了口,唤向那作画女子。

    那女子头都没抬,连眼神都未回一个,只是挥挥手,语气些许不耐烦。

    “林司炎,我这画还未画完,稍后再去你府上拜会。”

    林司炎笑笑,转头对桑柔解释,“这位是云峰画苑的晏三,是我表姑家的女儿。”

    桑柔对这种专注且有才气的人向来都是羡慕不已,笑眯眯道:“好,咱们不扰她,先回府吧。”

    待林司炎和桑柔拜了宗祠,又与管家交代了重修宗谱的事宜,外面有家丁来报,“晏三姐求见。”

    林司炎问桑柔是否同见,桑柔拒绝了:“你们许久未见,我同去恐有不妥,稍后若晏姐留下吃饭,我再去也是一样的。”

    “好。”林司炎完便走了。

    桑柔喊春桃过来,去吩咐管家今晚晚饭加些菜,春桃蹦蹦跳跳走了后,就留了元生一人。

    “元生,”桑柔给元生剥了颗荔枝,唤他坐下闲话,“因为你有本姓唐,上头还有父母需要祭奠,但是你既然认了我作姐姐,桑家到我这里算是没什么后人了,所以我想将你兼入桑家族谱,以后桑家花园就交给你了。”

    元生听了这话,指尖颤了颤,艰涩道:“姐姐,你肯定能活下去的,你别……丢下我。”

    “傻孩子,陛下赐死,哪有能活的呢。”

    桑柔笑笑,手里这颗荔枝半天剥不开,也不纠结,索性换了颗。

    “我不想姐姐死,”元生垂头蹙眉,泪光模糊,喉头发紧,“我能不能替姐姐去,我不想姐姐死。”

    桑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元生别傻话,那便这么定了,等过段时间,咱们就去趟西郊,将你这事办了。”

    “姐姐……我真的不想你死。”

    “我知道的啊,傻子,侯爷、春桃、秋月都在的,他们都不会死的,答应姐姐,以后要听他们的话,好吗?要好好的。”

    “我不要,我就是不想姐姐死,我只想姐姐活着!”

    元生喘着粗气,将手里的荔枝狠狠扔在地上,点了轻功飞墙离去了。

    秋月进来时便看见桑柔看着地上的荔枝心疼,忙问:“姐怎么了?”

    “你等下去找找元生,他好像生我气了。”桑柔努努嘴,有些无奈。

    “元生那孩子平日里不言不语的,怎的就生气了?”秋月不解,“对了,侯爷那边唤姐您去正厅呢,是晏姐在,想认识您。”

    “好,那秋月你去找元生吧,我自己去正厅便可。”

    桑柔还未步入正厅,一身青灰的少女便奔袭出来,握住桑柔的肩膀,上下量,眉眼弯弯地看着她。

    “你就是平山居士?那个写了《昙花吟》和《天下苍茫》的平山居士?”

    桑柔听了这话,转头去看着林司炎。

    林司炎站在晏三身后,笑道:“晏三不会出去的,放心。”

    桑柔这才点点头,笑着回:“问晏三姐好。”

    “哎呀你就是平山居士啊,我太喜欢你了,你居然是个女孩子,太给咱们女孩儿争脸了,哎呀哎呀……”晏三开心地转圈,“给我呀,庹薇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我听闻了不少她的事迹,她舍身救了八个孩子,不畏强权,被官府迫害,她也太厉害了!”

    “事实好像……不是这样的,不过晏三姐在云峰竟也知道庹薇吗?”

    晏三点点头,“我们云峰画苑的姑娘都知道,有些人趁年节回西京,特意去她墓前祭拜了,我好羡慕。”

    “那你也嫁到西京不就得了?”林司炎冷不防补了句。

    “林司炎你没完了是吧?!”

    晏三深吸口气,复又重重叹出,压抑着怒火。

    “我,晏三,将来要成为云峰画派最好的画师,岂能为这种俗事所累,林司炎你要是没什么话,就把嘴缝上,别整天开口闭口我姨娘那套,否则我就把你时候摔下田里哭鼻子的事出去。”

    林司炎偏过头去,咳咳了两声,端起茶碗喝茶。

    桑柔见此状都惊呆了,从来都是林司炎怼得别人气急败坏,她桑柔修炼了两年,也只能在他手下勉强支撑,还不曾见他如此偃旗息鼓。

    “晏姐神人也。”桑柔就差鼓掌。

    “别我了,快给我庹薇,还有你那些剧本,我太喜欢了,哎呀哎呀。”

    桑柔笑着点点头,正要张口,春桃来报可以用晚膳了。

    “晏三,边吃饭边。”林司炎放下茶碗,拖着晏三就要出去。

    晏三能会道,一餐饭吃得主客尽欢。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庹薇是反抗朝廷才死的。”

    桑柔给晏三添了茶,点点头,“民间这传言,确实离谱了些。”

    “不管怎么样,反正现在这帮贪官,太该死了。”晏三冷哼了声。

    “晏三,”林司炎敲敲桌子,沉声道,“别妄议朝政。”

    晏三吐了吐舌头,白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对哦,你是当朝忠勤侯,陛下的左膀右臂,我怎能妄议忠勤侯呢,的该死。”

    桑柔失笑,林司炎叹了口气,气得好似有些不出话来。

    “侯爷的意思是,现在朝廷对于议论时政抓得比较严,晏三姐喜欢作画,自不必和那些浑水搅在一起,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这就很好了。”桑柔忙圆场。

    晏三点点头,笑着和她用茶替酒碰了杯,“还是桑柔讲话比较好听,林司炎你学学你妹妹啊,为官多年怎么连好听话都不会,以后娶了妻恐怕也要被你气死。”

    “春桃!”林司炎深吸了口气,春桃忙走了进来,“去,去找管家给本侯拿点酒,要最烈的!”

    桑柔笑得差点岔气,一旁晏三也笑着跟她咬耳朵,“看吧,你就得这么刚他,否则会被欺负的。”

    林司炎冷哼,“晏三你别以为在云峰能逍遥快活多久,你爹和你姨娘跟我,明年郑家就会来云峰过纳吉礼,我看你最好这两年就成为云峰画派最好的画师,你行不行啊?”

    “我行不行关你林司炎什么事,”晏三也冷哼回去,“而且,我是不会这么早嫁人的,谁来都不行。”

    饭毕,晏家安排了轿子来接晏三回去,晏三笑嘻嘻地拉着桑柔的手,“桑柔你在云峰多待一段时间呀,我会常来找你玩的。”

    “好,恭候晏姐。”桑柔点点头,笑着和林司炎送她离去了。

    “晏三的娘,我的表姑,是个奇女子,名石青娅,”林司炎看着晏三离去的背影,“当年是云峰画派最好的画师,尤其擅长画青山绿水,如今京学里的永泽书院里还挂着石青娅的真迹,只是……”

    “只是什么?”

    桑柔转头,看见林司炎的神色有些黯然下来。

    “当年石青娅醉心画道,画作被太后看中,不但想悉数购入宫中,还算垄断今后所有的画作归属权,石青娅本就有名气,自视甚高,哪里能同意这种要求。”

    “后来呢?”

    “后来太后回了话,尊重石青娅的选择,却没想到一个月后,上官建业来此,烧毁了石青娅的所有画作。”

    “上官建业?”桑柔听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骊郡王的师伯,七弦宫的前任宫主。”

    “上官建业和太后关系很好吗?是私下来帮她复仇?”

    林司炎点点头,“彼时先帝和上官建业熟识,先帝喜爱出宫游玩,所以常带着太后和上官建业一起。”

    “烧毁画作,后来呢?”

    “后来石青娅生下了晏三,足月后,石青娅就跳了云峰山。”

    桑柔神色震惊,“为什么?女儿刚出生,哪怕被烧了画作,也可以重画,何必寻死呢?”

    “这至今还是个迷,无人知道上官建业当时对石青娅做了什么,了什么,”林司炎转头过来摸摸她的头,安抚道,“这事晏三至今不知,只知道她娘是生她时病死的,晏三随她母亲,毅然学画,但是表姑父却非常不想晏三重走她母亲的老路,所以这次我回来,他让我劝劝晏三早些嫁人。”

    “我今天看晏三在田边作画时,眼里有光,”桑柔叹了口气,“而且,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我知道你想什么,桑柔,虽然上官建业已死,但是太后还活着,你的疑虑是对的,画作烧了,可以再绘,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纠葛,令石青娅非要寻死不可。晏三如今在云峰画苑,已有些造诣,她的画作我见过,和石青娅画的,实在太像了。所以我催她成婚辍笔,也是为了保护她。”

    “哥,我明白了。”

    作者有话:

    跟读者姥爷们提前预埋一下下一章的剧情心理铺垫。

    是这样的,下一章有个点,我写了至少五版。

    揣摩了无数次人物心路历程。

    为了配合后续剧情,

    我非常艰难地,最终选择了这个版本。

    而且,下一章的这个点,事实上从元宵节桑柔被叶翰飞威胁那时候就开始铺垫了。有一些细节的体现。

    我相信能看到这个章节的,都是理智、智慧、善良、美丽的读者姥爷。

    应该能理解我接下来的处理。

    不能理解的话,给您跪下磕头,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