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婚前学习 不会咱就好好学。

A+A-

    谢七郎仔细回想前日的场景。

    因为他受了冤枉, 雪卿心疼他,对他温柔意,还要送东西给他。

    他想要那只香囊, 于是将目光投向床榻——

    一道惊雷在谢七郎脑海中爆炸,电光火石之间, 他好像想明白了什么。

    雪卿她该不是以为,他那日看向床榻, 是想——欺负她吧!

    想到这儿, 谢七郎急忙道, “雪卿, 你误会了。那日我想要的是香囊, 并不是……”

    “闭嘴!”

    顾雪卿咬着牙道,那声音仿佛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

    他想明白也就罢了, 为何还要出来!

    可恨!

    “……”谢七郎觉得,顾雪卿好像更气了。

    ……

    一月后。

    乾华殿中。

    皇帝和大学士杨越正在榻上手谈。

    杨越今日有些心不在焉, 每次落子都要想半天。

    皇帝抬眼瞥了杨越一眼,唇角微扬, “杨大学士向来直率, 有话就,今日怎的吞吞吐吐呢?”

    杨越一脸窘迫,他放下棋子, 站起身来, 对着皇帝躬身一拜, “陛下,臣思来想去,有些话臣不得不。”

    “不急。让朕猜猜,你定是要, 朕把七放进兵部不妥。让朕赶紧想个法子,把他从兵部赶出去,是不是?”

    杨越讪讪的,“陛下既然知道臣要什么,那也自然知道臣这般的缘由。”

    皇帝脸色微沉,“朕不知。七已经受尽委屈,如今他回京娶妻,朕让他留在京中过些富贵日子,又有何不可?”

    “陛下!”杨越高呼一声,跪倒在地,“陛下,您对太后、对闲王殿下的情义感天动地。可皇家绝不是普通人家。闲王殿下在北境与谢岸相交十数年,关系匪浅。如今他回了京,自己的王府不住,却住在康国公府,他和康国公谢氏的关系可见一斑。如今陛下又让他去兵部任职,兵部侍郎曹凯等人,可都是闲王的故交啊。”

    “在京中,有康国公府、朝中重臣支持,在北境有大将军谢岸为后盾。陛下,这实在让人忧心……也难怪先前冯御史会不查证便污蔑闲王……”

    “闭嘴。你这是疑心生暗鬼。七他绝不会那么做。”皇帝冷声呵斥。

    杨越跪伏在地上,又重重的磕了个头,他声音悲怆,“陛下,闲王此人,臣心中也是感佩。但人心善变,权利惑人心啊。若是有朝一日,闲王心中生变,就来不及了!”

    皇帝盯着地上的杨越,冷厉的神色渐缓,“杨越,你呀,不懂。”

    杨越不明所以,抬头看向皇帝,脸上有疑惑之色。

    皇帝继续道,“七如今什么都没做,若是朕苛待他,世人会怎么想?”

    “相反,若是朕厚待七,七却恩将仇报,世人又会怎么想?”

    杨越沉思半晌,“陛下,臣明白您的顾虑。可……万一闲王真的……那不是乱了吗?”

    皇帝轻笑,“即便有那个万一,朕也不怕。难道杨学士心中,朕不如七?”

    杨越吓得连连磕头,“臣不敢。陛下英明!”

    “起来吧。你们不必担忧,七的心性,朕自问有几分了解。即便有那个变故,他出师无名,不得人心,朕也不用担心。”

    “再者,母后和七母子分离十数年,朕不忍母后再伤心了。”

    杨越从地上爬起来,又对着皇帝一拜,神色感叹,“陛下仁厚,大盛之福!”

    ……

    顾雪卿和谢七郎婚期将近,不过这一个月来,因为谢七郎去兵部当差,日日早出晚归,而顾雪卿又起得迟,睡得早,他难得能和她上几句话。

    这日谢七郎提前半日从衙署回来,本算带着顾雪卿出门走走,不料顾雪卿出门了。

    她去府衙大牢探监。

    谢七郎正要去府衙,却被谢岑一把拉住。

    谢岑将谢七郎拉回屋内,他关好门,一脸神神叨叨,“七哥,有件事爹让我来教你。”

    谢七郎面无表情,“你教我?”

    谢岑此人,心性活泼贪玩,家里人对他也并不做要求,故而他如今弱冠之龄,文采没几分,武艺也差强人意。

    谢岑嘿嘿的笑,“七哥,我承认,我文武都不及你,但,我也有比你懂得多的地方呀。”

    谢岑着,从怀里掏出一本书,“七哥,你看。”

    谢七郎一眼瞥过去,瞧见拿书封皮上画着一名女子,女子衣衫不整,半躺于榻上,看着就不正经。

    书名是《闺中乐》。

    他立即皱眉,“胡闹!”

    谢岑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从前谢岑贪玩,但却不会过分。

    今日他竟拿出这种污秽之书出来。

    谢岑连忙道,“七哥,你先别急着骂我,这可不是我的主意,这是我爹的主意!”

    闻言,谢七郎大吃一惊,“舅舅?!”

    康国公谢易如今年近六十,那可是一个威严稳重的老将军,为何会让谢岑拿这种书给他?

    简直是匪夷所思!

    谢岑连忙解释,“我爹也是没办法。七哥你下个月就要成婚了,可你先前又不近女色,姑母心里着急,怕你不懂,又不能给你派个侍寝宫女,于是姑母就让我娘想办法……”

    谢七郎:……

    谢七郎没想到,母亲和舅母操办他的婚事,竟然还操心起了这件事?!

    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懂的。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

    谢岑有些羞赧,他继续道,“姑母让我娘想办法,我娘寻思着就让我爹来跟你。可我爹都六十多了,他哪好意思来跟你这个?于是,我爹就让我来。”

    “你教我?你会?”谢七郎冷笑,谢岑尚未弱冠,并未成亲。且康国公府家教甚严,舅母从不许儿子婚前有通房、侍妾相伴。

    是以,谢岑应该也不知道那件事。

    谢岑讪讪摇头。他自然也不会,所以他找来了这本书。

    “……不必你们操心。”谢七郎僵着脸拒绝。

    那件事,他根本不需要学。梦里都无师自通无数次了。

    “那不成。我听成婚过的几个兄弟,闺中事还是很重要的,如果不学好,只怕会让夫人不满。七哥,书给你,你好好学。”

    谢岑着,把书往谢七郎怀里一塞。

    谢七郎僵着脸接下,也没扔。

    见此,谢岑又,“你先看着,这事儿我已经跟兄弟们了,大家不急,他们家中都有珍藏典籍,过几天都送给你!”

    谢七郎顿时头冒青烟,他瞪着谢岑,“你什么?你跟他们了什么?”

    照那些人碎嘴的程度,不需多久,京中故交都会知道他不会干那件事。再要不了半年,这件事又会传回北境……

    谢七郎只觉得,他这辈子也没这么丢脸过。

    谢岑缩缩脖子,“七哥,你别生气啊。讳疾忌医可不成啊。不会咱就好好学。曹凯还了,光看书是没用的,找个机会,他亲自给你讲讲……”

    “滚!” 谢七郎忍无可忍,对着谢岑怒吼道,他着扬起手中的《闺中乐》狠狠往谢岑身上扔,谢岑拔腿就跑,他开门冲出去,又贴心的关好门,在外头大吼,“七哥,你可要好好学啊!”

    谢七郎气得七窍生烟,只觉得自己脸面全无。

    他定定的站在那儿不动,视线向下,看到地上躺着的那本《闺中乐》……

    渐渐的,谢七郎面上烧着,慢慢移动脚步,走到《闺中乐》前,弯腰拾起。

    接下来一个时辰,谢七郎没有再走出屋门。

    ……

    府衙大牢中。

    顾如风因为殴赵星辰,不但被罚十杖,还被判监,刑两月。

    他在京中府衙坐牢,自然无法按期返回夏城,幸好皇帝宽厚,命夏城县丞暂代知县之责,待顾如风监。,刑期满后再做处置。

    顾如风在府衙大牢过得自在,他单独住一间僻静的牢房,牢房每日有人扫,干净整洁。

    牢房之内,不但有床铺,还有书案、笔墨纸砚。

    他现在可是府衙大牢的红人,何府尹几番交代牢头,要照料好顾如风的饮食起居。

    不提顾如风是闲王殿下未来的大舅兄这件事,顾如风一个知县,殴侯爷,换做别人早就保不住乌纱帽了。

    但陛下金口,保了他的官。

    连陛下都亲自过问的人,牢头和狱卒如何敢怠慢?

    顾雪卿坐在桌旁,将食盒中的菜肴点心一样一样取出,都是顾如风爱吃的。

    顾如风一眼扫去,口水直流,“还是妹妹对我最好。咦,怎么没有酒?”

    “你那点酒量,喝什么酒!”顾雪卿斜了他一眼,“快些吃。”

    顾如风只得乖乖拿竹筷吃菜,他一面吃一面嘀咕,“雪卿,我觉得这次见了你,你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顾雪卿问,“什么不一样?我还不是那个我。”

    “……就是多了些……泼辣的感觉,有时候,很凶。”顾如风沉吟许久,认真道。

    顾雪卿忍笑瞪他,“我哪有!”

    她自然也知道自己有些不同了。在朱家村住了四月,她跟着朱大娘她们,自然也会变。

    少了几分心翼翼和隐忍,却多了些畅意和快活,她觉得没什么不好。

    顾如风神色幽怨,“没有吗?你看你,你瞪我!”

    顾雪卿顿时怒道,“快吃你的,不吃我拿走了!”

    “……我吃,我这就吃。”顾如风连忙低头,狼吞虎咽起来。

    ……

    顾雪卿回了康国公府。

    她听守在院外的侍从,谢七郎先前已经回府。

    顾雪卿闻言欢喜,便想去找谢七郎话,她进了院,却见谢七郎屋门紧闭。

    嗯?

    难道谢七郎在午憩?

    不对呀。他鲜少午憩的。

    难道他在屋里读书?

    顾雪卿心中纳闷,便走了过去,她抬手要敲门,那门却并未关严实,顾雪卿伸手一触,木门便开了。

    只见谢七郎坐在书案后,正在看书。他听到动静,连忙将手中的书册合上,顺声望过来。

    谢七郎正研究着那本《闺中乐》入神,冷不丁见房门被推开,顾雪卿走了进来。

    他顿时惊得一抖,慌忙又拿书案上的其他书册盖住书案。

    顾雪卿头一次见谢七郎如此慌神,十分诧异,“你在做什么?”

    “看、看军情公文。”谢七郎急中生智,连忙解释。

    闻言,顾雪卿了然,军情乃机密之事,自然不好让外人知道。谢七郎慌忙遮掩,情有可原。

    顾雪卿点头,“你继续看吧,我让人炖了莲子蜜枣汤,一会儿你看完了过来喝呀。”

    “嗯。”谢七郎重重点头,现在这关头,别什么莲子蜜枣汤了,就是蜂蜜红糖汤,他也得喝。

    顾雪卿浅浅一笑,“那我就不扰你啦。”罢,顾雪卿又轻轻合上了门。

    谢七郎松了口气,他翻出《闺中乐》,思来想去,将书册藏到了枕头底下。每日的床铺,他都是自己收拾的,应该没人会瞧见吧。

    这一夜,谢七郎做了一夜放纵缠绵的梦。

    梦中的雪卿,柔顺妩媚,任他为所欲为。

    翌日一早,谢七郎去衙署当值,顾雪卿悄悄摸去了谢七郎屋中。

    原来,她这个月在府中闲着没事干,便又绣了只白底海棠花香囊。

    这只香囊的布料丝线都是上品,顾雪卿绣得也认真,她绣好后,还在香囊中装了些干花,算偷偷送给谢七郎,给他一个惊喜。

    她捏着香囊站在屋中,心中琢磨着将香囊放在那儿?

    不能放在太显眼的位置,不然谢七郎回来一眼就瞧见,那就没意思啦。

    但是,也不能藏得太隐秘,不然谢七郎压根发现不了。

    顾雪卿琢磨了半晌,决定还是便香囊放在老地方,藏在枕头底下。

    她走到床榻边,看到谢七郎床榻整洁干净,她面色微红,一手掀起锦枕,一手拿着香囊准备塞进去,结果却摸到枕头底下有书册。

    顾雪卿好奇,将书册拿出来一瞧。

    《闺中乐》?!

    “……”

    光看这名字,再瞧瞧这书册封皮上的女子模样,顾雪卿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

    霎时顾雪卿的手像是被火撩了一般,往后一缩,书册掉在了地上。

    她慌忙又将书册捡起,塞回了锦枕下面。

    她呼吸急促起来,脑袋也晕晕的。顾雪卿顾不得藏香囊的,飞快的跑出了谢七郎的屋子,奔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好门,顾雪卿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这才勉强让自己心绪平复下来。

    她握紧手中的香囊,双颊发热:好个谢七郎,平日看着老实憨厚,背地里居然偷偷看那些东西,呸,不要脸!

    ……

    谢七郎刚到兵部衙署不久,乾华殿的公公便来传话,陛下要见他。

    谢七郎便跟着公公去了乾华殿。

    皇帝让谢七郎与他同坐榻上饮茶。

    皇帝虽然年近四十,虽生得俊雅,保养得当,笑起来的时候,眼角还是浮现出几丝细纹。

    “七,听江尚书,你在兵部干得不错。”

    谢七郎在兵部待了一月,便得到了兵部众人的认可。他不仅勇武,也通读兵书,懂运筹帷幄。

    谢七郎却面无表情,将一盏茶一口喝光,然后道,“没意思。”

    “嗯?什么没意思?你的是这茶吗?这可是信州毛尖,你呀,不识货。”

    谢七郎又道,“在兵部干活没意思。”

    闻言,皇帝脸上的微笑收起,他望着谢七郎,“你初来乍到还不适应,等待久了习惯了,便好了。”

    谢七郎并不回避,他知道自己和皇兄迟早要摊开个明白的。

    谢七郎起身,对着皇帝躬身一拜,“皇兄请恕罪,我不愿待在兵部。”

    皇帝脸一沉,猛的拍下案几,“不愿待兵部?你又想去那什么青云山当猎户?你这样像话吗?”

    谢七郎不做声,又撩开衣摆,单膝跪在了地上。

    “……”皇帝气得按着额角,“七,你这是要气死朕!好,你不肯听我的,那你想过母后吗?这些年,母后唯一的心愿就将你留在身边!”

    “我会常回来看她的。”谢七郎沉闷道。

    “你!”皇帝微怒,也站起身来,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谢七郎,声色发抖,“你为何要这么固执!”

    谢七郎依旧不肯吭声。

    皇帝闭眼,许久颓然坐下,长叹一声,“七,你还是不信我。”

    “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怀疑过你。你以前受了很多苦,我很自责,我只想让你留在京中,全了母后的心愿。”

    谢七郎又放下一膝,他恭恭敬敬的对皇帝行了叩拜大礼,“皇兄,我信你。”

    皇帝苦笑,“是吗?”

    “是。朝中那些人不信我,皇兄却要给他们背锅。这些年,皇兄委屈了。”谢七郎直起身板,看向皇帝,目光无比坚定坦然。

    皇帝神色震惊,而后错愕。

    许久,他又像是笑,又像是想哭,他声音很轻,“七,我真没想到,这天下最能理解我的人,竟然是你。”

    “是啊,外头人都以为是我猜忌你,是我不想让你回京,我真是有苦难言啊。”

    “七,既然你懂我,为何还要走,你好好留在京中,帮朕做些事,咱们一家人也好常常相聚,多好。”

    谢七郎微笑,“皇兄,今日之局,一如当年。我若留下,朝中众臣不安、猜忌,似冯御史那般事情,还会再有。纷扰无休止,朝堂社稷不稳。”

    “母后当年深明大义,将我送走。今日也请皇兄以大局为重,许我离开。”

    皇帝眼底湿润,他背过身,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那,你的委屈呢?”

    “我已经不觉委屈了。只请皇兄替我尽孝。”

    他所有的委屈和不甘,上天已经补偿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