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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9

    方才被卫闳训斥的那个工部官员立刻吓得缩了缩脖子。

    今日参宴的宾客包括太子与诸皇子在内都被搜身了,只有大皇子恩师、一直待在后堂的卫闳没有,众人碍于卫闳内阁之首的身份不敢多什么,但心中确有不服气。如今卫昭主动提出,众人倒佩服他行事手段。

    早听闻这叔侄两个十分不对付,见面如同仇人,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众人以为卫闳会当场发作,不料,他只是板着脸道了句“理应如此”,也不看卫昭一眼,便一振衣袍,跟着内侍往旁边雅室去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之后,那两个内侍重新出现在大厅里,当众宣布搜检结果:“定北侯和卫阁老身上都未发现毒物。”

    “现在能怎么办了吧!”

    卫闳整理好衣袍,一进厅,便继续沉声质问卫昭。

    这正是在场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一时间数十道目光全部都聚到了随后进来的卫昭身上。

    卫昭三下五除二的扣好护腕,松松一笑:“本侯会派人送诸位回府。在案子查清之前,诸位就好好呆在府中,哪里也不要去了。”

    白了,就是各回各窝、到自己家里坐牢去。

    那个工部的官员李椿还想话,同僚连忙投去一个闭嘴的眼神。

    见好就收吧,咱们算好的了,听老太医一个忙不过来,太子直接被带去了隔壁街的定北侯府医治,医不医得好暂且不提,但肯定没法全须全尾的出来了,想想都很凄惨。

    寝衣

    解决完前头的事,卫昭至后堂去看穆珏。

    隔着床帐,隐约能瞧见那张年轻俊秀的脸庞,双目死闭,向来苍白的面孔上覆着层淡淡青黑。

    “可查出毒物是什么了?”

    卫昭问。

    太医正捏着一根棉签在鼻尖细细分辨,闻言,忧心忡忡的道:“这正是我要同侯爷的。大皇子中的恐怕不是毒,而是一种迷药。”

    卫昭拧眉:“什么意思?”

    “这棉签上沾的液体,都是我从大皇子衣裳上搜集到的,侯爷可以闻闻。”太医将手里的棉签举到卫昭鼻尖:“这种迷药,叫做文殊,是用文殊兰的鳞茎汁液制成,山里的人常用来解蛇毒,但患有心悸症的人是万万不能碰的,轻则恶心呕吐,重则窒息啊。好在大皇子服用的量不大,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熟悉的某种花香与酒香的混合物,和太子衣袍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卫昭五指渐攥成拳,沉声问:“那正常人服用之后呢?”

    太医注意到定北侯脸色有些难看,以为他是忧心太子病情,毕竟外面都传太子之所以也跟着中了毒,是定北侯借着搜身的机会下的手,忙宽慰:“侯爷放心,常人服用后虽会短暂昏迷,但不会有大碍,最多半天就能醒过来。”

    半天,呵。

    若非穆珏命大,半天,足够他死好几回了。

    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卫昭深吸一口气,强压住胸中翻滚的滔天怒火,问:“解药可好配制?”

    太医愁眉不展道:“必须有金蛇胆入药才行。太医院已组织人手去连夜翻医书,能不能找到,就看天意了。”

    “好,此事先不要对外宣扬,照看好大皇子。”

    卫昭嘱咐了一句,便大步往外走了。

    ……

    穆允又做了长长一段噩梦,黑漆漆的空间,黑漆漆的石牢,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尽头,他四肢百骸无力的浸在冰冷刺骨的水底,越沉越深,耳边唯有“咝、咝、咝”充满欲念、贪婪与危险的吐舌之声。

    他下意识的想躲避,却无处可逃,想张口呼喊,却发不出声音,僵冷的身体在水里微弱至极的挣扎了几下,徒劳的炸起密密麻麻一层鸡皮疙瘩。

    “咝、咝”

    声音更近了,绝望与恐惧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这是专治大盗的千机锁,除了臣,无人能解,殿下就不要白费力气了……陛下既把殿下交给臣管教,殿下就要乖乖听话才好……”

    充满蛊惑的声音,隔着水面模模糊糊传入耳中,“咝、咝”有什么腥臭冰凉的东西缠住了手腕,他脑中嗡的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徒劳扭动双臂,那东西却如附骨之疽,怎么甩都甩不掉,还想再动,腰肢却猝不及防的被一只枯瘦如鹰爪的手钳住……

    穆允急速喘息着,从噩梦中惊醒,衣上背上颈窝里全是冷汗。

    “太子殿下?”

    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紧接着,一张陌生的老者面孔映入眼帘,笑得要多慈爱有多慈爱。

    穆允尚沉浸在噩梦的残影中,胸口微微起伏了好一会儿,眼睛才重新找回焦距,皱眉,警惕的问:“你是何人?”

    “奴才是定北侯府的管家周深,殿下有什么需要尽可吩咐奴才。”

    老人家笑得更加慈爱了。

    穆允一愣,环顾一圈,果然见房间布局摆设都十分陌生,显然不是太子府。

    “摆驾,我要回府!”

    反应过来,少年一骨碌从床上爬了下来。结果脚刚沾地,就被身上那件尺寸略肥大的寝袍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周深吓得魂儿都飞出来了,忙把人扶住:“殿下当心。”

    同时心里埋怨,自家侯爷也真是的,就算再急着报仇也不能直接把人绑进府里呀,这可是金尊玉贵的太子爷,陛下宠在心尖上的宝贝,万一伺候不周,不下心磕着碰着了,谁担待的起。

    穆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震惊兼震怒的盯着自己身上这件布料平平、做工粗糙、颜色已经洗得发白、裤腿上甚至还缝着两个大补丁的寝衣。

    “这——这是何处来的?”

    周深尴尬的干咳一声:“那个,是这样,殿下的衣裳不是让酒水浸湿了吗?我们侯爷怕殿下着凉,就先找了件自己的寝衣,让奴才给殿下换上了。”

    “这……这寝袍虽然没用什么名贵布料,可都是我们老夫人一针一线缝制的,穿着舒服极了。我们侯爷是个念旧的人,这都穿了好几年了还不舍得换。”

    少年正嫌弃翻弄衣袍的手猛然一顿。

    周深忙补充道:“不过殿下放心,奴才已经派人去通知太子府了,想必干净的衣裳很快就能送来。”

    刚完,就听门房在外面禀道:“周管家,太子府的高管家过来了。”

    拷问

    高吉利心急火燎的站在定北侯府大门口,汗一层一层的往外冒,不一会儿功夫,已经用掉了两块汗巾。

    家将不解的劝慰:“高管家,这都到定北侯府了,您怎么比在路上时还着急?”

    高吉利顿足长叹:“就是因为到了才着急啊。”

    他弱可怜又无助的殿下已经在定北侯的魔爪里待了近三个时辰,还不知被折磨成了何等模样。要不对方怎么三更半夜的上门要衣裳,走的时候明明穿的很齐全。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可怜的殿下已经遭遇了极粗暴的对待!想到马上就要直面那惨烈的画面,高吉利简直想死的心都有。

    “幸会,幸会,让高管家和诸位久等了。”

    大门开,周深提着衣摆笑容可掬的从里面走了出来,与太子府众人团团作礼。

    接着,他略有震惊的望着高吉利身后:“请问那是……”

    “都是殿下的日常衣物和用品,因赶得急,没顾上仔细收拾,就先带了这一部分过来。”

    高吉利不大满意的道。

    周深望着那一溜七八辆御膳房专用来拉货的马车,眼角抽了抽,持重点头:“哦。”

    “对了,我们殿下呢?快带我去瞧瞧,怎么好端端就中毒了呢。”高吉利踮着脚,惴惴不安的朝门内张望。

    周深忙道:“高总管放心,殿下刚刚醒过来,还有些虚弱,不宜吹风,总体无大碍。”

    太子府的家将们立刻交换了一个愤怒兼悲壮的眼神,听这症状,殿下多半是被定北侯关在黑屋里严刑拷了啊。

    高吉利两腿一软,险些没背过气去。

    周深连忙把人扶住,担忧的道:“事发突然,让高管家受累了,要不我搀着您走?”

    高吉利虚弱的点头。

    由于对方体重丝毫不掺水分,周深搀的颇吃力,十分不明白这个太子府的大管家怎么如此中看不中用,空长一身肥膘,竟连这点子路都走不动。

    等进了府,周深见高吉利七拐八拐的专扯着自己往黑旮旯走,一副有夜盲症的样子,忍不住提醒:“高管家,您走错道儿了,卧房不在那边……”

    “卧房?”

    高吉利气若游丝的问:“咱们不是要去地牢吗?”

    “地、地牢?”

    周深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高吉利话中含义,哭笑不得的道:“高管家,你可真有意思!太子殿下身份贵重,您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随意怠慢啊。”

    拼了老命的笑着哄着还来不及。

    苍天为证,作为一名严肃的注重威仪的管家,他今日笑容之灿烂之多比过去半年都多。腮肌都快练出来了。

    “当真?”

    高吉利目光激动的颤抖,瞬间腰不疼了腿不软了,呼吸也顺畅了,拽起周深就一路跑起来:“那还等什么,快带我去卧房呐!”

    周深:“……”

    这一身肥膘还挺灵便。

    然而,等赶到卧房,看到光着脚站在地上、身上还被人随便裹了件破烂寝袍的穆允时,高吉利终是没忍住,凄凄嚎啕了一嗓子。

    他可怜的殿下呐。

    怎么三个时辰不见,都快成乞丐了。

    周深在旁边揣着手,默默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