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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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荷被放开的时候,气息轻喘。

    她的唇有点肿,有点热,康熙还想继续碰一碰。

    可想起她的娇来,又舍不得她疼,只抚了抚她被逼红的眼尾,笑着:“走吧,回坤宁宫用膳。”

    此时,天已黑透了。

    香春杏春还有梁九功都候在外头。

    没有齐荷与康熙的话,他们不敢进来。

    乾清宫的宫人们更是不敢擅入。

    侍卫们换了班,照旧在外头值守,也没有人会擅离自己的岗位。

    殿内无人掌灯,光线慢慢暗下来,好多地方模糊一片,瞧着黑漆漆的不甚真切。

    内殿没人敢进来,宫人们在外殿掌灯。

    宫灯明亮。

    有光亮从窗格中透进来,殿内的物事都覆上了一层微光。

    齐荷能看见些了。

    康熙将梁九功唤进来,让他拿着那团血色的龙袍出去,将龙袍清理一下。

    康熙不想让齐荷的人沾,便让梁九功去寻人收拾。

    他也不想将这龙袍处理掉,康熙觉得,将这龙袍留下来。

    他确实是不会再穿了,可看见它,就能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在这一年,有人嚣张猖狂到了何等的地步。

    他要警醒自己,哪怕日后亲政,也不可再纵容臣子如此。

    永远大权在握,才不会受制于人。

    不会令无辜之人枉死。

    时辰不早了,况下午才出了这样的事情,宫中尚未肃清,夜色会渐渐深重。

    在宫中散步不是明智之举。

    从乾清宫走去坤宁宫也要费些时辰。

    康熙也不想饿着齐荷,便传了龙辇,帝后二人牵着,一道回了坤宁宫。

    八宝羹已经炖的软烂,膳房太监们一直热着,看着火候。

    他们回来用膳,八宝羹盛出来的时候,正是清甜可口。

    康熙尝了,齐荷没是她做的,康熙却尝出来了,笑着跟她好吃。

    齐荷就很高兴,:“这羹里添了些糖。皇上本来不爱吃甜的。这一碗就足够了。”

    康熙笑着应好。

    他素日里吃这些,都是几口便足了。

    也就只有齐荷做的甜品,他会多吃一些。

    用膳的时候,两个人没有再提起乾清宫发生过的事情,也没有提起明天的事情。

    气氛温馨安静,都是唇角含笑的模样,安安心心的用膳,享受美食。

    两个人几乎是差不多的时间门吃完的,吃完后,宫人们收拾膳桌。

    齐荷净了,将脸上嘴巴都擦的干干净净的,又把身上收拾了一下,然后起身往内殿去。

    康熙拉住她的,问:“干什么去?”

    齐荷回头,望着康熙笑了一下:“皇上一会儿不是要出宫么?臣妾去给皇上选一会儿要穿的衣裳。”

    要出宫,自然是不能穿宫中常服了。

    何况现在天气有点热,稍微动一动身上就有汗。

    康熙刚才只是稍微擦拭了一下就更衣了。

    现在身上肯定是不大舒服的。

    康熙一会儿要沐浴,齐荷就想亲自去给他挑衣裳。

    康熙怕她累,不想她去:“让梁九功去就行了。你不必去了。”

    齐荷还是笑,坚持要去:“皇上去沐浴吧。臣妾就想亲自给皇上选衣裳。”

    “膳房里的热水都备好了。何况,选衣裳有什么累的。臣妾愿意做。”

    姑娘言笑晏晏。

    她刚吃了饭,还吃了一点辣辣的菜,本来柔软的唇就有些肿了,现下更是娇艳欲滴。

    笑起来,仿若流光溢彩,特别的好看。

    这般容色,哪怕康熙从她时候看到了现在,仍是很容易就被晃了心神。

    康熙随她去了。

    康熙去沐浴,齐荷就去选衣裳。

    他们方才在乾清宫中便好了,康熙今晚和明天的行动,齐荷都不会跟着去。

    但她想让康熙穿着她亲选的衣裳出门。

    齐荷选好了衣裳,没直接送进去,是让梁九功送去康熙跟前的。

    康熙沐浴更衣,收拾好了之后出来,瞧着他焕然一新,身上又是干净清爽的熟悉的气息,齐荷对着康熙盈盈一笑。

    梁九功已按康熙吩咐,将出宫的车驾预备好了。

    他们夜里出宫,康熙不想要闹出太大的动静,身边跟着的都是信得过的御前侍卫。

    安全方面自然是不用担心的。

    去苏克萨哈府上,齐荷自然是不担心的。

    可还要去鳌拜府上,齐荷这心,就有些放不下了。

    康熙笑了笑,让她宽心:“鳌拜今夜不会有什么动作的。”

    “虽然他想要杀苏克萨哈未能杀成,心中自然是不痛快的。但你玛法今日当众斥责他的那些话,定会让他心绪起伏。他如今尚未下定决心,朕今夜去安抚他,他不会对朕如何的。”

    “况且,宫外还有你玛法在,朕不会有事的。”

    齐荷信他,走上前去抱了抱康熙,轻声:“那臣妾等皇上回来。”

    康熙:“朕尚不知何时能回来。到了时辰你便早些歇着。不必等朕了。”

    齐荷不肯,紧了紧抱着他腰背的臂,然后将人给放开了。

    她凝视着康熙的眼睛,眸中光华流动,她的声音软软的,又万分坚定:“臣妾是一定要等皇上的。”

    “等皇上回来了,臣妾同皇上一道安寝。”

    康熙垂眸笑了笑,依了她:“好。那朕尽量早些回来。”

    齐荷不碍事的:“无论多晚,臣妾都愿意等。”

    康熙倾身,低头,在她唇角上亲了亲,深深望了齐荷一眼,然后大步出了坤宁宫,往宫外去了。

    康熙不回来,齐荷其实也是睡不着的。

    这会儿夜里外面没有白日那样热。

    前两天刚过的十五,齐荷不想在殿内坐着,干脆到了廊下,坐在外头看会儿月亮。

    今夜尚还不能出坤宁宫,这几年她也甚少在晚上出去。

    阖宫上下相聚甚少,连晚上的御花园都甚少去逛。

    若将鳌拜解决了,今年中秋时,齐荷倒想在外头办宫宴,长辈们还有庶妃们,都可以一块儿逛一逛御花园,然后看看外头的月亮。

    也不必总是在宫中待着。

    齐荷同康熙的作息时间门还是很稳定的。

    晚上差不多十点多不到十一点就准备睡觉了,只是今日情况特殊,齐荷在回廊下看月亮看到十点多,康熙也不曾回来。

    深夜有点凉了,在外头一直看月亮也不大好。

    齐荷就准备去沐浴了。

    杏春香春原本就不想她一直在外头待着,听见她要去沐浴,都很高兴。

    张罗着热水,张罗着布置,还跟齐荷,估计等她沐浴完了之后,皇上就能回来了。

    齐荷也只是笑。

    回来当然好啊,在她沐浴的时候回来也是不错的。

    洗的香喷喷的,洗完了穿着寝衣出来,将自己收拾的好好的,康熙倒是还没有回来。

    齐荷也不困,干脆同香春杏春一道,给她自己擦头发。

    等快子时的时候,康熙回来了。

    那会儿齐荷的头发全干透了,她的辫子都编好了。

    听康熙回来了,齐荷就出去迎。

    结果还没出寝殿,康熙自己先进来了。

    他是从宫外回来的。

    带着一身的微凉。

    他进来,齐荷正好出去。

    康熙眼疾快,停下避免撞到齐荷,但拦腰将人抱住了。

    齐荷顺势抱住他的腰,脸被埋在他的胸膛里,康熙将她攥的很紧,齐荷动不了,就轻轻摸索,想看看康熙有没有受伤。

    康熙倒是深知她的意图,在她耳边轻笑:“朕没有受伤。齐荷儿放心。”

    此行非常顺利。

    该做的事,该的话,该见的人,一样不少,一个不少。

    只是费了些时间门,劳动她久等了。

    康熙将她放开,齐荷就去挽着康熙的。

    康熙回来了,她心中满足,只是唇角勾着笑,吩咐宫人预备热水,等康熙去沐浴。

    别的话,瞧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一切顺利,齐荷就不多问了。

    倒是康熙,怕她忧虑,与她了些去见苏克萨哈的情形。

    “他如今得到了妥善医治,在府中将养些时日就能慢慢好起来。朕去看他,倒是很感动。就是当着朕的面,大骂了鳌拜一通。朕安抚他,才好了些。”

    “后来再去见鳌拜。朕也没有瞒着先去见过苏克萨哈的事情,不过,鳌拜不曾问起这些。”

    \朕看鳌拜府上,还是挺安静的。只是鳌拜不曾休息,眉目深锁,像是不能安眠的模样。朕同他话,他略有愧意,只是言语之中,对苏克萨哈还是很不满。\

    “他没有跟朕认错,对自己所做的事情,只认他是对的。”

    “亲政之事,半个字也没有提。”

    康熙去见了一趟鳌拜,对于明日行动之事心中更加坚定。

    康熙以为,同齐荷将出宫见他们的情形了一遍,又嘱咐她休息,毕竟他已经回来了。

    她就会休息的。

    结果等他沐浴完了回来,轻轻撩开帷帐,发现姑娘压根就没睡,还同方才一样,寝衣穿的整整齐齐的,乖乖的坐在床榻正中间门,正在等着他。

    见他来了,姑娘的眸水立刻就亮了,过来牵他的,软软的:“臣妾一直在等皇上,现在等到了。臣妾要睡觉了。”

    她软乎乎的,又乖巧的要命,康熙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便牵着她的,两个人各自躺下。

    如今到了夏天,床榻上的被褥少了许多。

    换了薄薄的被褥,整个人窝在里头睡,闷出来一头汗不,还会特别的难受。

    他们这几年,晚上就寝的时候,齐荷都养成了习惯,定要牵着睡觉。

    康熙自然依着她。

    她也没改了这睡觉的习惯。

    到了夏日,也会在薄薄的被褥中蒙着头睡,但是这毕竟比不得冬日被褥厚重又多。

    她睡着睡着,也容易蹿出来。

    然后康熙就发现了。

    姑娘就爱用头抵着他的腹部睡觉。

    经常那儿一团热乎乎的,她软软的团成一团,自己把自己团在他的怀里,睡得十分安稳。

    康熙有尝试过把人捞起来些,就在他的胸膛前睡。

    但最终没能成功。

    姑娘好像就喜欢睡那儿,自己会去找,找到了就睡得极好。

    否则就总是不大安稳的。

    她和康熙同床共枕几年,两个人朝夕相处,睡觉的时候爱黏着,那性子的娇娇越发的多。

    这一两年,彻底放开了些。

    他半夜起身去读书,吵醒了她。

    她半梦半醒的时候,就缠着人,要抱抱,要亲亲。

    康熙抱了她,也亲了她。

    黏糊了好一阵子,她才肯让他走。

    天知道康熙自己克制隐忍的有多辛苦。

    他年纪渐长,时候还能忍得住,年纪大些,越发躁动些。

    放在跟前看得见摸不着,偏偏她还喜欢黏着他,总是要亲要抱的。

    康熙就辛苦些了。

    偏偏还不能动,因她怕疼,因她年纪还是了些。

    康熙想再等等。

    至少,也要等到宫中安稳下来,不再这般担惊受怕了,才能放心圆房。

    只是每回亲她,再不满足于浅尝辄止,总是重重亲下去。

    常常将她的眼睛都逼红了。

    有几回亲的狠了些,她甚至险些哭出来。

    那将要落出眼角的眼泪水,还是他用唇接住的。

    康熙就想,这稍微亲重些便眼睛红成这样要哭。那若是将来,再做些旁的事情,那又要哭成什么样子了。

    康熙明白,他是应该心疼的,也是应该舍不得的。

    可也不知怎的,一想到她会哭成那样,康熙就莫名期待,莫名兴奋。

    莫名的,想要狠狠的,试一试。

    齐荷照旧团成一团,把自己放在薄薄的被褥里,在得到了康熙温柔的亲吻后,她安安心心的睡着了。

    康熙还是牵着她的,唇角勾起一抹笑,过了一会儿,也睡着了。

    难得在这样一个夜晚,还是少年少女的帝后,都睡得很好。

    康熙还是不想齐荷担忧太过。

    他半夜如常起身的时候,悄悄将一个安神的香囊放在了齐荷的身边。

    那香气是安神所用。对人的身体没有伤害,却能让人安睡。

    康熙不想将齐荷闹醒了,想让她一觉到天亮。

    免得姑娘过于担心睡不好。

    这晚间门睡不好,白日里又担心,那她定是会头疼的。

    这安神的方子,是特意提前找太医要的,康熙预备好了,就放下了。

    果然他起身的时候,齐荷不曾醒过来。

    甚至连将她的轻轻放开时,姑娘都不曾醒过来。

    康熙放了心,起来洗漱更衣,嘱咐香春杏春照顾好齐荷,他便带着梁九功,如常先去隔壁书房看书,而后等天亮之后,先用了早膳,再去乾清宫做他的大事。

    齐荷这一觉是真的睡得好。

    她醒来的时候,天都大亮了。

    摸摸身边的床榻,都有些凉了,半点没留下康熙的温热体温。

    齐荷摸索了两下,就摸到了那个香囊。

    摸出来一闻,味道还挺香的。

    就跟她方才做梦,梦里头的味道是一个样的。

    齐荷想了想,就明白了。

    难怪晚上康熙走的时候,她都没有醒,原来是这么回事。

    倒也不能辜负人家的一片苦心。

    齐荷就把这个香囊挂在床头了。

    然后才起身梳头发洗漱穿衣裳,预备用早膳。

    康熙提前用了早膳便去了乾清宫,齐荷也没刻意打听他的消息。

    知道他今日要做大事,这整个宫中,甚至包括乾清宫,都要跟平常一个样子,才能令鳌拜放松戒备。

    昨日夜里,康熙去探望苏克萨哈,及去鳌拜府上的事情,并没有太多的人知道。

    康熙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来。

    但昨日乾清宫中,鳌拜闹出的那么大的动静,却早就传遍了朝中。

    几乎是所有的大臣都知道了。

    鳌拜蓄意杀害苏克萨哈,甚至不惜殿前动,几乎就快要得的时候,被深居家中的索尼赶到了,然后,被索尼这位真正的首辅大臣喝止了。

    这事儿传的沸沸扬扬的,大多都是指责鳌拜飞扬跋扈,连皇上都不放在眼中。

    可鳌拜权势太大,当着他的面,还真是没有几个人敢指着鼻子骂他。

    这几年,鳌拜干的肆意妄为的事太多了,几乎没有人能压得住他。

    若非索尼及时出现,只怕鳌拜就要欺压到皇上身上了。

    众臣倒是有些寄希望于索尼,想着他既然能出来阻止,是否有希望重回内阁朝堂呢。

    可其子索额图却逢人问起就落泪摇头,索尼昨日回去就急病发作了,已是人事不省。

    莫回来,甚至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去。

    鳌拜本来是有些恼的,也是有些担心的,可听索尼不回来,甚至昨日一闹,他又旧病复发了,绝无回来的可能。

    鳌拜这心里就舒服些。

    他心中已有了决断,索尼不回来,也碍不着他的事。

    他也不想管那个病老头了。

    他更不相信索尼一个糟老头子还能闹出什么事情来。

    鳌拜有事筹谋,就想着先挽回一下形象,先稳住康熙与众臣,才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于是一大早进了宫,鳌拜就决定先去乾清宫,为昨日的事情向康熙赔个罪,然后再回来继续处理朝政。

    康熙听到禀报,定了定神,眸底闪过浅浅的流光,握着书册的紧了紧,才跟梁九功:“让他进来吧。”

    康熙原想,不动声色,是要等到下午鳌拜来时再动。

    没想到鳌拜现在就来了。

    鳌拜是自己来的,现在定然不会有太大的防备,康熙占了出其不意的先。

    自然是应当动的。

    他合上书册,稳步出了南书房,他将在正殿见鳌拜。

    而乾清宫的宫门,一会儿就要合上了。

    康熙要动的事,并未提前给各宫传信。

    宫中要没有异样,自然各宫的宫门都不能合上。

    康熙曾,让齐荷明日闭紧宫门,无事不要出来。

    齐荷没应他。

    为了他的大事顺利,她这里不能被鳌拜的眼线看出丝毫的不对的。

    她搂着康熙的脖子,轻声:“臣妾是不会紧闭宫门的。皇上只管放去做。为皇上好的事情,臣妾不惜自身。”

    康熙当时好像特别触动。

    压着她吻,唇珠都亲疼了。

    到现在,她锁骨上的印子还有些重。

    想着这些,齐荷的脸有点红,心情却异常的平静。

    前头的事情,齐荷一概不知。

    她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平日里看册子,今日却没心思看册子。

    齐荷干脆去了康熙在坤宁宫的书房。

    待在他待过的地方,看他看过的书,齐荷觉得还是挺有意思的。

    能让她觉得时间门没有那么的难过去。

    看了一会儿书,杏春香春进来,慈宁宫来人了。

    来的是苏麻嬷嬷。

    是太皇太后赏赐了齐荷新鲜的水果,然后让苏麻嬷嬷送过来的。

    齐荷听了倒是奇怪。

    新鲜的水果各宫都有,为何太皇太后还要让人送来,而且还是让身边的苏麻嬷嬷送过来。

    齐荷就在康熙的书房里见到了苏麻嬷嬷。

    水果早就让香春杏春接过去了,送去了膳房中。

    苏麻嬷嬷进来给齐荷行礼,齐荷赶忙拦住。

    太皇太后侍奉年久的嬷嬷,也不必这般多礼的。

    苏麻嬷嬷就笑了,望着齐荷道:“奴才过来,送水果只是个幌子。皇后主子聪慧,大约是能看出来的。其实太皇太后是有话命奴才跟皇后主子。”

    齐荷忙问什么话。

    苏麻嬷嬷便:“太皇太后,鳌拜已经去了乾清宫。乾清宫宫门紧闭。宫中肃清也要开始了。请皇后主子速将宫门关闭。今日晌午之前,不可开启。”

    “奴才就在此陪着皇后主子。”

    齐荷:“那其他宫中呢?”

    苏麻嬷嬷笑道:“皇后主子安心。”

    “晨起,两位皇太后便带着庶妃们去了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现如今慈宁宫也是宫门紧闭,太皇太后和两位皇太后还有庶妃们都很安全。”

    昨夜康熙的动向,能瞒得过旁人,那是肯定瞒不过太皇太后的。

    太皇太后最是了解康熙。

    祖孙俩甚至不用多言,在太皇太后知道了乾清宫的事情,又知道了康熙去探望苏克萨哈,又去鳌拜府上的事情后,就猜到康熙今日要对鳌拜下了。

    祖孙俩默契十足,在乾清宫宫门关闭之后,为让康熙放心,太皇太后自然是要护住宫中众人的。

    今日请安,是太皇太后昨日暗中传信给各宫的。

    是让两位皇太后带着人一起去她的慈宁宫。

    苏麻嬷嬷跟齐荷:“太皇太后知晓皇后主子必要同着皇上一道麻痹鳌拜。加之皇上在坤宁宫起居,宫中盯着坤宁宫的人太多了。太皇太后便不曾派人来传信。”

    “只在乾清宫宫门关闭后,令奴才过来陪着皇后主子。皇后主子放心,外间门已经布置妥当了,各宫必然不会有事的。”

    “太皇太后知晓皇后主子聪慧,皇后主子,只需耐心等待,皇上必会得胜的。”

    齐荷听到太皇太后如此周到安排,心中自然大安。

    苏麻嬷嬷便在康熙的书房中陪着她,她看书,苏麻嬷嬷也自取了一本书看着。

    一时殿中静谧无声,可齐荷却知道。

    现在的康熙,以及整个宫中,只怕都在面临的一场清洗,和厮杀。

    坤宁宫宫门闭上,外头的声音其实很难通过重重宫阙传进来。

    齐荷不知道外面现在如何了。

    若要肃清宫中侍卫,冲突也多半是会发生在外宫。

    这后宫之中,其实很难波及。

    除非是发生了很大的冲突。

    齐荷看似拿着书安安静静的看,其实翻页的速度还是比较慢的。

    看着是看到眼睛里去了,其实也没入心。

    苏麻嬷嬷倒是安安静静的如常看书,一点波动都没有。

    齐荷瞧了,心中暗暗感叹,果然是跟随太皇太后经历过半生大风大浪的人,果然与她还是有所不同的。

    坤宁宫中人,因主子安定,香春杏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掌事宫女与掌事太监沉稳持重,不论什么事,他们都安安静静的,只管干着自己分内的活计。

    坤宁宫中,自然都是信得过的宫人服侍。

    因此阖宫上下,都安静得很。

    时间门一分一秒的过去,到了晌午的时候。

    齐荷请苏麻嬷嬷一道用膳。

    苏麻嬷嬷含笑,倒是用了一些,齐荷也用了一些,只是没有寻常用的多。

    她仍是挂心康熙。

    苏麻嬷嬷倒是无甚担忧模样,她的安定浅笑,还是给了齐荷一些力量的。

    用过午膳,有宫人来禀报。

    宫门外有人叫门,请皇后娘娘打开宫门。

    齐荷听了,便眉目一紧,问是谁。

    那宫人:“是索大人。”

    便是齐荷的叔父索额图。

    宫人自然不敢开,赶忙来请齐荷的示下。

    齐荷亲自去了宫门前,听见外头人,索大人请皇后娘娘开门。

    齐荷不认得这是谁的声音,总之不是索额图的声音。

    齐荷也不敢开门。

    跟着出来的苏麻嬷嬷扬声问道:“索大人在外面吗?”

    外头静了一静,便听到有个沉稳男声:“是臣在外面。”

    “臣奉旨,来坤宁宫请皇后娘娘开门。去乾清宫。”

    齐荷认得索额图的声音。苏麻嬷嬷自然也认出了是索额图的声音。

    外头的索额图还在:“娘娘,皇上得胜了。”

    只这一句话,几个字,齐荷晃晃荡荡了一上午的心,忽然就落定了。

    外头已无喧闹之声,索额图宫中肃清已经结束,现下整个宫城都是极安全的。

    齐荷命人打开了宫门。

    索额图看到宫门打开,带着身边数十侍卫跪下迎候齐荷。

    齐荷看见他们身上都有血迹,极其感念的:“辛苦叔父及诸位了。”

    索额图深深叩首,将方才的话又了一遍。

    康熙要迎齐荷去乾清宫。

    齐荷一时不知康熙的用意是什么,但既要她去,她便去。

    索额图在这里,齐荷没有带太多的人,将香春杏春留下,带着坤宁宫的掌事宫女与掌事太监一道去了。

    这一路去乾清宫,必然会看见他们清理宫闱的残迹。

    香春杏春年纪尚轻,胆子也,齐荷怕吓着她们,没有打算带她们过去。

    年长些的宫人,在这时候自然是更好些的。

    苏麻嬷嬷笑着她就不去了:“既是皇上请皇后过去,奴才就不跟着去了。”

    “皇上得胜了。太皇太后那里还等着奴才复命呢。奴才告退。”

    齐荷轻轻点头,请索额图找了两个人护送苏麻嬷嬷去慈宁宫,她这里跟香春杏春和留守宫人们交代了一番,便跟着索额图去了。

    在后宫中尚还好,但越往前头走,就越如她所料的那般,地上开始有蜿蜒的血迹和叛军的尸首。

    有人在收拾,但还是有些多的,而且,像是刚刚结束。

    她跟着索额图一路走过来,就全都看见了。

    “娘娘别怕。”索额图看见齐荷一直在张望。

    这是他的侄女。

    年纪还呢。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乍然看见这些,只怕是要吓着了。

    这一路走过去,还是太血腥了些。

    可是,索额图甚至康熙的用心,这也是大清的皇后,尤其是现而今皇上的皇后,所必当经历的。

    他们赫舍里氏一族,为此付出了太多太多,赫舍里氏的皇后,理当亲眼看一看这胜利的一刻。

    “叔父安心。我不怕。”齐荷轻声。

    她是不怕。

    想到康熙得胜,她就不怕了。

    她本该就是亲眼想要看一看这些的,看见了这些,知道方才他经历过怎样的困难,她的心是定的。

    总比什么都不知道的要好。

    索额图听着女孩儿的声音,突然就想起来,他们家的皇后,是见过鳌拜的。

    陪着皇上看过少年们与鳌拜的比试,那些血腥场景,她都瞧见过。

    女孩儿漂亮极了,目光亮若星辰,眼中的坚定叫索额图瞧了,心里也忍不住赞叹。

    乾清宫门口,自然是最灿烈的。

    血腥味很浓,血迹蜿蜒,宫道上几乎都是。

    如若要进宫中去,不可能沾染不到血迹。

    索额图想,要不然他还是将皇后背进去好了。

    他刚这样想着,就见齐荷面容沉静,直接就踩上了那些或许还温热的血迹。

    乾清宫前都清理干净了,只有这些血迹还来不及冲刷。

    但是宫人们会来清理的。

    很快就会来清理。

    齐荷面不改色的往前走,索额图在旁边陪着。

    索额图:“皇上就在殿中。苦战后擒获了鳌拜。臣赶到了。”

    “皇上就命臣亲去坤宁宫接皇后娘娘过来。”

    “皇上的天子剑,刺中了鳌拜的腿。鳌拜最后就被制服了。”

    “皇上不曾杀鳌拜。皇上,杀他是便宜他了。要让他付出应该付出的代价。千百倍的偿还他给所有人带来的伤害与欺压。”

    “皇上身边的人,都不曾战死。但有些受了重伤,已送去医治了。”

    皇上身边,现如今陪着的都是信得过的御前侍卫。

    索额图其实不大明白,这样的时候,皇上为什么非要让他去坤宁宫将皇后娘娘接过来。

    他不懂。

    齐荷却懂。

    康熙是记着她昨夜抱着他过的那些话。

    她,她想陪着他闯过这些荆棘,想陪着他一起踏过他们的血肉,想亲眼看到他等上他的皇位。

    他昨夜不肯答应。

    可今日安全后,他第一时间门请了她来,是为满足她的心愿。

    齐荷原本跟着索额图出宫的时候也不大明白的。

    可当她来到乾清宫,一步一步踏过这些血迹,她突然就想起来了,突然就明白了。

    她眼眶热热的,是很想哭的感觉。

    但是她没有哭。

    甚至唇角,还带着浅浅的笑。

    乾清宫的门都是大开的。

    齐荷进去,索额图陪着。

    她看到了落败的鳌拜,形容狼狈,浑身是血。

    大约是怕他口出狂言,他嘴巴被塞住了,不能出声。

    数人压着他,还将他紧紧用铁链锁住,鳌拜的腿伤还在流血,根本挣脱不得。

    康熙的身上的龙袍也沾染了血迹,但是他看见了齐荷,他大步走过来,将齐荷紧紧抱住。

    齐荷方才就听索额图了,康熙没有受伤。

    现在看他极好,只是身上有些血迹,却是神采奕奕的模样。

    齐荷为他高兴。

    康熙的力气特别大,似是想要将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齐荷高兴,跟他:“皇上,恭喜皇上。”

    康熙只用力抱了她一瞬,就将她松开了,牵住了她的看她。

    “齐荷儿,别哭。不要怕。”

    康熙的抚上她的脸,替她轻轻擦去眼泪的时候,齐荷才知道,原来她哭了。

    她自己连忙笑起来,吸吸鼻子,:“我不怕。皇上,我不怕的。”

    康熙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眼角,见姑娘不再落泪了。

    康熙便牵着她的,:“齐荷儿,你与朕一同去太和殿。”

    “朕即刻亲政。朕要让你亲眼见证这一刻。与朕同享。”

    康熙吩咐御前侍卫,将鳌拜及其同党一齐带去太和殿。

    又命索额图将大臣们召集至太和殿广场,今日擒获鳌拜,今日,便是他亲政首日。

    康熙牵着齐荷的,帝后步履一致,踩着那些血迹,一步一步往太和殿而去。

    齐荷今日穿着的是浅色的宫装,来的时候也不曾换皇后袍服。

    可是,谁也不敢瞧了她。

    她是当今的大清皇后,从今日起,康熙亲政,而她,也将跟随着康熙,步入全新的时代。

    齐荷全程都很乖巧,康熙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

    康熙让她什么她就什么。

    不过大多数的时候,她并不需要话。

    她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康熙身边,看他处置鳌拜及其余党,看他宣布亲政,看大臣们对他行三跪九叩之大礼。

    康熙没有用午膳,但是康熙很高兴,很精神。

    一顿饭不吃也没什么的。

    在太和殿前,其实并未待太久。

    康熙亲政,随后的许多事宜,都由索尼从后安排。

    鳌拜被擒获后,索尼自然便可以露面了。

    但是索尼毕竟年事已高,亲政善后事宜处理妥当后,他这位首辅大臣就会彻底的退下去。

    皇上已不需要人辅佐,皇上早已可以担负起整个大清的命运了。

    首辅大臣没有了,康熙亲政了,苏克萨哈和遏必隆自然也没有辅臣之职了。

    他们如何处置,都要等康熙容后再议。

    群臣在知道鳌拜被擒获,康熙亲政后,自然是欢欣鼓舞的。

    太和殿一片欢腾,好一会儿才散去。

    索尼坐镇,自然一切如旧,很快都平息了下来。

    而宫中的这一场清洗,也在康熙和齐荷回到后宫后彻底的完成了。

    那些血迹,很快就被宫人们冲刷干净了,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康熙与齐荷先回坤宁宫更衣,换过衣裳后,再去慈宁宫拜见太皇太后和两位皇太后。

    庶妃们有长辈们护着,自然是半点事情都没有的。

    太皇太后和两位皇太后与康熙话,齐荷陪着。

    都问齐荷怕不怕,齐荷不怕。

    太皇太后和两位皇太后都是笑。

    过去的事情,康熙处置的很好,太皇太后早听过细节了,也不细问康熙了。

    如今康熙已经亲政,朝政上的事情,自然由他自己做主,太皇太后轻易是不会再过问的了。

    只是赫舍里氏此番的表现,倒是令太皇太后对她的喜爱更深了些。

    太皇太后不住夸她:“皇后极好。我瞧着就甚是喜欢。此番诸多事情,皇后陪着皇上,倒是令我很感慨。也很欢喜。皇上身边,有你陪着,甚好。”

    “从此后,宫中安稳。再无人兴风作浪,你们也大了。”

    太皇太后别的都不在意了,就唯有一件事心里头还盼着。

    “早年大婚,你们都年纪,便不圆房。我是依着你们了。”

    “可如今呢,这都大了,什么事都没了。是不是也该考虑圆房的事情了?”

    “我也不是着急,便是将这事儿一,你们心里也思量思量。”

    “我这还活着好好的,心气儿足,精神头也好,就盼着皇帝能给我添个曾孙儿。”

    “这宫里头,沉闷了这些时日,也该出几件喜事热闹热闹了。你们是不是啊?”

    太皇太后就惦记着这个事。

    儿孙多了,多子多福,老人家就是喜欢宫里头热热闹闹的。

    盼了这么几年,就盼着这个呢。

    两位皇太后里头,仁宪皇太后不是皇上生母,不管这个,听了这话只管笑。

    佟佳太后思忖片刻,没附和,也没点头,只管笑道:“皇额娘这话,他们肯定是记下了。只是鳌拜的事才完,也容他们缓一缓。这添曾孙子的事情,也不是就能有的呀。”

    “皇额娘别着急,这该有的呀,迟早都会有的。”

    康熙跟着了些什么,齐荷压根就没听到了。

    她是一听到生孩子这个事,她就紧张,一紧张就浑身紧绷绷的,完全没法去注意外间门的事情。

    她只晓得笑,但心里其实好像是笑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