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有病 你是不是有病啊,彭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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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家今晚吃日料, 请了一位名私厨带着家伙事儿到家现做现吃。

    菜单是石渐青提前定好的,她了解彭家人的口味,多选了一些生鲜鱼虾,至于季长善喜欢吃什么, 她并不愿意管。

    石渐青请厨师先行备餐, 见夫妻一前一后进了家门, 迈优雅步到他们面前,简单明今晚菜单, 象征性兼顾客人的喜好问:“长善也喜欢吃这些吧?不喜欢的话,看看再加点儿什么?”

    季长善一口生食都不吃, 原本也会直截了当地提出来, 但是今天不一样。

    她用余光瞥着彭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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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两个一起吃过无数顿饭,有一遭逛到日料馆子前,彭朗饿了就问季长善吃这个行不行。她被彭朗牵着往店里走, 迈出半步, 季长善晃一晃他的大手自己不吃生的,彭朗从此再也没提过下生鲜馆子。

    他什么都知道, 今天却没抢先一步代她明问题。

    季长善不理解彭朗的变化,一边观察他的反应,一边跟石渐青:“吃什么都行。中午吃多了, 晚上没什么胃口。”

    石渐青满意离去, 彭朗一言未发,季长善转过脸足足盯了他五秒钟,这人才垂眼与她对视。

    他眼神坦荡,若无其事问:“怎么了?”

    季长善没有回答,兀自往前走。彭朗跟在她身后,目光描着季长善纤瘦的背影, 三秒四秒,眨了下眼,看向家中随便一处陈设。

    这顿晚饭吃得和往常一样和谐。

    季长善喝了一碗虾丸清汤,间或吃几口菜。彭朗在她旁边坐着,慢条斯理捏几条鱼虾手握品尝。石渐青多吃了一条白虾青柚手握,也不清楚是这东西合胃口,还是瞥见季长善很少落筷,所以更有胃口。

    彭诉仁夹一片石垣贝,蘸料搁进嘴里嚼。他一双老眼在儿子和儿媳妇之间徘徊,适时提起他们搬新家的事情。

    季长善用筷子尖从竹签上拨烧鸟串,眼睛抬了一下,又低回去看鸡肉块掉落盘中。她想听彭朗怎么,如果他还要跟她一起买房子,大概不会糊弄他父亲。

    他们已经选好了几处房子,准备近期抽空去看。彭朗实话实,季长善在一旁听着,凉了一半的心没有向另一半传导寒意,也就没拒绝彭朗夹过来的天妇罗。

    她三下五除二吃完,彭朗又递来一碗热汤,季长善看他一眼,彭朗正蘸料吃石垣贝,同他父母这东西很好,甘甜,有淡花香。

    季长善端起瓷碗,眼睛扫着轻晃的水面,不知道彭朗是不是在他父母面前做戏,但不喝白不喝,反正她也没吃饱。

    晚饭后,石渐青例行邀请大家喝茶,今晚她心情畅快,不需要通过沙发拐角处的花瓶验证底层麻雀的无知。

    她给季长善端去一杯白毫银针,微笑着请客人喝茶。

    季长善不想今晚失眠,否则和彭朗在一个房间里躺着,头脑越清醒,越要胡思乱想他有什么毛病。

    她呷了一口茶水,意思意思就不再动茶杯。

    彭朗和季长善同坐一张沙发,两人间隔着二十厘米,没有人主动拉近距离。

    他同父亲谈论自己在世界咖啡展上的收获,彭诉仁不时点头发表看法,彭朗算进一步开发拉美产区的豆源,扩充朗郁的精品系列。季长善默默听着,想他们父子俩可真不把她当竞争对手。

    茶水慢慢续了三回,彭朗的眼镜片总蒙着雾气,季长善瞄不清他的眼睛,他也没摘下眼镜,往她这边瞧一瞧。

    捱到九点半钟,彭诉仁夫妇上二楼歇息,季长善坐在沙发里面,环抱双臂等彭朗叫她一起上楼。他暂时没有回房的计划,取过茶壶添满杯子,季长善偏脸瞅他,两个人谁也不话。

    彭家的阿姨端托盘来收茶具,见气氛不对,单冲夫妻笑一笑。

    彭朗起身帮阿姨收拾桌子,随她进厨房扫了眼还剩什么吃的,没什么熟食。

    他转回客厅,沙发上空无一人,季长善大概已经上楼了。

    彭朗去院子里抽了一支烟,回到三楼推开门时,季长善正在拉窗帘。

    他迈进屋里,手和嘴都很老实,没像从前似的,一进门就凑到季长善身边,抱她摸她还不够,得亲到床上,把她亲出笑亲出细汗才肯放手。

    季长善并不想跟彭朗话,直接从床上抱起换洗衣物去洗澡。

    彭朗踱步到书房,随手拎一本画册坐在桌前看。

    他手机摆在桌角,大约过去一刻钟,手机屏幕震动着发亮。

    彭朗接过电话,出门下楼。

    季长善洗完澡,拉开巨大的雕花木门,房间里连彭朗的头发丝都找不到。她用白毛巾裹住头发,坐到左侧床沿细细擦拭,耳朵几乎竖起来,仔细倾听门外有没有脚步响动。

    她没想好待会儿怎么睡,照他们今天的关系,彭朗应该被赶到床下地铺。

    季长善斜了眼门口,眉头逐渐往一处拧。

    那王八蛋不会去楼下偷被子了吧?

    被动罚到床下和主动要求分开睡,完全是两种性质。季长善不希望彭朗是后者,那样既无法突显她作为太太的地位和权力,也会让她疑心名义丈夫是否想换个新太太。

    季长善的手开始还记着擦头发,后来心绪越发起伏,手部动作受到干扰,慢慢停了下来。

    她弄不懂彭朗今天的异常。

    国外的月亮再圆,苏姐二十一号也回国了,除非他又遇见别的什么姐。可是彭王八前天还在电话里些乱七八糟的话,没道理今天就成哑巴。

    季长善把毛巾披在肩上接水珠,背部抵住床头板,认真思考所有的可能性。

    她想了很久,思路逐渐偏移,最终定主意:如果彭朗真抱回两床被子,她就要冷淡明他们不能一起看房买房了,因为和王八共同持有房屋太浪费感情,她要跟他一刀两断。

    这么想着,季长善的呼吸都急促了一些。

    她下床吹头发,风声呼啸中,彭朗一手拎着纸袋子,另一手提着他母亲的红木桌板,走进房间。

    吹风机的动静堵住了季长善的耳朵,她没听见彭朗进门,吹干头发出了洗漱间,往前迈了三步,抬起眼睛,这才瞥见床上支一张桌子,上面摆一碗冒菜,颜色红火,还向上飘热气。

    彭朗倚在右侧床头,季长善假装没看见他,抱着胳膊走到床边,直接把红木桌板端到窗前,搁在旁边一张矮桌上,弃之不食。

    她低垂眼睛回到床边,根本不搭理彭朗投来的视线。

    彭朗靠在原位没动,身下压着一半蚕丝被,季长善掀开另一半被子,蹬掉拖鞋钻进被窝。

    她背对彭朗,朝自己这边拽了下被子,没拽动。季长善为自己力气而生气,她又向上拉高蚕丝被,被子的边缘勉强盖住下巴颏,她没有闭眼,眼睛一眨一眨的,下撇的嘴角透着零星半点委屈,但很快就被她用被子藏了起来。

    她的名义丈夫保持沉默,季长善的肚子咕噜咕噜叫。

    彭朗转脸瞥去眼光,季长善一个人埋在蚕丝被里,只露一点后脑勺。

    他向床内侧挪了一扎,探手摸摸季长善的脸颊,下一秒就被她扯住手丢了出来。

    彭朗没再碰她,只:“你晚上没吃多少东西,起来吃点儿吧。”

    窗边那碗冒菜不断飘来香气,试图勾引季长善。她骨头硬,不稀罕吃彭朗买的宵夜,因而一声不吭地合上眼睛。

    彭朗不勉强季长善,起身给她关灯,自己去浴室洗澡。

    雕花木门骨碌碌关上,门底漏一缝白光。季长善翻身平躺,眼睛斜着那一点点光亮,三五分钟过去,浴室淌水声。

    她翻身下床,连冒菜带红木桌板一同端出房间搁在门口,闻不见嘴不馋,她明早起来就跟彭朗摊牌一刀两断。

    季长善回到床上,张着眼睛望向天花板,那块木板倾斜着,嵌一扇阔大的天窗。彭朗今天没请她看星星看月亮,即使外面的夜色很好。季长善不禁眨了下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眼眶发胀。

    她闭上眼,叹出微乎其微的鼻息。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季长善从平躺转成侧躺,翻来覆去睡不着,再度睁开眼时,瞅见床头柜上放着空调遥控器。

    她视线定住两秒,摸过遥控器滴滴按着,室温迅速从二十四度降至最低十六度。

    季长善揽过整床蚕丝被,全部压在身边,半寸都不留给彭朗盖。

    彭朗洗完澡拉开雕花木门,冷气扑面而来。他浑身上下的毛孔被浴室的水汽蒸开了,单穿一层薄睡衣,实在不足以御寒。

    他扫一眼空调的温度,走到大床前,借浴室漫出的白光,看清季长善霸占了所有被子。她的背影躲在蚕丝被里,一团,彭朗坐到床上,量一阵,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抱一抱她。

    彭朗没有将想法付诸行动,而是去楼下客房拎了一床被子回来。

    季长善听到房门开又关上,身后的床铺陷下去一块又平整,窸窸窣窣的响动显然是彭朗在盖被。她原以为彭朗会过来跟她抢被子,顺便抱抱她,再哄一哄的。

    期望落空,季长善闭了十秒钟眼睛,逼迫那些在舌尖滚动的失落退回心里。

    她胸口轻微起伏着,在努力克制情绪,忍了良久,季长善坐起来拿枕头狠狠捂住彭朗的脸。

    “你是不是有病啊,彭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