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破庙 我没有被鬼附身。
四十三破庙
一曲罢, 顾雪卿意犹未尽,她趴在马车门边,冲着谢七郎眨眼睛, “还有吗?我还要听。”
谢七郎扯了扯嘴角,略微窘迫, “我就会这一曲。”
“哦。”顾雪卿有些失望,听着狼嚎她睡不着, 可谢七郎只会吹一首曲子。
“……我以后再学。”谢七郎连忙道。早知道今日, 他当初就不该嫌弃吹曲子娘们唧唧。
顾雪卿并没有回到车厢内, 她还是有些怕。
“……如果你愿意听, 我跟你讲讲我以前的事情。”他的那些过往, 他从不喜同任何人提,也十分厌恶其他人对他露出同情的神色。
但, 他不介意和雪卿。
顾雪卿立马应下,“好呀, 以前我问过朱大娘,可朱大娘也不知道。你快告诉我, 你以前的事情。”
“我是我爹娘最的孩子。也是家中唯一的嫡子。我上头, 有很多哥哥。但都不是我娘生的。”
顾雪卿瞪大眼睛,这简单一句话,她已经分辨得出, 谢七郎出身富贵。贫穷人家怎么可能有妻又有很多妾呢?
可他既然出身富贵, 为何卸甲后跑到朱家村当一个猎户?
只见谢七郎继续道, “家中本以为我娘不能生育,便将我大哥放在我娘身边抚养,当做嫡子培养,日后好继承家业。家族中众人也默认了这件事。”
“十数年后, 眼看我大哥已经长成,在我家那一带颇具声望,我娘却生下了我。”
顾雪卿眼睛睁得更大了,“那、那可怎么办?按理来,嫡子继承家业。实在不行,你和你大哥一人一半呗。”
谢七郎苦笑着摇头,“难就难在,我家族的产业是无法分隔的,只能一人承袭,而且人心万不能动摇。否则家业就会分崩离析。”
顾雪卿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家业是不能分割的?实在不行,一人继承产业,一人继承宅地也行啊。
“那时族中人一大半支持我大哥,也有一半支持我。而我父亲那个时候病重,撑不了多久了。”
“难道是你大哥帮你赶出来了?”顾雪卿猜测。
谢七郎摇头,“不。大哥当时尚未弱冠,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最后我母亲痛下决心,将我送走。才免了一场纷争。”
顾雪卿听得低呼一声,随后捂住了嘴巴,“你母亲怎么……”怎么这么狠的心。
那个时候的谢七郎,应该还很吧,他好可怜啊。
难怪他不愿归家。
谢七郎笑了一下,“她也是没办法。我留在家中,可能会导致家业分崩离析。她是为了大局。”
“可你好可怜。”顾雪卿同情的望着谢七郎。
快二十年了。
每当有人得知他的身份,知道他的经历,总会露出这种神色。
好可怜。
他原本是先帝唯一的嫡子,是太后唯一的孩子,却要远赴北境,和亲人生离死别。
可他最恨的也是这些人同情的目光。
同情有什么用?他只能做那个倒霉蛋。即便他发誓不会和大哥抢,不会觊觎帝位,他只想留在母亲身边,也没有人会信他。
怀璧有罪。
他尊贵的身份,就是他的罪。
今夜,他没有恼恨,谢七郎坦然的接受了顾雪卿的同情。
“都过去了。”谢七郎淡淡道,他抬头看向顾雪卿,“你也挺可怜的。”
顾雪卿莞尔一笑,“对呢。我摔下山涧差点死了不,我夫君还要娶新妻。我们可真是一对可怜虫。”
谢七郎闻言皱眉,一脸嫌弃,他不喜欢“可怜虫”这个称呼。
顾雪卿见他这样,顿时乐了,她咯咯的笑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倦了,便转回马车,裹紧毯子睡了。
……
他们在路上行了数日,运气好的话可以天黑前赶到镇或是村庄,运气不好,就只能在荒野夜宿。
今日他们运气委实有点糟糕。
天快黑了,他们没有赶到夜宿的村镇,天上还下起了雨。
此时已经是八月初,一场秋雨一场凉,雨淅淅沥沥不算大,却在天地间泛起了一股雾蒙蒙的寒气。
谢七郎身强体健,穿着蓑衣在外面驾车也不觉得冷,可顾雪卿在马车内,却感觉到了丝丝凉意袭来。
雨渐渐大了,秋风卷着冷雨,从窗帘、车帘缝隙中钻进来,吹在顾雪卿的身上。
不多时,她衣裙就湿了些,顾雪卿冷得一颤,随后结结实实的了个一喷嚏。
谢七郎在外面听到眉心拧起。
他抬头望了望天,天色越发昏暗,很快天就要黑透了。而雨却没有停下的趋势。
今夜不能露宿了。今夜雨水连绵,地上湿气重。即便是马车内,也隔断不了地上的寒气。
谢七郎加快速度,希望能在天黑之前,找到歇脚的地方。
这条路,两年前他离开京城去青云山的时候走过,他记得,这一带有个破庙。
当时他和朱照还在那间破庙睡了一夜。
他顺着从前的记忆,往前赶着马车。
听到马车内顾雪卿低低的咳嗽声,谢七郎更是着急,他也顾不得怜惜马儿,扬起马鞭赶着马车。
眼看天幕一片漆黑之际,谢七郎远远的瞧见破庙的轮廓隐隐出现在前方,他心中一松,庆幸自己的记性不差。
很快,谢七郎就将马车停在了破庙前。
他跳下车,略略扫了一眼,瞧着这破庙比两年前更加破败了。不过幸好还算稳固,并不像是要坍塌的样子。
天地间已经是黑黢黢一片,马车内的顾雪卿是两眼一抹黑,啥也看不见了。
她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听着外面的雨声,马蹄声,还有车轮在地上碾压溅起的水声,心中有些慌乱。
感觉到马车停下来,顾雪卿连忙问,“七郎,怎么了?”
慌乱恐惧之下,她没喊他谢大哥,也没直呼他谢七郎,而是唤了一声七郎。
谢七郎身形一僵,耳尖开始冒火。
明明大家都叫他七郎,可七郎二字,别人叫来他无甚感觉。
可这一声“七郎”被顾雪卿喊出来,却像是春风细雨一般拂过他的心头。
暖暖的,痒痒的,让人舒服,又让人不自在。
见谢七郎不回答,顾雪卿怕极了,雨夜中,星月无光,天地一片黑茫茫,她眼前只有漆黑一片。
惊恐之下,顾雪卿伸手去摸索车帘,声调带着怯怯的惊颤哭意,“七郎?”
谢七郎回过神来,眼看姑娘白嫩的手探出帘子,人也要钻出来,他连忙伸手抓住她的手,“先别下来。”
外面还下着雨,地上也是泥泞一片,她冒冒失失下来,一定会弄湿衣裙。
他握着她的手,只觉得入手一片冰凉。谢七郎更是担忧,很快撑开伞,心翼翼的将顾雪卿从马车里拉出来。
“这里有一个处破庙,地上都是泥泞,我抱你进去。”
不然弄湿了衣衫,她更容易风寒了。
事急从权,顾雪卿此时顾不得那么多避讳,她点头,“好。”
于是谢七郎将顾雪卿搂入怀中,因为要撑伞,他只能一手箍着她的腰。
而顾雪卿却将双手挡在身前,避免两人贴得太紧。
无奈,谢七郎只得提醒她:“你抓紧我。我要撑伞。”
顾雪卿怔了一下,她听明白了谢七郎的意思,原本冷得发抖的身体忽然有些热了。
她抿着唇,一手环绕至谢七郎背后,将他抱住,一手 紧紧揪住他的衣襟。
这个姿势,让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软绵娇弱的触感,让谢七郎呼吸一滞。
从前,他也不是没抱过顾雪卿,可今天有感觉不一样。
他恨不得紧紧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永远不松手。
他飞快的压下自己的遐想,赶紧抱着顾雪卿进了破庙。
地上泥泞难走,谢七郎深一脚浅一脚,将顾雪卿抱入了破庙中,破庙果然比以前更加破败了。
雨水从破漏的屋顶上淅淅沥沥的往下灌,谢七郎环视一圈,才在破庙的角落找到一处干燥的地方。
他顾得满地的尘土脏污,将顾雪卿放下。
离开谢七郎温暖的胸怀,顾雪卿立即了个喷嚏。
她看不见周遭的情景,只听到雨水撞击地面的杂乱叮咚声,顾雪卿心中恐惧,“七郎,这是破庙里吗?”
谢七郎见她站不稳,扶着她的胳膊,“你先在这里站一会儿,我去马车里取东西。”
听闻谢七郎要离开,顾雪卿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强压住害怕,声音发颤,“嗯,你去吧。”
谢七郎见她这样子不放心,捡了根木棍让她拿着壮胆,“我很快就回来。”
顾雪卿捏着木棍,颤颤巍巍点头。
她立在破庙角落,四面漆黑,冷风带着发霉的湿气席卷而来,四下阴气森森,顾雪卿差点吓得哭了出来。
不会、不会有鬼吧?!
顾雪卿哆嗦着捏着木棍,胡乱挥舞了几下。
她忽然有点后悔了。
舒服又安逸朱家村她不待,非要千里迢迢跑去京城见那个没心肝的“夫君”。
那定安候都娶新妻了,她何必还跑去同他和离,只当自己死了算了。
顾雪卿叹了口气,盼着自己去了京城,能尽快和定安候和离。
那什么富贵迷人眼的京城,她是一天都不想待的。
谢七郎飞快的跑去马车,将毯子、干粮等物什拿下马车,又飞快的奔回破庙。
担心顾雪卿害怕,谢七郎使出了吃奶得劲儿,几个月飞跃就回到了庙内。
见谢七郎回来得这么快,顾雪卿也微微吃惊,不过她立马松了口气,并未深想。
谢七郎随手扒拉几下,将地上收拾干净,又铺上毯子让顾雪卿坐下。他多拿了一件长衫,披在了顾雪卿身上。
有谢七郎在身边,顾雪卿安心了许多。
她拢紧衣衫,坐在毯子上将自己缩成一团,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她听到谢七郎在四下走动,弄得到处是声响。
顾雪卿忍不住问,“七郎,你这里有鬼吗?”
谢七郎:……
这女人怕的东西还真多。
他语气有些难以言喻,“没有鬼。”
子不语怪力乱神。他刀下死了那么多人,若真的有鬼,他早被鬼给分食了。
顾雪卿不觉得,“你怎么知道没有呢?”
“我没见过。”
“那是因为你长得吓人,鬼怕你!但我觉得吧,还是有鬼的。”顾雪卿坐在那里絮絮叨叨。
谢七郎当然不会跟她掰扯有鬼没鬼这件事,他只能道,“不管有没有,有我在不用怕。”
顾雪卿闻言,抿着嘴笑了,她重重点头,轻快的“嗯”了一声。
谢七郎在破庙四处搜罗一通,终于找到了一些能用干树枝、破败的桌椅。
他用随身携带的短刀将桌椅劈开,在破庙角落点了火。
火光亮起,顾雪卿终于不再害怕了。
先前紧张还不觉得,如今跟前有了火,顾雪卿越是觉得冷。她连忙凑近火堆,想让自己僵冷的身体暖和些。
谢七郎坐在一侧看了她几眼,瞧见她裙摆湿了一片。
大概是他方才抱她过来,伞没有遮住,她的裙摆被雨水淋湿了。火堆很,一时半会烘不干她的衣裳。
这破庙门窗破损,冷风呼呼的吹,她穿着一身湿衣裳,怕是要生病。
谢七郎又起身,去马车里取来了顾雪卿放衣衫的包裹。
他把包裹递给顾雪卿,“衣裳换了。”
顾雪卿抱着包裹垂头不语,也并没有其他动作。
谢七郎纳闷看她,瞧见她双颊被火光照得通红。
他后知后觉也窘迫起来,“我,我不看。我去外面。”
谢七郎慌忙转过身,手脚僵硬就要往外走。
“唉,不必,你背过身就好。”
外面的雨声越发大了,即便有伞,谢七郎去庙外也会被淋湿吧。
和谢七郎相处许久,顾雪卿一点都不担心谢七郎起歪心思。
这男人一根筋,只怕对女人都没什么兴趣呢。
两人身正不怕影子斜,这庙里还有菩萨作证,她不怕什么。
而谢七郎却待不住了,一想到姑娘要脱衣解裳,他整个人就冒火,身体还有了可耻的反应。
谢七郎无地自容,恨不得拔腿就跑。
“你跑什么,外头下雨……谢七郎?谢七郎!”
顾雪卿眼瞧着谢七郎一阵风似的跑到了庙外,傻了眼。
他怕什么呀?
难道她一个柔弱女子,还能把他怎么了?
该害怕的人,不应该是她吗?
顾雪卿气得发笑。
谢七郎不肯进来,顾雪卿便连忙起来换衣裳,她将湿了的外裳下裙褪下,将包裹里面干净的衣裳取出,刚准备换上,忽而看见一只黑影从破庙堂中穿过!
她吓得惊叫一声,谢七郎正在庙外廊庑下吹冷风降火,听到顾雪卿的惊呼声,瞳孔一缩,嗖等一下飞快的窜了进来!
然后,他瞧见顾雪卿一身雪色中衣立在那儿,火光明灭中,她身段纤细玲珑,周身泛着光,就像是下凡神女一般。
原来,朱大娘他们没乱讲,若真有仙女降临人间,也不过如此了吧。
两人视线刚一碰触,谢七郎立马侧身看向另一边,“怎么了?”
他沉稳的声音带了几分急切。
“……我、我没看清,好像是耗子。”顾雪卿慌里慌张的抱起衣裳挡住胸前。
“……”谢七郎沉默片刻,背对着顾雪卿道,“你换吧,我就在这里。”
顾雪卿这会儿顾不上害怕,手脚利落的将衣裳换好了。
她见谢七郎还背对着他,低声道了一声,“我换好了。”
罢,她又在火堆边坐下,借着烘烤润湿的衣裙来遮掩自己慌乱。
谢七郎转过身来,沉默着也在火堆边坐下。
他目光盯着火簇,脑袋却乱哄哄的。
刚才他瞧见了顾雪卿衣衫不整的模样,已是失礼了。
他要不要跟她一句“我会负责”。
虽然他不是故意看的,但看了就是看了。他这人敢作敢当,既然看了,就得担起责任。
但谢七郎又想,这个时候大概不太妥当。
那就等她和那个什么侯和离后,他再吧。
想到这儿,谢七郎脸上浮现出喜意。
“你怎么又傻笑?”顾雪卿一直悄悄盯着谢七郎看,见他如此忍不住问。
最近谢七郎像是着了魔一样,时不时的就傻乐,看得顾雪卿心里有些发毛。
一个过去不苟言笑的大野人,冷不丁的偷笑,叫人心里害怕。
谢七郎身体一震,连忙收敛了笑意,生怕让顾雪卿瞧出他心底的意图。
“咳,没什么。”
他越是这般含糊敷衍,顾雪卿越是狐疑,“真没什么吗?谢七郎,你……你记不记得我养得猫叫什么名字?”
谢七郎:……
他深深盯了顾雪卿一眼,然后道,“它叫毛毛。我没有被鬼附身。”
顾雪卿这才放了心。
随后,谢七郎往地上铺了一层草,又把马车的被褥垫着,让顾雪卿歇息。
这些天连续赶路,顾雪卿疲倦不堪,她裹着毯子,躺下就睡着了。
谢七郎坐在火堆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闭目养神。
……
数日后,他们到了一处镇。
镇只有一家客栈,客栈不大,里面布置得也十分简陋。
谢七郎扶着顾雪卿在堂内坐下后,去跟掌柜要了两间房。
掌柜闻言摇头,“只有一间房了。你们不是夫妇吗?住一间就行了。”他方才瞧见这高大汉子心翼翼扶着这娇俏娘子,举止间尽是情义,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关系不简单。
顾雪卿窘迫万分,她还来不及开口解释,就听谢七郎道,“我们不是夫妇,一间就一间吧,你们有柴房吗?我住柴房就行。”
掌柜闻言有些诧异,不过立即应下,“成。那我去把柴房收拾一下。”
顾雪卿闻言有些愧疚,但她也没有法子。如今她身份尴尬,要尽量和谢七郎避嫌。免得连累他遭人诟病。
顾雪卿先去了客房休整,不多时,谢七郎端着饭菜敲门进来了。
“你吃了早些睡,我去镇上采买东西。”谢七郎将食案放下就准备走。
顾雪卿连忙喊住他,“谢大哥,你吃了吗?”他们这些日子连着赶路,连着好几日都是歇在荒郊野外,吃干粮喝冷水,顾雪卿吃一点就吃不下了。今日好不容易路过了城镇,能吃点热乎东西,她想让谢七郎和她一同用饭。
谢七郎摇头,“我不急。天色已晚,我先去把东西买齐了,明日一早我们好赶路。”
闻言,顾雪卿不解,“为什么这么急着赶回去?虽然我确实想快些处理那些事,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啊。”
谢七郎沉默,如果不在这个月十八前赶到京城,那赵星辰娶了新妻,她便再无回转的余地了。
虽然她要和离,可如今的她,终究是还未恢复记忆。
万一,失忆前的她,一心眷恋着定安候呢?
想到这个可能,谢七郎心中窝火,恨不得立马飞入京中,将赵星辰大卸八块。
私心作祟,谢七郎终究还是未解释,“你先吃吧,我马上就回,不必等我。”
罢,谢七郎转身出了门,他让顾雪卿锁好门窗,就怕镇有坏人。
谢七郎询问了掌柜后,便出了客栈,迎面走来一名男子,他看到谢七郎,目光微闪。
谢七郎并未在意,他身形高大,又蓄了一脸胡渣,见到他的人多少有些畏惧。
等谢七郎往西边走了一盏茶功夫,正准备去饼铺,忽而神色一冷。
不对。
他方才想岔了。
这里不是朱家村,村民们初见他胆怯、畏惧理所当然。
但方才那名男子,虽身形削瘦,但一脸精明干练,脚下有力显然不是普通百姓。这样的人,见到他一个粗布麻衣的汉子,本不该怕。
除非,他心中有鬼。
谢七郎想到还留在客栈中的顾雪卿,顿时心中一沉,他转身就往回奔。
客栈内。
顾雪卿用了饭,她将另一份饭菜盖好留给谢七郎吃。
他们在路上行了十数日,虽然如今入秋天凉,但十数日不曾沐浴的顾雪卿已经忍耐到了极致。
她当初落难、腿断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脏过!
顾雪卿扯着衣襟仔细闻了闻,好像有点儿味道。
她羞红了脸,这段日子她和谢七郎一路同行,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
那大野人倒是爱干净,偶尔遇到河,就背地里跳到河里洗个痛快。
她却不能。
想到这儿,顾雪卿觉得自己身上更加难受了。她算出去找掌柜要一桶热水,擦擦身体。
顾雪卿刚准备开门,外头传来敲门声,她心中有些纳闷,谢七郎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刚准备问,外头人道,“姑娘,我送水来了,是你同行的大哥让我来送的。”
大哥?
顾雪卿哼了一声。她才没有大野人一样的大哥呢?
顾雪卿不疑有他,开了房门。屋外站着一个身材精瘦的男人,他满脸精光,瞧着顾雪卿嘴角咧出一丝诡谲的笑意。
顾雪卿见他后上并没有提着木桶或者木盆,立即心生警觉,她当机立断,立即关门,但是孙顺反应更快。
他一脚抵住门,大力将门推开!
他的力气极大,被木门大力反弹,一下子跌到在地。
她一抬头,跟前的孙顺已经关门进来,他几步走到顾雪卿跟前蹲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和惋惜,“夫人,人也是听命行事。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
顾雪卿双眸猛的睁大,她听明白了这人话里的意思,他认识她,是来杀她的!
眼看男人要扑过来,顾雪卿慌忙张嘴想要大声呼喊,但孙顺是练家子,有拳脚功夫在身,又怎么会让顾雪卿出声求助呢。
他迅速出手,一面用膝盖压住顾雪卿,制止她挣扎,一面双手掐住她的脖颈。
孙顺本就一心速战速决杀人,他毫无半点留情,下手又狠又重,顾雪卿双手去扯他的手腕,却无法撼动对方丝毫。
不过片刻之间,顾雪卿就觉得喉咙剧痛,胸口憋闷,随后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孙顺见顾雪卿晕过去,却并不敢大意,上次顾雪卿死里逃生,这次可得让她死个干净。
孙顺继续掐着她的脖颈,并未松手。
“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一脚踹开。
谢七郎站在门外,一眼扫见屋内境况,见那名干瘦男人正掐着顾雪卿的脖颈,而顾雪卿躺在地上双目紧闭毫无挣扎的迹象,他顿时心跳乍停。
他惊怒交加,跨步上前,一脚踹开了还处于错愕中的孙顺,也顾不上孙顺,只是迅速蹲在顾雪卿额跟前,检查她的情况。
此时,顾雪卿面色青白,双唇乌紫,宛如当日他在河岸初遇她一般。
她,不会死了吧?
不,不能。
他救了她,她还没报答!
谢七郎心中透凉,无尽的恐惧将他笼罩,他稳住心神,嘴角绷紧,颤抖着伸出手指在顾雪卿脖颈的脉搏上探查。
感触到她脉搏轻微的起伏,谢七郎顿时松了口气。
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