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chapter: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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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靠办公桌坚硬边缘退无可退,身前男人的高大躯体压迫感十足,单臂撑在她旁边,又是道无形强硬的禁锢。

    程露须臾间从自己的处境,觉出丁点儿弱可怜的无助。

    长睫楚楚扇动几许,不想跟他贴那么近,她踮脚细碎地挪着步子往桌上坐了点,让出方寸空间,伸出根细细的食指点住男人心口,攒着点劲儿推他。

    “最近几天有些流感,怕传染给沈总而已。”

    “生病了?”沈时白被女人的嘴硬逗笑,抬作势摸她脑门儿,“怎么不跟我,吃药了吗?”

    程露呛他,“沈总什么时候要转行做医生吗?”

    他反拿指背轻敲她额头,“那倒没有,只是我身体好得很,受得住沈太太你给的亲密病毒,不用怕。”

    这男人倏忽流氓得很,眉眼弯得愉悦,俯首又亲她白皙脸颊,将沾上的口红都还给她,蹭做“情人”牌腮红。

    程露半张脸都教他掌捧得略变形,蹙着眉嫌弃抬拍他。

    这男人倒还没有那么流氓地得寸进尺,得了甜头不再卖乖,站直身体收回,垂首拿指腹抹干净唇色,重新又是个无比正经的斯文人。

    程露无言以对,白他一眼,按捺谨记:跟这男人无意义的斗嘴,会教人更觉得像是打情骂俏。

    她从桌子上下来,在包里取出纸巾擦脸,想找面镜子浅补个妆,但四下环顾,竟没找到任何可以反射镜像的物品。

    沈时白的办公室,充满未来极简主义的冰冷气息,别看他对养护植物头头是道,但室内目光所至,实际没放任何绿植。

    乍一看,其实有点缺少鲜活气。

    程露第一次来的时候并没太注意,这时才觉得略微不适应。

    她喜欢热烈明快、生勃勃的所有物品,忽然想起从前辅修心理学,有理论一个人的生活环境,多少可以反应出他的内心状态。

    但不确定这对沈时白,是否通用?

    他家里有只多多,他厨艺很好,他也擅于享受生活、和发现某些静谧的美好,但他家里并温暖不到哪里去。

    大面积的灰色调,浅灰深灰,厚重的窗帘,一旦拉上,整间屋子就跟黑屋没差,稍许木质家具也都是深色系,泛着冷光的银质装饰。

    不管从那个方面看,都和程露家各种鲜明跳脱的色彩,差别巨大。

    以至于她送给他的那副名为“吻”的画作,浓烈的色彩掺杂在其中,犹如黑白默片中的一抹红。

    女人的红,艳丽而夺目。

    觑见程露的环视目光,沈时白抬眸,笑意阑珊,“在找什么?”

    程露眸光流转,随口胡诌,“找找沈总这里,有没有金屋藏娇的痕迹。”

    她波澜不兴地傲娇着,沈时白挑了挑眉,借着玩笑刺探,“那不如你在这儿慢慢找,等开完会,我们一起回家。”

    女人果然仍旧不愿意,指尖替他理理衬衫领口,:“算了吧,我对沈总还是莫名地有信心。”

    沈时白眸中暗了暗,复杂地勾唇,“也行,那今天就不送你回家了,自己开车当心还有这份晚餐,介意我拿去会议室吗?”

    程露当然没意见。

    两人出办公室,一起进电梯,下到3层,沈时白开门下去。

    她看着男人提着下午茶沿着走廊进了间屋子,电梯门还没关上,就听里头传来一阵调侃笑声,还夹杂着几声“谢谢老板娘”。

    程露:早知道不该答应让他拿去现眼的

    *

    晚上点半,程露回到家。

    打开门,李阿姨今天还没有收拾完屋子,站在阳台上,提水壶,对着她的一盆君子兰叹气,束无策。

    “程姐,你回来了。”李阿姨语调有点低。

    程露在玄关换鞋,抬眼看,“阿姨怎么还没回家?”

    “你来看这个花。”李阿姨人很朴实,自觉工作没做好,还挺着急,“我每天都是按时按点照看的,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看一天比一天蔫儿了。”

    程露走过去看两眼,的确要死不活了。

    她自己本身也并不太懂,不查资料,光看可看不出问题,笑笑,“没多大事,您先回去吧,我待会儿找人问问。”

    李阿姨心里安慰不少,点点头,收拾东西先走了。

    程露眼珠滴溜转转,回身从沙发的包里拿出,对着枯萎的植物拍张照片,p到朋友圈:

    ——重金悬赏,谁能告诉我这到底该怎么养?迷茫

    发完将暂且丢开,兀自去卫生间卸妆洗澡。

    等她换身睡裙出来,贴着面膜窝进沙发里,再打开微信,朋友圈的红点已经累积了35条。

    点开后,当头看见第一条回复,是个纯白的头像。

    ——拿过来,我给你养。

    底下众人仿佛瞬间霸道总裁俯身,纷纷开始了列队形模仿:

    梁希:女人,我养你啊。

    顾婷:嗬,你的就是我的,女人,你在跟我见外?

    贺敏之:一家人不两家话,咱们俩的家事,做什么要问外人?

    le:肥水不流外人田,乖,我们回家关上门悄悄地秀。

    最后连冯老师都加入其中,连发了三个捂嘴偷笑的表情。

    程露脸上的面膜差点要绷不住,仰着脸抿嘴截图,切回到回话界面,发给沈时白-062。

    “你看,他们都在笑话我们,都怪你。”

    对面的沈时白,是头回看到女人给自己的备注,6月2号,这是他的生日。

    虽然她的微信里给每个人的备注都是同样格式,但他还是免不得被名字后面那串数字,打开了愉悦的开关。

    他回复的很快:“错了,他们明明是在羡慕我们。”

    程露回过来个猫猫摊爪爪的表情。

    沈时白望着笑,切换到消息页面,第二次评论:望周知,我太太喜欢我低调嘘

    隔着线,沙发里的程露即刻收到动态提醒。

    点开查看,那男人真是嫌浪头舞得不够高,此话一出,底下果然瞬间反向get,再次开始组队形。

    ——但众所周知,我只想高调地喜欢我太太。

    同一条回复,在短短分钟里,刷出了几十条新的红点。

    程露的面膜当真再也贴不住,没到时间就冲进卫生间揭掉,洗干净脸,再回到沙发上拿起,屏幕显示已经点。

    沈时白刚刚又发来一张截图,表示自己对群众的狂欢,无能为力。

    嘁

    程露在心里腹诽,这男人惯会暗里拱火,明里装无辜,但还是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

    她问:沈总还没有下班吗?

    沈时白:快了。

    沈时白:你还没睡?又失眠?

    刚才发出的消息片晌没有回复,他以为她就已经睡着了。

    程露指飞快敲字,仿佛夜深人静,完全放肆不过脑:要是睡着了,还怎么围观沈总对我高调示爱?

    沈时白惜字如金:嗯。

    程露本来有一股脑的吐槽等着对他倾倒,结果到头来,都被男人这个闷不吭声的“嗯”字,悉数堵在了嗓子眼儿。

    她干脆也回敬他:哦。

    沈时白倒是一点都不觉得这对话尴尬,还问她:哦什么?

    程露:没什么。

    沈时白:你在生气吗?

    程露挑了挑眉:没有。

    他不信:真没有?

    程露顿时想要结束这段毫无营养的对话,但沉不住气的白眼还没翻上去,突然“噔噔噔”地传来视频请求,发起人:沈时白-062。

    这是做什么?

    她按下挂断,发过去个问号。

    沈时白的语音含笑:“不是没有生气,不亲眼看看我怎么放心,怕你晚上被我气得睡不着觉。”

    程露冷不防又被他逗笑,看不出来,这人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她没回复,沈时白又问:“现在睡得着吗?睡不着的话打给我语音,待会儿要开车,不方便看。”

    很没有必要的事情,但程露从沙发挪回到床上,靠着枕头半会儿,还是鬼使神差地在屏幕下方,点开了那个麦克风的图标。

    那边接起的很快。

    噔噔噔地提示音骤然停止,也不知道怎么的,程露忽然觉得整个卧室,都异常地安静。

    安静到能让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沈时白”

    “嗯。”男人在那边回应她,嗓音好似裹挟着外界的嘈杂,猛然撞进了她的万籁俱寂的封闭泡泡里,轻笑着:“沈太太,很高兴听见你的声音。”

    程露不自觉抿抿唇,侧身关了灯,躺进被窝里,放在枕头边,按下免提,就听到他那边车辆行驶在街道中的画外音。

    她问:“你从前每天也都这么晚回家?”

    “差不多。”沈时白:“总归回家也没有其他事,早归晚归,对我来并没有太大区别。”

    程露奇异地从这话里听出点孤独的味道,可能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人会比较容易对旁人袒露心扉。

    她喃喃地问:“你知道业内关于你,有个很响亮的外号吗?”

    “mneye”沈时白笑了笑,毫不避讳:“对吗?”

    程露嗯一声。

    沈时白问她,“你大概不喜欢吧?”

    “也谈不上,”她思索了下,:“只是起初会觉得,你这个人很没有人情味。”

    沈时白引导她发表更多意见,“那现在呢?”

    “其实还好。”程露懒懒地微眯着眼望天花板,忽然:“至少你做饭比我认识的0%的人,都好吃。”

    听筒那边传来男人不厚道的笑声,程露眉头一皱,浑身的骄矜劲儿正想要发作,却忽然听见车载导航提醒他,左转进入宁康路。

    她狐疑地问:“这么晚难道还堵车,你要绕道吗?”

    “不是,”沈时白:“你的花不是要枯萎了?”

    程露略微惊异:“你现在过来吗?”

    他不以为意,嗓音温温然:“如果你打算要睡了,就改天。”

    夜里2点,窗外的霓虹都显出静谧的温柔,落地窗轻纱透进来的月色、灯光霎时因为他一句话,沾染上了旖旎的味道。

    程露静默的时候,男人寻常地开车,耐心地等她回复,仿佛只要她开口,他会心甘情愿漏夜而来,也会对打道回府毫无怨言。

    她思索的时间不太久,对着:“你过来吧。”

    “好。”沈时白曼曼回应,“那你等我。”

    之后的路程不过短短半时不到,程露睡不着,也忽然忘了跟对方什么合适,只觉得时间过得异常慢。

    沈时白大抵寻常冷淡惯了,心无旁骛地开车,并没有任何不适应。

    彼此互相不话,只在语音里听对方翻身的唏嘘声,街道的车流声,没人挂断,好似也习以为常。

    等车子驶进底下车库,周遭静下来。

    彻底停稳后,程露也从床上爬起来,走出卧室,走到玄关门跟前。

    她本以为很快就会听到敲门声,但却意外地并没有。

    “程露。”沈时白的声音在空旷地场地里,显得有些温润如水的柔软,“你想我上去,还是你把花送下来?”

    程露的错愕稍纵即逝,刹那间不上是什么感觉。

    隔了片刻,她不自觉对着放轻语调,“还是我下去吧,你等等我,成吗?”

    “嗯,”沈时白给她选择,就必然尊重她的意愿,只问:“花盆重不重?”

    “不重。”

    程露的嗓音里忽然透出罕见的松然愉悦。

    她大概也从来没有哪一次,半夜被人从床上叫起来,还如此精神抖擞,仿佛去见沈时白,此刻变成了一件并不教人为难的事情。

    抱着花盆出门,她乘电梯下来,男人就等在电梯口。

    将花儿接过去,他望着她忽然笑了,“衣服弄脏了,鞋子也没换,我又不会临时跑路,着什么急?”

    “忘了。”

    程露穿着睡裙笑着耸耸肩,见沈时白将花盆放进后备箱,而后从车后座拿出件外套,回身搭在了她大片裸露的肩上。

    “无意干扰你的穿衣自由,就当有种冷,教我觉得你冷。”

    沈时白非常具有老干部气质地将她包裹严实,“回去早点睡吧,实在睡不着,就试着按按我上次告诉你的穴位。”

    程露挑眉,煞有其事地嗯一声。

    双扶着她双肩,四目相对,相顾无声。

    她抿着唇角笑意,沈时白似乎斟酌语言,问:“沈太太,请问你现在有想印个唇印的打算吗?”

    “嗯”程露扑扇眨眨长睫,考虑不定的模样,“但我现在没抹口红,印了也看不见。”

    沈时白没有随身携带口红的癖好,但他早有预谋,“或许无形的唇印,也不是不可以。”

    “噢”

    女人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似乎对这建议打算予以采纳。

    沈时白耐心等着,便见她抬起认认真真在唇上碰了下,然后幼儿园过家家似得,再抬得更高些,反贴在他唇上。

    “沈先生,晚安。”

    她总有些狡黠的耍赖行径,沈时白没有计较,也由她糊弄过去这次。

    “沈太太,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