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036
齐荷心不在焉,可这几年在宫中待的,面上的功夫她都能做的好好的。
太皇太后和两位皇太后,还有庶妃们都还沉浸在擒拿鳌拜康熙亲政的喜悦之中,倒也没有特意留意到她的异样。
佟佳太后为齐荷解围,可能稍微留意到了些,但她也只是以为姑娘听到这个可能是害羞,因此并没有多想。
也就只有康熙注意到了齐荷的异常。
他们天天在一块儿,不单单只有齐荷会敏锐的察觉到康熙情绪上些微的波动,康熙也能感知到齐荷在情绪上的波动。
哪怕她不话,康熙也能知道。
姑娘魂不守舍心不在焉的,明显就是在担心方才太皇太后的那些话。
康熙都应付了,也没让她们再多这个。
大家精神紧绷了这么久,都需要一场休息来放松心情。
两位皇太后和庶妃们也需要回到自己的宫中住处去休息。
康熙忙了这么久,也应回坤宁宫与齐荷好好休息一下。
太皇太后也没有留他们太久,了几句话,就叫人都散了。
康熙牵着齐荷出了慈宁宫。
这会儿都夏天了,姑娘的却有些凉,掌心都是细汗。
这是给吓着了么?
他是真没想到,皇祖母几句话,把见到尸首血迹都不怕的皇后,居然吓成这样了。
他们没有走回去,这会儿精神尚未完全放松下来。
康熙还自觉有些亢奋和激动,方才太和殿上,得偿所愿的亲政,令康熙现在还在脑海中翻腾方才大殿上的情形。
不过他素来冷静沉稳,这几年早已是历练出来了,心中再是激动,面上也难显出分毫来。
只是这般情绪波动,不适宜慢慢的走回去。
康熙也不想劳累齐荷。
帝后二人,是一道携坐龙辇回的坤宁宫。
回到了熟悉的环境里,齐荷的状态好似好了一些,也没有那么凉了。
康熙从用过早膳后就没有再进过东西,擒拿鳌拜时顾不上,后来又趁着那股劲去了太和殿亲政,处置了鳌拜,再之后又去慈宁宫见长辈们和庶妃。
实在忙碌,饿也顾不上进膳。
现在回来了,他一颗心落定,便吩咐梁九功让膳房送些膳食上来,先凑合用一些。
齐荷是听见康熙要吃的,方才回过神来的。
她也是一下子记起来,康熙好像连午膳都不曾用过。
她担心康熙,心里有关自己的担忧倒是都放下了,她想跟着去膳房给康熙做点东西吃,凑合一下肯定是不行的。
刚刚擒拿鳌拜,又亲政了,这是大喜事,是该庆祝一下的。
齐荷还没起身,就被康熙给拦住了。
康熙握着她的,示意梁九功去膳房,却不让齐荷去忙。
“齐荷儿,你就别去了。和朕跑了这么多的地方,你便坐下歇歇。陪一陪朕。”
齐荷就不去了,只目光盈盈,望着康熙。
他们身边还侍立着不少宫人,香春杏春也在,康熙淡淡了一声,让众人都退下。
众人便都退下,香春杏春候在门外,殿中,便只齐荷与康熙两个人了。
康熙温柔笑着,声音也轻轻的,怕吓着齐荷似的:“齐荷儿,朕觉得你不开心了。”
齐荷抿唇,轻声:“臣妾没有不开心。”
“皇上擒拿鳌拜,又在今日跟众臣宣布亲政,臣妾开心。为皇上开心。”
康熙就笑了,轻轻摩挲齐荷的指尖:“你还瞒着朕。朕都看出来了。”
齐荷一直心不在焉的,康熙问,她还是试图不想承认的。
直到康熙他看出来了,还用抬起了她的下巴。
望进康熙那双含笑的眼眸中,齐荷忽然一下子就泄气了。
她整个人松散下来,脸上的笑也变成了有些软软的委屈的模样。
她握住康熙的指尖,主动承认了:“皇上,臣妾是有点儿不开心。”
眉头都皱起来了,可见是真的很苦恼:“皇上,我怕疼。”
还强调,“我是真的很怕疼的。”
她知道康熙宠爱她。
这么几年的相处下来,康迪待她好,她心中最是清楚了。
早先她肯定不敢这么直接出来,现在却愿意跟康熙吐露一点她的女儿心思。
康熙勾勾她的掌心,笑得很温和:“朕知道。”
皇后走在满阶的血迹里,他担心她怕,总是安抚她,结果她不怕。
面对鳌拜那样的强横,她一直都很勇敢,一直都她不怕。
可偏偏在这样的事情上,她会怕疼。
康熙当然知道,他的皇后,最是怕疼了。
别是疼了,便是亲的重了些,也是要掉眼泪的。
他哪舍得让她疼呢?
康熙还是记得的,大婚那天晚上,她怕疼,不肯圆房。
哭得眼睛都肿了。
可怜兮兮的。
康熙:“齐荷儿,如果你是怕圆房会疼,那就再等等。”
“朕原本也没有想过要这么快就圆房。朕的意思,是慢慢来。总要等你适应些再。”
“皇祖母是有些迫切,是心急了。朕没有。你可以放心,朕是绝不会强迫你的。”
“皇祖母那里,若再这样的话,你便听着就好,也不必过于上心。”
“如今皇祖母不管咱们的事,你别怕她。”
这些私话,总不好当着宫人们的面。
虽然康熙不在意这个,可他的皇后面皮薄,还是要顾惜些的。
康熙的抚上齐荷的脸,齐荷下意识就在他温热的掌心蹭了蹭。
她声:“臣妾不是怕圆房。”
“当然了,圆房臣妾也是有点儿怕的。主要也是会疼。可是那只是疼一下下,据后面就会好一点。”
“而且啊,这个主要还是要看操作的人的技术问题,也是很可以不疼的。反正除了最开始那一下,后面也不是不能忍受。如果技术好,这个事也没什么不好的。”
从前的齐荷都成年了。
有一些这方面的知识了解,只是派不上用场,都被她抛之脑后了。
现在好像有了一点用处。
她是能记得多少就多少。
虽然这些是有点害羞不好意思,但好歹是现代人的出身,齐荷觉得,这没有什么不能的。
而且她现在都长大啦,也不再是十二岁的朋友了。
已经满了十五岁的女孩,翻过年就要十六了。
在这里生活,十五岁都已经及笄了,就相当于是成年了。
这些避无可避,谈论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她不知道,这些话听到康熙耳中,不啻于邀请。
康熙眸光加深,心里倒是有几句话想出来,可又怕这会儿了,把这个爱害羞的皇后给吓跑了。
那几句话,便只在舌尖滚了一滚,就被康熙给咽回去了。
康熙轻轻用掌心捏了捏她的脸,低声问她:“不是怕圆房,那是怕什么?”
齐荷迟疑了片刻,才:“是怕生孩子。”
圆了房,就有很大的可能会怀孕,十月怀胎,之后便是生子。
这女人生孩子,就跟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似的。
这会不会出事,本来也是个概率的问题。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出事的。
很多人也都是生的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的。
可齐荷不一样。
她现在是赫舍里氏。
这赫舍里皇后就属于生孩子生出问题来的那一波。
生头一个孩子的时候,赫舍里氏是没事,可孩子大约是因为年纪的时候生的,这孩子生了病没熬过去,就夭折了。
生了第二个,孩子好好的,赫舍里氏自己却没了。
齐荷是真的怕。
怕疼。也怕死。
她死过一次,好不容易在这里活了,她不想再死了。
死的时候也会很疼了。
太疼了,她不想再体会一遍了。
失子之痛,犹如锥心之痛,齐荷也不想体会。
她实在是太害怕了,回忆起过去的疼,齐荷的眼睛都红了。
水润润的眼睛里,一瞬就蓄满了泪光。
康熙原本还有些心猿意马,一瞧齐荷这样,一下子就心疼了。
立刻把人攥在怀中,连刚送上来的膳食都顾不上了。
待梁九功他们退出去之后,康熙给齐荷擦眼泪,一面心疼:“好好的。怎么又哭了。”
“你若怕疼,若不想生孩子,不生便是了。”
“你好好与朕。朕也不会强迫你。”
“又哭什么呢。明知朕瞧见你哭,便是要心疼的。”
早知道她怕疼,大婚那日康熙就知道。
圆房的疼都怕,生孩子的疼岂会不怕呢。
康熙也不是无知无觉的孩童,不会不知道生子之事,在这宫中是个很伤人的话题。
当初他在皇祖母跟前,不要同赫舍里氏圆房。
是为她怕疼,但他心中考量,当日也已的很明白了。
年纪太生出的孩子,病弱不堪,在这宫中,是很难养活的。
对生孩子的人,和生下来的孩子,都是一种伤害。
康熙想要为他生孩子的人健健康康的,也希望他的孩子能够健健康康的长大。
他曾目睹过太多的伤痛,也曾耳闻过太多的伤痛,他如今这般挂心齐荷,自然舍不得她吃这样的苦。
齐荷本来以为,要多费些口舌,甚至是破了嘴皮子都没法服康熙的。
没想到她只是了一句怕疼,康熙就答应她了。
速度快的令人猝不及防。
齐荷心翼翼的问:“真的可以不生孩子吗?”
康熙给她擦眼泪。
这次倒是没有哭成个泪人儿。
眼泪落了一会儿,就不落了。
康熙便:“可以不生孩子。”
“齐荷儿,其实不止你怕,朕也会怕。”
“你尚还年轻,若太早生产,只怕会损伤你的身体。生孩子的事,还是要等一等再。”
他是事事处处都为她考虑周到的。
万事以她为先。
因为她怕疼,因为她的年纪还不曾到足以安全的年纪,为了保护她,康熙甚至可以出可以不生孩子这样的话。
齐荷心里,突然就有了那么一些些的震动。
她以为,康熙会和太皇太后一样,会很重视子嗣的。
现下擒拿鳌拜,又已然亲政,正是该大干一场的时候。
没有人掣肘,没有人会再阳奉阴违,没有人再阻拦他做一个好皇帝,齐荷以为,他是会想要孩子的。
毕竟这个时候,他好像也可以生孩子了。
宫中安稳,若是同旁人生,别人没有她这么多的顾虑,大约是很愿意的。
齐荷相信康熙的承诺,知道他一旦了不会强迫她,那便是真的不会强迫她的。
她放心的同时,又开始有些为康熙担心了。
她在想,她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她愿意好好的做这个皇后。
愿意学习皇后应该知道的一切,她与康熙少年夫妻,她甚至愿意不惜自身的与他相互陪伴相互扶持。
可唯独始终过不了心里这一关,害怕生孩子。
害怕重蹈赫舍里氏的覆辙。
她太珍惜她重活一次的会了。
就唯独子嗣上这一点,她好像不能满足康熙。
齐荷心软,忽然就觉得有点儿愧疚,觉得对不住康熙。
康熙对她多好呀,予取予求的。
可她这里却还诸多要求,不能为他打破自己最后的底线与原则。
齐荷声问康熙:“皇上,你跟臣妾,你心里想要孩子么?”
康熙自觉哄好了人,皇后也果真不哭了。
不过他没有将人放开,还是将齐荷抱在怀里,然后开始慢条斯理的吃东西。
康熙确实也是饿了,可饿了归饿了,多年的修养在身上,矜贵的帝王,也不可能狼吞虎咽的吃东西。
康熙依旧优雅,慢悠悠的进食。
听见齐荷问他,垂眸笑了一笑,温柔看向齐荷,:“朕想要一个你与朕的孩子。”
“不管阿哥还是格格,都好。像你,更好。”
齐荷眨眨眼,心想,这个恐怕是完不成了。
至少她得苟住,不管能苟多长时间,至少这几年是一定要苟住的。
越往后苟,活命的会就越大。
齐荷就:“那皇上还是想要孩子的。”
康熙不置可否。
齐荷:“其实宫中,也不只是臣妾可以生孩子。皇上身边,也不是只有臣妾这个皇后的。”
“当初臣妾与皇上大婚时,皇祖母不是还接了庶妃们进宫,放在宫中养着么。她们现如今,也都长大了。”
“如果皇上愿意,她们也是可以生孩子的。”
康熙微微挑了挑眉,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唇角的笑容有点淡了:“齐荷儿,朕在你眼中,是随便同人生孩子的人吗?”
“这怎么能是随便和人生孩子呢?”
齐荷,“她们本来就是皇上的人。年纪都和臣妾差不离。如皇上怕损伤她们的身体,也是可以晚些同她们在一起的。臣妾就是提醒皇上一声,不用总是守着臣妾。”
“她们也都是皇上的女人。”
齐荷提起庶妃们,其实还是觉得生子压力太大了,她不知道自己会苟到什么时候去。
就想着庶妃们可以分担一点压力。
太皇太后着急抱曾孙子,她可能要很晚。
但是庶妃们好像是不怕的。如果他们都着急的话,可以不用等她这个皇后的。
齐荷也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希望能够让他们都满意罢了。
这几年,康熙与庶妃们也没有什么接触。
大家都还,康熙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跟皇后都不圆房,自然更不会碰庶妃们了。
所以大家都能安安静静的过日子。
可现在皇上亲政了,大家也都长大了,从前的那些话也可以不作数了。
齐荷方才在慈宁宫都看见了,庶妃们都在一处,可她们中有些人,望着康熙的目光,实在是称不上有多么的单纯。
她们本来就是康熙的女人。
迟早是要和康熙在一起的。
齐荷想,大约从现在开始,这后宫之中,她这个皇后,应不再是独占着皇上的那一个了。
本来想趁着大家做孩儿的那几年,和她们处成姐妹,大家关系搞好一点的。
结果出了鳌拜那档子事,齐荷与她们的接触就太少了。
唯独稍微关系好一些的,便只有云格格和噶卢岱。
其他的人,也就是淡淡的。
现如今是不必再拘在宫中了,但康熙要与后宫走动起来了。
她是皇后,且年纪现下都大了,没了时候的情谊,现在身份有别,也不宜和她们走的太近了。
在她们面前,她不是姐妹的角色,而是皇后的角色。
要考虑的事情,自然不是亲近联络感情,而是皇后该想该做的事情了。
齐荷还是,想认认真真做这个皇后的。
齐荷觉得自己的这些话挺好的。
康熙也原本会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可她完后,康熙攥着她腰的收紧,望着她的目光也让齐荷心里毛毛的。
一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句话的不好了。
康熙盯着齐荷,淡淡一笑:“朕不会碰她们的。”
“为什么?”齐荷不理解。
康熙笑了:“齐荷儿,你很希望朕碰她们吗?”
齐荷:“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齐荷也不知道该怎么,想了想,倒是急中生智了,她跟康熙比划,“皇上,臣妾的意思是,是想要皇上明白,臣妾同皇上之间,不是一对一。”
不是一对一。愣是过成了一对一。
可之前情况特殊,他们又年纪,一对一就一对一吧。
宫里也没有人什么。
连太皇太后都不管,佟佳太后更是乐于见到这些,自然也就这么过来了。
可现在,好像不太行。
齐荷还是有点怕的。
她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以前,亲亲比较少。
后来亲亲比较多,但亲亲就是亲亲,不会演变成别的什么。
但近些时候,齐荷明显感觉到了康熙的躁动。
康熙对她的宠爱与呵护,她从来都是深深放在心上的。
时候只管做孩子,从来不想太多。
可重新长到了少女的年岁,拥有的是健康漂亮的身体,它不需要受到病症的摧残,深处萌动的,就是少女所有的如诗情怀。
齐荷怕自己沉醉于这样的独宠之中不能自拔,若是陷进去,到时候再被康熙迎头痛击。
那可太难受了。
所以齐荷干脆自己打破这些幻想。
她必须清醒过来,必须控制一下自己。
她要守住她的心。
她现在的生活里,苟住健康的身体才是重要的。
保住纯粹的快乐,让一切进入该进入的正轨。
包括这迟来的一对多。
这些话听着不顺耳,康熙倒是给气笑了。
康熙捏她的下巴,又舍不得用力,攥着她的腰,也舍不得用力,最后只得咬了咬自己的牙槽。
才:“齐荷儿,知道朕心里怎么想的吗?”
齐荷轻轻摇头。
康熙凑过去,唇瓣贴住了她的耳后,盯着她慢慢渗出薄红的耳颈。
他笑得勾起了唇:“朕,只认你。”
“朕与你之间,就是一对一。”
“朕是不会碰她们的。”
“起来,你还真是同旁人不一样。不论是谁,若是你这般境地,巴不得朕只守着你一个人。哪有把朕往外推的。还是推给庶妃们。”
“齐荷儿,朕喜欢你,你心里很清楚。”
康熙轻轻啄吻她的耳颈,“朕只想同你生孩子。只想同你亲近。只惦记着和你圆房。也只对你有兴趣。”
“她们,未曾与朕经历生死,未曾陪着朕踏过血肉走向皇位。未曾与朕经受这几年的委屈,朕疼惜你,宠爱你,却觉得这几年还是委屈了你。”
“现在正是要对你好,让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时候,朕为何要去碰她们?你才是朕的妻子,与朕一起一步一步踏踏实实日日夜夜的走过来,她们,凭什么比你先得到朕?”
“齐荷儿,朕的真心,时候你不敢接,现在都大了,还不敢接么?”
吻从耳颈落到了锁骨上。
亲的有些重,齐荷甚至觉得有点疼。
被亲过的地方烫热非常。
过了片刻,唇瓣上被人重重碾了下。
齐荷眼睛一酸,差点又被亲哭了。
可眼泪到底还是被逼出来了。
他攥着她的胸骨,在她耳边低语,是要将她的心取出来看看,看看她的心里究竟有没有她。
齐荷被弄得乱七八糟的,只会喊疼。
只会不要了。
康熙却,不要也得要。
他似乎是要将他炙热的心间塞入她的胸骨中去的。
齐荷带着哭腔推他:“我错了我错了呜呜呜。”
“什么都听你的。你什么都是对的。”
“我再也不敢了。”
康熙攥着她,不理会她:“错了。”
齐荷哭成了泪人儿:“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嘛。”
康熙勾唇一笑,吻她的泪:“朕要你,独占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