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有件事要告诉你 那个姑娘我好像见过……
四十一有件事要告诉你
……
京中。
夏末初秋, 这日日头不大,天气凉爽,赵星辰约青阳郡主去郊外落英湖游湖。
落英湖东面、南面有一大片桃林, 初春时节落英缤纷,落英湖因此得名。
此时却已经没有了桃花, 桃树上结了许多桃子,有的还是青果, 有的已经成熟了。
赵星辰站在船头甲板上, 望着那一片桃林出了神。
雪卿死了, 但她的音容在他脑中却日益清晰。
那年春, 雪卿刚入定安候府。
他也带她来游湖。
望着远处的粉色桃林, 雪卿嘟着嘴,“要是秋日来才好呢, 可以去挑最大、最甜的桃子吃。”
他当时被雪卿逗得哈哈笑。
她那时不到十七岁,正是天真活泼的年纪。喜欢玩, 喜欢吃。
“星辰,怎么, 你想吃桃子了?”青阳郡主从船内走出, 站在了赵星辰身边。
赵星辰收回思绪,低头看向青阳郡主,俊秀的脸上浮出笑意, “只是想到了春季的时候, 对岸桃花灼灼, 美不胜收的场景。青阳,等明年春,我们一起来赏桃花吧。”
青阳郡主温婉一笑,“好。”
……
祥明宫。
谢太后在殿内品茶。
她望着殿外那一株桃树微微出神。
她搁下茶盏, 问身边的张姑姑,“婉,这时候,阿岑应该已经到了青云镇吧。”
张姑姑笑道,“阿岑公子是个急性子,脚程又快,的确应该到了。”
“七郎知道了那姑娘的身份……你,他会怎么办?”谢太后一时捉摸不定。谢七郎虽然是她唯一的孩子,但母子二人长期分离,很多时候,她并不懂谢七郎的心思。
“这个,奴婢也不好。”
谢太后叹气,“阿岑,那姑娘嫁过人没关系,七郎不会在意这个。其实我也不在意,只是她毕竟是定安候夫人……罗敷有夫,如何能再嫁?七郎本就不耐那些流言蜚语,我不想他再被人非议了。”
张姑姑点头,“太后的心思,奴婢明白。太后并不是嫌弃雪卿姑娘,只是心疼七公子。怕七公子被人诟病。”
“是啊。若是个普通人家的妇人也就算了,抢了就抢了。可她是定安候夫人。”谢太后按了按额角,“这两孩子,终究是没有缘分啊。”
张姑姑神色迟疑,片刻她道,“太后,奴婢昨儿听了件事……定安候府已经和秦国公府定了亲,下月,定安候就要迎青阳郡主进门了。”
谢太后动作一僵,“定安候要娶新妻了?”
“是。”
“……这,这才多久啊。”
那个顾雪卿不才“死”了三月吗?丧事才办,马上要娶新妻?
张姑姑叹气,“是呢。定安候这么快娶了新妻,还是青阳郡主,身份尊贵。等雪卿姑娘回来,哪里还有容身之地哟,真是可怜啊。”
谢太后皱起了眉。
这个定安候,不是个好东西。也不知康宁是怎么想的。
……
一连几日,谢七郎都跟着朱照去田里忙活。
顾雪卿也渐渐的回过味来。
谢七郎在躲她。
这断时间谢七郎有些不对劲,总是躲着她。
不是去山上猎,就是去田里干活,一天到黑都见不到人。
从前谢七郎从不会这样,除了偶尔去猎,他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家中,捣鼓他的草药,去房里看兵书,修整院子等。
偶尔,他也会和她一起教孩子们习字。
可如今呢,谢七郎成日里不着家,心都野了,当真可恨。
眼看已到酉时,朱大娘已经回来煮饭了,可谢七郎还不见身影,顾雪卿坐在亭内,气咻咻的。
好个谢七郎,居然又躲着她?
他今天又算天黑后才回来吗?
她是大野狼吗?那么怕她?
顾雪卿去了隔壁朱大娘家,朱大娘正在院子里择菜,顾雪卿坐下后,帮她一起弄。
顾雪卿想问问朱大娘谢七郎在哪,她想去找他。
但她一个姑娘家,问一个男人的去向,似乎不太妥当。她扭扭捏捏正要开口,就听到朱大娘问,“雪卿啊,最近你和七郎是不是拌嘴了啊?”
顾雪卿气得要命。她何时跟谢七郎拌嘴了?
她最近对他可好了,每天泡茶凉着给他喝,学会了刷碗,现在正学着洗自己的衣裳。
每天谢七郎的衣裳晒干后,都是她叠好收进去的呢。
她对他这么好,这个大狗熊居然不领情,还日日避开她。
顾雪卿越想越委屈。
“我没有。”顾雪卿嘴角垮了下来,眼底泛起了雾气。
朱大娘急忙道,“雪卿,别哭啊。你和七郎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前阵子我还和七郎要他娶你,他也没反对。”
顾雪卿脸一红,“呸。谁要嫁给他了。”
朱大娘嘿嘿道,“不嫁。七郎是个愣头青,咱雪卿才不嫁他呢。不过,雪卿啊,最近七郎的确很怪,他好像故意躲着你。”
顾雪卿垂下眸子,鼻头发酸。谢七郎躲着她,就连朱大娘都看出来了。
见顾雪卿不话,朱大娘又,“你们没有吵架的话……那大娘想来想去,只有一件事了。”
顾雪卿顾不得难过和羞怯,急忙问,“什么事?”
“大娘想了想,七郎是从安主薄来了之后才变成这样的。雪卿啊,七郎不会是误会你想嫁给安主薄吧?”朱大娘问。
顾雪卿一愣。是这样吗?可是她已经和他得明明白白,她不会嫁给安谦和的。
“大娘,七郎他现在在哪?”
既然谢七郎躲着她不见,那么她就亲自去找谢七郎。
“雪卿,七郎就南面的田里,你从南面的路下去,走一刻就能看到两颗槐树,槐树下面有一片田,七郎今天就在那里帮忙。”
朱大娘给顾雪卿指了路,但是她还是不放心,“雪卿,你的腿伤才好,能走那么远的路吗?”
“走一刻没关系的,累了我就歇一下。”顾雪卿道。
朱大娘点头,“成。路边田里都有乡亲,你走不动就喊人帮你。”
顾雪卿点头,她慢慢走上了南面的路。
山间路虽然狭窄,但好在平整,顾雪卿慢慢挪着也不费力。
朱大娘走一刻就可以走到槐树下,但顾雪卿估摸着自己走了快两刻,才看到立在路边的两颗槐树。
她还没走到树下,旁边不远处田里有一个大娘喊道,“雪卿姑娘,你怎么来这里了?”
顾雪卿顺声望去,那是个身形干瘦的妇人,她见过一次,那是阿文的娘。
“我……”顾雪卿咬着唇,不好意思告自己是来找谢七郎的。
不过,阿文娘不等顾雪卿回答又大声,“你一定是来找七郎的吧!他在那边呢。”
阿文娘一面手指了方向,一面冲着那边高声大喊,“七郎,七郎,雪卿姑娘来找你了!”
阿文娘喊完,不远处一个老汉也接着往那边大喊,“七郎,七郎,雪卿姑娘来了!”
紧接着,顾雪卿听到又有一个中年汉子大呼,“七郎,七郎,你媳妇儿来了!”
顾雪卿:……
这一声声的高呼,让顾雪卿面红耳赤,恨不得立马原地消失。
她立在槐树下,低着头,再也不敢动了。
不多时,谢七郎走过来了。他在田里忙活,穿着一身短衣,光着脚,裤腿卷起。
他满脚泥土,衣裳上也满是泥土。
他一面走近顾雪卿,一面抬手擦着头上的汗珠,他目光上下量了顾雪卿两眼,见她安然无恙,这才开口,“你怎么来了?”
顾雪卿垂着脑袋,两只白细的手绞在一起,她忍着鼻尖的酸楚,轻声问,“你怎么这个时候还没回去?”
“……田里活还没干完。”谢七郎只好道。
“借口。”
顾雪卿可不傻。谢七郎自己没种田,只是偶尔朱家忙不过来的时候,才会去帮忙。
他从前帮忙,并不会起早贪黑,如今却这番作态,显然有鬼。
谢七郎闻言闷声不语。
顾雪卿猜得一点没错。他的确是躲着她。
见谢七郎这个闷葫芦模样,顾雪卿又气又委屈,她憋不住话,心里有什么就要出来,于是顾雪卿猛地抬头望向谢七郎,眸中似有水光,目光执着,“谢七郎,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谢七郎身体一僵。
他绷着脸,心想他宁可做个卑鄙人,也不想告诉她真相。
他低头看她,不肯答话。
顾雪卿忍着眼中的酸涩,不肯让自己哭出来,“谢七郎,你这么讨厌我,那我搬走好了,我去朱大娘家,不叫你看着心烦。”
谢七郎一听急了,连忙道,“我没有。”
顾雪卿咬着唇瞪她,泪珠子终于憋不住,大颗大颗的滚下粉颊。
谢七郎心中像是被刀割一般剧痛,他握紧拳头,手背青筋尽显。
片刻,他终于开口,“别哭了,我没有讨厌你。”
“那你为什么总避开我?”顾雪卿胡乱的擦了一把脸,继续追问。她今天非要搞个明白,这个谢七郎究竟是发什么疯。
谢七郎怕顾雪卿又哭,谢七郎只得开口,“……我不能,但这不是你的错。”
他们如今的困境,不是雪卿的错。
是他的错。
是他一时心高气傲,觉得京中贵女都是无理取闹的骄纵女子,回绝了母亲的提议。
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只以为自己云英未嫁。
这个答案,让顾雪卿十分费解。
她顾不得委屈,急忙问,“你躲着我,真有原因?难道……”
顾雪卿想起了朱大娘的那番话,她顾不得羞赧,“难道是因为安主薄?可我明明过,我……我不会搭理他的。”
不是安主薄,是赵星辰。
谢七郎在心中咬牙切齿的念出这三个字。
数天前,赵星辰这个名字和他没有半分瓜葛。如今他却恨不得将此人碎尸万段,让赵星辰在天地间彻底消失,如此他再也无顾忌。
罢了。
她终究是赵星辰的妻子,她应该知道真相,然后做一个抉择。
“雪卿,回去吧。一会儿我跟你件事。”谢七郎郑重道。
顾雪卿听了有些忐忑。看来谢七郎是要告诉她躲避她的原因了。她心中有些不安,但顾雪卿并不喜欢黏黏糊糊。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也不想做个傻子懵懵懂懂的。
顾雪卿点头,“好。”
谢七郎跟田里朱照了声招呼,然后和顾雪卿一前一后往回走。
顾雪卿方才从家到这已经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她腿伤尚未痊愈,此时再接着走就有些吃力。
谢七郎见她走得慢,立即几步走到她跟前,一声不吭地蹲下。
顾雪卿腿有些不适,这时顾不得矫情害羞了,乖巧的趴在了谢七郎身上。
谢七郎背着她回了家。
那边朱大娘见顾雪卿迟迟不归,心中着急,正算出门去寻她。
朱大娘刚走到路口,夕阳余晖中,她远远瞧见谢七郎背着顾雪卿稳步归来,顿时脸上浮出笑意。
瞧她瞎操心。这两人品性都最好不过了,在一起能有什么矛盾呢?
这才多会儿功夫,就和好了。
朱大娘也不过去,只是声招呼着,“七郎,雪卿,你们回来了。正好,饭菜煮好了,我这就给你们端过去。”
谢七郎背着顾雪卿进了院子,心翼翼将她放下,然后扶着她在亭内做好。
“你腿伤尚未痊愈,不可逞强。”
谢七郎问过安老大夫,顾雪卿这腿如今虽然能下地走路了,但终究不能和正常人相比,不能连续走太远的路。
顾雪卿点头,“嗯,我知晓了。”
谢七郎净手洗脸,又换盆水,让顾雪卿净手。
他想了想,那件事还是等雪卿吃过饭再告诉她,否则她听了只怕也无心用饭了。
不一会儿,朱大娘就端着饭菜过来了,顾雪卿想到了什么,让谢七郎帮她去屋内取东西,“你帮我把那张喜帕拿来,就搁在床旁边桌上。”
喜帕?
谢七郎一怔。她,她绣了喜帕?她绣喜帕做什么?
难道……
他还在发愣,朱大娘欣喜道,“雪卿,这么快就绣好了吗?真是太麻烦你了。”
“没什么的,就是绣几朵花而已,不费事。”
原来,朱老三和安家村的姑娘过几日就要成亲了。朱大娘想着顾雪卿绣工好,于是请求她帮忙绣喜帕。
村里的姑娘成亲,没多余的钱去做精致的嫁衣,只是扯块红布做一身红色的衣裳。衣裳上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绣花。
喜帕多数也就是一条素净的红色帕子。
不过朱大娘知道顾雪卿绣工好,动了点心思,让顾雪卿帮忙在喜帕上绣几朵花,好让朱老三去讨好媳妇儿。
顾雪卿自然应下。朱家人一直都很照顾她,她很高兴自己能帮上忙,于是这几天忙着将喜帕绣好了。
谢七郎这些天总是躲着顾雪卿,自然不知道她绣喜帕这件事。
谢七郎领悟过来,原来是给朱老三媳妇儿绣的。
他略有些失落。
谢七郎走入顾雪卿的屋舍,拿起了那条喜帕。喜帕边角绣了几朵红艳艳的花,他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花,只觉得怪好看的。
他拿着喜帕,不由得想起了那日,顾雪卿一身嫁衣,差点跌落在他脚下,他伸手扶住她的场景。
那时的她盖着喜帕,喜帕上也绣着花。
可是什么花色,他却一点都不记得了。
谢七郎将喜帕拿了出去,朱大娘接过一看,顿时喜上眉梢,赞叹不已,“雪卿,你这绣工真不错,这花样又别致又新奇,针脚整齐顺滑,老三媳妇看了一定喜欢。雪卿,你这次可真是帮了大娘一个大忙呀!”
顾雪卿被夸得得意,她抿嘴轻笑,“没什么的,我别的也不会,能帮到三哥我很高兴。”
“你会的可多了。会读书识字,还会绣花。对了雪卿,后日老三成亲,让七郎带着你一起去安家村看看热闹吧?咱村里人家,成亲可是大事,敲锣鼓,还会请人来演皮影戏,可好玩了。”
因为朱老三相当于是入赘,所以老三媳妇儿家和朱大娘家商量后,决定就在安家村办亲事,朱大娘这边跟着帮忙筹备。
顾雪卿听得十分稀奇,“还有皮影戏?”她双眸亮晶晶,显然十分感兴趣。
朱大娘点头,笑呵呵的,“老三媳妇儿家就一个女儿,公婆有些积蓄,日子过得不错。他们请了城里的皮影戏来热闹热闹,我也出了一半银子。”
朱大娘着重强调了最后一句话。
虽然她不在意儿子去女方家生活,但也不想被人瞧不起。
自两年前朱照回来后,他们老朱家日子过得不错。朱照带回了一大笔银子,谢七郎还每个月给她银两。
他们可不缺钱。这次老三成亲,那女方家新房的木床、妆台、柜子,都是她出钱请朱结巴做的呢。
顾雪卿自然听得出,她笑,“那我一定要去看了。”
朱大娘点头,又问谢七郎,“七郎,你带雪卿去看啊。那日事多,我怕照看不来,你顾着点雪卿。”
谢七郎眉心微拧。
他素来喜静,不喜凑热闹。
而婚礼是闹中之闹。
谢七郎当然不想去,在北境的时候,他曾参去过一个副将的婚宴,被灌了几壶酒不,脑袋都被吵得裂开了。
可他低头看着顾雪卿亮晶晶、充满期待的眸子,婉拒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进去。
谢七郎点头,“好。”
朱大娘走后,两人坐下用饭。
顾雪卿刚要动筷子,忽然想起了之前的事情,连忙问,“你不是有事情要跟我吗?”她倒要看看,是什么天大的原因,让谢七郎成日避虎狼一样躲着她。
她有那么可怕吗?
谢七郎沉默半晌,“等后日再吧。”
今日了,她大概也没心思去看人家成亲了吧。她喜欢热闹,难得村里有人家成亲,让她高兴一下也好。
顾雪卿不满,杏眼圆圆瞪他,“为什么要等到后日?”
谢七郎沉闷道,“反正,只能后日。”
见谢七郎这样固执,顾雪卿也拿他没办法,“好吧,不过你再也不许躲着我!”
“……”谢七郎默默点头。
顾雪卿这才展颜一笑,“这几天,我学会了煮面,明日早上不许那么早就走,我煮面给你吃!”
谢七郎搁在膝上的手又握紧了拳头。
他心中欢喜苦涩交杂,最后只能又默默点头,道了一声好。
……
京中,定安候府。
今日青阳来定安候府给赵星辰送点心。
赵星辰尚在衙门当值还未归家,她便在后花园亭子里坐了一会儿,巧在这时,游廊那边有一个白裙女子经过。
那女子见了青阳郡主,踟蹰片刻,慢吞吞的走到亭外,朝着青阳郡主盈盈一拜,“妾柳氏拜见郡主。”
青阳皱眉。
在答应定安候求亲前,青阳已经将赵星辰家中那点事情探得一清二楚。
她知道柳柔儿是赵星辰的远房表妹,也知道正是因为赵星辰纳了柳柔儿为妾,导致顾雪卿不满,从而远赴楚州,和赵星辰分居两地。
这个柳柔儿看着娇弱不堪,实则怕不简单。
青阳郡主冷笑,“柳氏,你从前怎么着我不管。但往后把你那些心思收起来。切不要惹我不快。”
柳柔儿顿时脸色惨白,她颤颤巍巍的跪下,满脸惶恐,眼中泪光点点,“郡主,妾不敢。”
“收起你那副可怜的模样!”青阳低叱一声,“你以为我是顾雪卿吗?你那些心思她不知道,我可清楚得很。柳氏,你应该明白,如果侯爷真的在意你,顾雪卿死了,你现在就不该只是个妾。”
柳柔儿不敢哭,憋着眼泪战战兢兢。
青阳扫了她一眼,继续道,“定安候娶妻,看重的是身份。以你的身份,注定在府里过得卑微。”
“听闻你已经有了一儿,如今又有了孕。你应该知道,大家族中庶女庶子的将来是由主母做主的。你收敛些,将来我也不为难你的儿女。否则,我多的是办法对付你们。”
柳柔儿瘫软在地上,她手指陷入掌心,声音虚浮惶恐,“妾,妾不敢。妾一切都听郡主的。”
她后悔了,早知道这般,还不如留着顾雪卿呢。
至少那个蠢女人不会妨碍她。
……
很快到了朱老三成亲这日。
一大早天还没亮,朱大娘一家就出发了。今日朱老三成亲,亲事在女方家办,但朱大娘急着过去帮忙待客。
她提前叮嘱了谢七郎,他和雪卿不急着赶路,午时之前到就行了。
可顾雪卿生怕错过了皮影戏,用完早食,就催着谢七郎出门。谢七郎又去朱结巴家借了骡车,载着顾雪卿往安家村去。
虽如今已经过了七月半,但今日日头大,顾雪卿坐在板车上还是热。
不过幸好她早有准备,将油纸伞撑开,遮住了日光。
谢七郎牵着骡子在前面走。
“谢七郎,你那日要和我的事情,是什么呀?”
这几天,顾雪卿总惦记着这件事,可谢七郎却不肯告诉她。
她这会儿闲得慌,就又追问这件事。
谢七郎沉闷不吭声。他决定,今日从安家村回来,就告诉雪卿她的身份。
“你不,我就猜。”顾雪卿开始动了心思,“谢七郎,该不是在老家已经有媳妇儿了吧?”
她这两日仔细想了想,听朱照,谢七郎今年二十四了。
这可是老大不的年纪了,尤其是村里的男子成亲早,十七八岁成亲的比比皆是。朱大娘家的三个儿子迟迟不婚,朱大娘是操碎了心。
谢七郎这大的岁数,保不齐老家早有媳妇儿了。
想这个可能,顾雪卿难受得胸闷。
可万一真是如此,她也没办法。
她一个大美人,纵然是落魄了,残废了,也不屑去和别的女人争夫君。
她呀,绝不会去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男人!
谢七郎听得一怔无奈。
他忍不住回头去看顾雪卿,“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哪里来的妻子,原本母亲给他相看的那个,如今就在眼前呢。
“那有还是没有?”顾雪卿瞧着她,目光坚持。
“……没有。”
闻言顾雪卿这才抿嘴笑了,“哦。”
谢七郎心中叹气,等晚上她知道了真相,也不知她是高兴还是难过。
她如果真要回京去寻那个什么定安候,他该如何?
找个理由拖住她?
留得住人,却留不住心。
谢七郎不屑,既然选择告诉她真相,那么他就不会阻止顾雪卿接下来的决定。
一路护送她回京?谢七郎自问还没有如此胸襟。护送她去和另一个男人双宿双飞,谢七郎怕到时自己忍不住将赵星辰劈了。
过了巳时,谢七郎才带着顾雪卿到了安家村。
今日安家村安翠儿家办喜事,敲锣鼓人声鼎沸,谢七郎不用问路,听着动静便找到了地方。
院里院外摆了七八张桌子,到处都是人。
院内位置狭窄,腾挪不开,于是众人就在院外欢闹。
院外有人敲锣鼓,有人表演皮影戏,大人们坐在席间,十数个孩子满地乱跑,笑着叫着。
场面一片欢腾,热闹极了。
谢七郎木着一张脸,忍耐着没皱眉。毕竟是别人大喜的日子,他不能垮着一张脸。
而顾雪卿却涨了见识。
她来朱家村三个多月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谢七郎刚刚将骡车停下,她便迫不及待的爬下板车,伸长脖子往那边张望。
很快,朱照过来了,他帮谢七郎将骡车拴好,领着谢七郎和顾雪卿过去。
“谢大哥,我给你们留了位置。”
朱照一面在前面领路,一面指着院外偏远处的一张桌子。
那张桌子在一株大树下,隔着安翠儿家大门、皮影戏有四五丈远,因为距离太远,因而并没有人坐。
谢大哥喜静,那个位置他一定喜欢。
朱照心想。
顾雪卿一瞧,立即瘪了嘴,“不要,好远,看不到皮影戏了。”
“……”朱照愣住,一时间他不知该顾着谢七郎的喜好,还是听顾雪卿的。他只得去看谢七郎的脸色求助。
只见谢七郎木着一张脸,微微点头,“找个近点的位置。”
朱照赶紧道,“好,我这就去找。”
只是,村民们平时没有什么戏耍的玩意,好不容易遇到喜事,自然是赶着凑热闹。
靠近皮影戏的那些桌席,已经坐满了人。
朱照忙活了半天,终于找了一桌人少的,把顾雪卿和谢七郎塞了进去。
因为人多,一条长凳上往往要坐三、四个人。
顾雪卿和谢七郎和另外一名村民共坐一张长凳,她一面身子不得不和谢七郎紧紧贴在一起。
村民们早把顾雪卿当谢七郎的媳妇儿看,自然不在意。可顾雪卿自个儿却颇不自在。她胳膊挨着谢七郎的胳膊,只觉得大野人不愧是大野人,胳膊都是硬邦邦的,硌得她胳膊好疼。
可没办法,若是挪到远处树下去坐,就看不见皮影戏。
为了看皮影戏,只得受这些苦。
顾雪卿忍耐着不适,坐在那里看皮影戏。
她坐在这个位置,正好正对皮影戏台,视野极好。
不一会儿的功夫,顾雪卿就看得津津有味,暂时忘记了胳膊上的疼痛。
而谢七郎并不比顾雪卿好。
香香软软的姑娘紧紧贴在他身侧,他半边身体都能清晰感受到她的与众不同,软软柔柔的,真是比棉花还软,比水还柔。
光这触感已经让谢七郎忍不住想入非非,更要了他老命的是,他鼻尖还是不是闻到一股清雅幽淡的香味儿。
他不禁好奇了,雪卿用的那盒面膏是他买的,是没有味道的。
难不成她平日里和花儿待久了,身上也染了香味?
谢七郎胡思乱想,什么皮影戏、桌席上的酒菜,他彷如不见。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旁边有人惊呼,“咦,那个姑娘……那个姑娘我好像见过,她不是夏城顾知县家的姑夫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