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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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风, 喝茶吗?”

    茶粉与茶筅在水中碰撞,细腻的泡沫渐渐浮现在碗中。这手点茶她还是跟秋月学的,她不善此道, 学了好久,勉强才有些样子。

    谁知远处练剑的那家伙跑过来,一口便如狼似虎地吞了,点点头道:“好喝的。”

    秦风以酒为伴,对茶道知之甚少, 见她望着他, 放下碗,又重复一遍, “阿柔点的茶,好喝的。”

    她失笑, 索性推开他,起身去翻看昨日晒的青菜。

    那粘人精贴了上来, 一身热汗搂住她, “阿柔在做些什么好吃的?”

    “酸菜, 不知你吃过没?”

    秦风摇摇头。

    “腌好了,烩鱼片, 很是下饭。”

    “想吃……”他的热脑袋又蹭了蹭。

    “过几日便可以了。”

    “不是,是想吃你……”他的吻在她颈间流连。

    他们二人在此居住了半个月有余, 竟真如秦风所,无人扰。只是没曾想过某些人竟可以粘人至此……

    “上次你带了什么酒回来?”她试图岔开话题。

    “我想想,好像有蔷薇露,天醇, 兰芷……别的我忘了, 得去看看。”

    “我见你嗜酒, 竟连名字都不记得?”

    “种类那么多,换着喝便罢了,而且我基本都是和白子夜出去喝酒,他点了什么便喝什么。”

    “这么不挑剔,对了,前几日你一同带回的那几个硬壳似的,是叫椰子么?”

    “嗯,叫青椰,县上卖的特产,是南边来的,我见着稀奇,揣了几个,阿柔认得?”

    “这处南边,有海吗?”

    “有的,阿柔想去吗?”

    几乎是感受到她的犹豫,腰上的手收紧了,带着些霸道而威胁的语气传来,“忘了咱们的约定了?不可以假话,阿柔。”

    “想的。”她点了点头。

    “那等再暖和些,咱们便去,不远的。”

    “好,等下晚饭给你调些喝的,可好?”

    “阿柔做的,都好。”

    这话几乎发自他肺腑。

    认识她五年,见她颓废了五年,竟不知原来她做的饭菜还可以变出这么多花样来,实在叫他惊了。

    一茶居纵然是西京老牌饭庄,手艺上无可挑剔,菜式也是多样,可是和桑柔手下的相比,实在有些相形见绌了。倒不是她手艺和火候有多顶尖,而是自第一顿的疙瘩汤开始,竟没有一道菜,是重样的。

    南方的春天总是来得要早一些。

    这不过将近二月,枝头上已发了些灿黄的迎春花,被风吹落枝头飘飘洒洒十分好看。

    然而在这一大簇迎春花群之下,是秦风搭的东司,位置就在他们俩房子的几十米开外。她还曾问他,为何在此。他直言道:“因为这下面有管道。”

    “这?这么偏?”

    “阿柔别看现在荒无人烟,三百多年前,这里可是都城呢。”

    下一句话噎在她的嘴边,问不下去了。

    她手里拿着铲子,远远喊他,“秦风你快点,要吃饭了。”

    “来了~”

    夕阳斜照在翠绿的林间,金光映在水面,清澈的溪水不倦地流动。

    溪边被秦风辟了一处平地,又就地取材搭了木地板台子,索性成了二人日常的餐食之处。

    若下雨了,将雨布沿着四个角用棍子撑开,变成了雨亭。

    躺在其中,淅淅沥沥听雨,几乎可以与天地融在一起。

    两道下酒菜,两道炒,一道炒面,又是全新的菜式。

    秦风净了手,从厨房拿了二人的碗筷来。

    “这是什么?”他看着桑柔拿勺子将琉璃杯中的液体混合了,“阿柔在调毒么?”

    她白他一眼,“那别喝。”

    “阿柔我错了……”他双手撑着下巴,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她和她手中的“毒”。

    “这不是你前几日背回来的青椰么?你下午刚替我开的,忘啦?”

    “啊?你我当时不是喝了一颗吗?我记得是透明的,可你这是白色的。”

    她将手中调好的一杯给他递去,“内壁是白的,那是椰肉,切碎了,和牛奶一起煮沸,滤出来便是椰奶了,你这杯酒浓些,看看能不能喝的惯。”

    秦风浅尝了一口,浓浓的青椰奶香混着蔷薇露,很是新奇,却又十分融洽,他又喝了一大口,点点头笑道:“好喝的,阿柔教教我。”

    “那你替我调一杯吧,都还在柜子上,蔷薇露和它边上的一碗白色的,你端出来,”她想了想,也起了身,“我同你一起去吧,还要拿杯子。”

    待料齐了,桑柔指着那酒,要一勺,杯中剩下的用椰奶填了,秦风搅拌了,自己尝了尝,递给她,皱眉道:“你这杯好淡。”

    “我酒浅,这样便是很多了,刚才试这蔷薇露,几乎没把我醉过去。”

    “哪里呢?”他伸手捏捏她的脸,左右没见红霞,又趁机吃了口豆腐,“没见着。”

    她一把拍开那手,无奈笑着举了杯敬他。

    夜色有些醉了,烛火被放进灯里,摇曳着夜色。

    椰奶酒带着些奶饮的欺骗意味,将桑柔不知觉中拽入迷糊的摇晃中。

    秦风无奈宠溺笑她,“阿柔才两杯,蔷薇露也不过三四口,竟就醉了?”

    话着,却起身将她拦腰抱起,送她回去休息。

    “没醉呢,”她的手臂滚烫,勾着他的脖子,“我去躺躺便好。”

    “嗯。”

    下一瞬,她已经被轻慢地落在了躺椅上。

    秦风正要起身,她手臂勾了下去,这一带,他完全贴在了她身上。

    原只是些微有些醉意的,而她吐出的那奶香气,横冲直撞进了他的心里,将醉意加深。

    “阿柔?”

    他被她吻住了。

    完全清醒的时候,吻总会下意识带些技巧,而完全迷醉之时,却又失去了控制。

    此时半梦半醒,在这纯粹的虚空中,感性摧垮了理智,除了索取和接受,只剩进攻和防御。

    秦风分不清她是不是醉了,可是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溪水潺潺声在耳畔,盖住了些别的。

    巨石立在水中,任由水流冲刷。

    “阿柔?”

    他细密地啄她,还剩最后一丝理智来征询她的意思。

    但是没有回答了,是她主动的。

    “痛的话要跟我。”

    他放软了声音,吻却更密。她用行动回应了他,然后渐渐地,分不清你我。

    夜色如被衾,盖住春色娇羞。

    理智被水流冲垮,四野只剩灯火摇晃。

    这夜太过漫长,再醒来时,午时已过。

    桑柔依旧醒在秦风的怀里,浑身酸疼令她轻轻地嘤咛出来,却激得早已醒来的秦风又有些异样。

    “阿柔。”

    “唔……”手收拢了他的腰。

    “我们阿柔害羞了?”他带着暧昧气息的浅笑传来。

    “才不是,”她轻轻用发顶蹭了蹭他的喉结,“只是,太久了……”

    温热的气息覆上了她耳畔,呢喃笑道:“阿柔,我爱你。”

    她适时断了这浓情蜜意,带上些揶揄,“秦风你为什么这么会?怕不是……”

    “没有,傻丫头,想哪里去了,你当然是第一个,”他冷哼了下,仿佛在自鸣得意般,“况且这些事,要教吗?”

    “耳朵好痒。”

    她呼吸声重了些,试图缩身躲开些。

    “嗯?”秦风每每压低了声线话的时候,她都感觉快死了,“只是耳朵吗?”

    更要命的是他的言出必行。

    “嘶~”突然传来一瞬间撕扯的痛感。

    “怎么了?”他的声音瞬间紧张起来。

    “不知道,”眉头皱起,思考了一会儿,她有些犹疑地声猜测,“可能是,葵水来了。”

    他愣了愣,连问:“怎么办?”

    “我先去看看,你在这,别跟着我。”着,她就翻过了他,穿上外套出去了。

    回来时秦风已经穿戴整齐,正经坐在桌旁,见她回来,立马起身问:“怎么样了?”

    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轻声问:“你这里,还有干净的布条什么的吗?我见着那些帕子都太好了,不必这么好的……”

    她的话还没完,秦风已经取了两三张还未用过的帕巾来,“要怎么弄,你跟我。”

    “我来吧……”

    “没事,你先去休息,跟我就好。”

    在他的执意之下,于是就有了桑柔倚靠在床上,看着秦风缝布巾的诡异画面。

    “你竟会针线?”

    若不是这幕实在地发生了,这实在不敢叫她相信。

    “嗯,”他表情自然,速度竟快,不一会儿,一个歪歪扭扭的布巾条变成了,“阿柔看看这个可好?”

    “可以可以,那……”

    他立马起身,揣着针线和一堆布料出去了,临了道:“你,你自己换,我去缝剩下的。”

    “呼~”桑柔松了口气。

    又过了一会儿,秦风进来,看见桑柔还窝在被子里,便蹲在床边握住她的手,轻声问:“阿柔肚子不舒服吗?”

    “还好……”

    话未落,他皱眉的眼神已经飘了过来。

    桑柔只好诚实点点头,“很痛。”

    “给你揉揉好吗?”

    “不用不用,我想吃软软的鸡蛋羹,可以吗?”

    “好,我去做,生个火盆好吗?”

    “嗯。”

    桑柔缩在暖和的被窝里,窗外有阳光洒进来,金灿灿的,在桌上,夹杂些细微的尘埃。

    再远一些的空气里有雾腾腾的蒸汽,混着鸡蛋香气飘过来。

    “放进去蒸就行了,秦风你还要做什么?”

    她像个老母亲担忧着灶台前忙碌的那人。

    “你躺着,别起来。”

    她便也索性任他在灶台上折腾,懒洋洋问:“阿风怎么这么喜欢吃鸡蛋面,每次问你你想吃什么,都是鸡蛋面。”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我还,很多事情已经记不清楚了,但是还记得母亲给我做的鸡蛋面,我后来才知道,三个深宫妇人,挤在那么的宫殿里,而且我母亲不受宠又被排挤,能吃到一碗鸡蛋面,很要花心思的。”

    话音刚落,他的后背被温热的怀抱覆盖了。

    她蹭了蹭,搂住他的腰。

    “我不难过啊阿柔,我现在有你了,阿柔做的鸡蛋面和我母亲做的一模一样。”

    “你现在想吃吗?”

    她突然很后悔这段时间来总是无视他这要求,自以为变着花讨他喜欢才是对的。

    “傻丫头,都蒸上鸡蛋羹了。”

    “那你还在做什么?”

    她探过头去,这才看见他居然在揉面。

    “你居然会这个?失敬了秦大厨。”

    “看你做,跟你学的,”他苦于手上都是面粉,不好挪动,只能挂着身后的树懒,伸手去取水,“你不是昨天早上想吃烙饼又突然犯懒吗?以后这些揉面的苦力活,我来做就行了。”

    “阿风真好。”

    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背。

    “爷今天心情不错,奖励你……”

    “什么?”

    “一个我的缺点吧。”

    “这算什么奖励?”来自树懒的疑惑。

    “给你机会骂爷一顿,不算奖励?”

    “没有,阿风已经很好很好了,没什么缺点。”

    “快想。”

    “唔……”她声音突然低了下去,试探道,“就是,那个,每次站着接吻的时候,都要垫脚,脖子也好酸,不知道这个算不算缺点……”

    “不算。”

    话音未落,桑柔怀中一松,下一瞬息,唇上被轻轻一吻,少年温柔的笑近在咫尺,“我再低一些头就行了。”

    这个吻比以往任何一个都令她脸红,幸而他已经转回身去继续揉面,才没有叫他发觉。

    “再一个。”

    “没有了……”

    “不没有鸡蛋羹吃了。”

    “哪有你这样的!欺负弱女子!”

    背部因为笑意而震颤,她也被这颤动带出些笑意。

    叹了口气,视线有些飘忽,桑柔轻声道:“是有一个,只是和我这样颓废的比起来,也实在算不上什么。”

    “嗯?”

    “就是,阿风有时候,有些逃避。”

    她感觉他的动作停住了。

    随即很快,她听到了他正经的回答:“对,阿柔具体,我很开心你愿意告诉我这个。”

    受了鼓励,她舔舔嘴唇,声音大了些,“比如第一次认识你的时候,阿风就因为被我救了而不想让我陷入后续的局面里,所以就提出逃离的,再比如这次也是,你在锁金殿了好几次,要走,去天述也好,总之就是逃离寰辕。我当时,也是因为这个,才猜出我自己就是苍黄圣子的。”

    他静静地听着,她在他背后,看不见表情,心里却有些慌了,连忙补充道:“这些都是因为阿风爱我,阿风是很好的人,不是因为你逃避,哎呀,我乱的,阿风不要往心里去,好不好?对不起呀。”

    他的背僵了一瞬。

    “你得对,为什么要对不起,”他的语气里带着笑意和温暖,包裹了她的无助,“阿柔,我很开心你愿意出这件事,以后也要告诉我好吗?如果不好意思的话,写下来给我。”

    “听到没?”

    他用手肘戳了戳发呆的树懒。

    她将手臂收紧了些,心中泛起落泪的酸意。

    在这一瞬间她逐渐意识到,这泪意不同往常,是来自一种于她而言非常陌生的感觉。

    这次的点头比以往坚定了些,她轻声回应他:“嗯,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