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伪装三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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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羁縻州是各族聚居之地,众族的服色,饮食,尤其是习俗等也自大为不同。

    这俇族之中,男女相处尤其自在,非但毫不讲究什么男女大防,甚至相反,民风极为开放。

    先前在泸江,杨仪见识过摆夷族少女的热情开朗,但摆夷男女之间,其实还脱不了类似中原汉族的相处方式。

    而在俇族,只要女子看上了男人,便可大胆地召他做入幕之宾,在一对男女正式成亲之前,往往已经都以夫妻之实过了很久了。

    俇族的男人多半是中等身量,虽然也有不乏面孔英俊的,但是却从未见过如薛放这样俊美无俦的少年,何况他身高腿长,皎然拔群,且年纪轻轻,竟已经是巡检司的旅帅,真真难得。

    寨子里的“阿夏”们,已经喜欢的挪不开眼,见薛放在堂屋里跟长老喝酒,便纷纷围拢过来,那一道道目光,从薛十七郎脚底到头顶,又从头顶到脚底,只是看,便觉着心花怒放。

    有阿夏们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怎么竟有这么好看的阿朱。要是能召了他,以后生得若哈指不定多好看。”嘻嘻哈哈,笑不已。

    大家已经喝了两轮酒了,薛放面前五六个空碗给人收拾了去,又重新添满新酒。

    忽然一个青年,就是先前跟着长老瞪薛放的那个,他举着一碗酒向着薛放道:“官爷、你是好的人跟那些巡检司的官儿不一样,他们是坏人,总是来欺负我们。我先前以为你是跟他们一路的,对你很是无礼,我向你赔不是。”

    当即痛快地咕嘟咕嘟,喝了半碗。

    薛放道:“你的是巡检司哪些官儿,怎么欺负人的?”

    青年刚要回答,旁边的人赶紧拦住他:“不要胡,心惹祸。”

    薛放听得疑惑,便道:“何必不痛快,有话直,难不成觉着我会那样心眼的,回头为难各位?”

    青年被他这句激发胸中血气,把旁边拦阻的人推开:“我的不是别人,就是这永锡城的巡检司旅帅。”

    薛放道:“施武?”

    青年睁大眼睛:“你认识他?”

    薛放冷笑了两声:“我当然知道他。老相识了。”

    在座俇族的这些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再喝下去了。

    有两个陪坐的薛放的副近侍,听了他的话不由彼此一笑,其中一个人便替薛放道:“这施武施旅帅,虽然跟我们旅帅认得,但却不能算是一条道上的。”

    另一位跟着笑道:“旅帅只管是‘老相识’,却让人误会了,去年在狄将军的寿宴上,旅帅不还跟施旅帅动起来了么?”

    薛放正举着一碗酒,闻言道:“是我动吗?明明是他犯贱在先。我只后悔当时打的不够狠。”

    俇族的众寨民听到这里,恍然大悟,纷纷放松,笑了起来。

    那长老点头道:“正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就算同时一条藤上的瓜儿,也未必个个都是好的。”

    大家举起杯,又喝了一轮。

    薛放跟永锡城的旅帅施武确实是有过过节的,所以这次在永锡镇发消息找到杨仪之后,永锡本地的巡检司并没有动,反而是周高南带兵从云阳来了。

    薛放心里记着此事,只是他并不着急,毕竟这次寻人并非公务,施武不配合也的过去,只不过姓施的也是个浑身是破绽之人,横竖有跟他算账的那天。

    如今听寨民提起施武不妥,薛放便又格外问了几句。

    别的人不太敢,但之前那敬酒道歉的青年喝多了,虽然其他的人百般拦阻,却还是没挡住他。

    青年红着眼睛道:“他逼死过我们寨子里的一个阿夏。”

    “死人了?”薛放惊讶。

    这俇族的民风跟别处不一样,只是其他寨子的人多尊重他们的习俗,并不敢乱来。

    不料施武知道了,心中甚喜,觉着大有便宜可为。

    起初寨民不知道他的本性,许多人都给他骗了,施武轻而易举地进了寨子里一个阿夏的房间。

    从那之后,食髓知味,但凡得闲便来。

    那阿夏对他动了情,就开始商议成亲的事情,不料却给施武当面羞辱,她是人尽可夫的女子,不过玩玩罢了,能陪他玩乐一番已经是造化,竟然还妄想嫁入府门。

    那阿夏十分痴情,屡次求他,施武不耐烦,竟残忍地用鞭子将她打的重伤。

    阿夏被人救回村寨,当天晚上就跳了崖。

    但施武竟如同没事人一样,过了一阵儿又来,竟是还想再找一个新的美人过夜。

    只是村寨里的阿夏都知道了他的为人,把门关的紧紧的。

    施武闹了一阵,跟村寨里的青壮年也起过两次冲突,却始终不曾再得了,他扬言一定会让寨子好看。

    薛放原本只以为施武不过作威作福而已,万没想到竟然还能闹出人命。

    他打定主意,离开之后一定得向狄将军禀明,让他撤换施武,追究其责。

    有这种害群之马,怪不得先前他来的时候,一报是巡检司的,寨子里的人都冷眼相对。

    正要再喝一轮,屠竹匆匆来了,俯身道:“旅帅,少喝点儿,杨先生让我来提醒你,喝多了伤身。”

    薛放一愣,抬头看看他,忽地一笑:“行,知道了。”答应了声,看看碗中酒水,略犹豫,仍是一饮而尽。

    又连喝了几碗,在座的都有了醉意。薛放才起身离席。

    斧头在外,带着豆子跟些孩子玩耍,玩的颇野,总算看见薛放出来,忙抛下孩子们过去扶着他。

    往回走,薛放问:“杨易杨先生在哪个屋?”

    斧头笑道:“十七爷,您都喝迷了,还是早点儿回去睡吧难不成要跟杨先生一个屋?”

    “我”薛放打了个酒嗝,急忙摇头:“不不,不能再犯了”

    斧头疑惑:“犯什么?”

    “错!犯错,”薛放闭着眼睛,吐了口气。

    斧头闻到浓烈的酒味:“先前竹哥哥特意叮嘱叫您不要多喝,怎么不听呢。”

    薛放叹息:“你懂什么,你一个只懂吃吃喝喝的酸木瓜脸混沌孩子。”

    斧头平白被批驳:“你怎么也跟那个戚峰学,我又怎么不懂了,我懂的多着呢,您这么我,我可不带您去找杨先生了。”

    薛放道:“算了,不找就不找了,别又冒犯了他。”

    斧头歪头,有点奇怪地看他:“十七爷,这进进出出的可不是您的做派啊。”

    “谁进进出出了,”薛放斥责了声:“再敢这些下作腔调我打你乏了,扶我回去睡。”

    斧头没觉着自己了什么下作话,只当他醉狠听错了。

    于是扶着薛放往旁边的屋子去。

    俇族的村寨也是木制吊脚的房子,斧头提醒着:“十七爷慢点儿,心踩空。”

    磕磕绊绊地上了楼,进了房间,薛放四仰八叉地倒下。

    楼梯上又响起脚步声,斧头转身,竟见是屠竹跑了进来,中捧着一碗汤。

    斧头笑道:“竹子哥哥,还是你心细。我正想给十七爷找杯水呢。”

    屠竹道:“哪里是我心细,是杨先生,见旅帅一直在那里喝,怕他喝大了难受,就叫我去找寨子里的人要了点蜂蜜,调了这碗蜂蜜水,喝了后不会头疼,睡得还安稳。”

    斧头吐舌道:“怪道十七爷方才要去杨先生房里,莫不是知道那里有好喝的?”

    屠竹问:“那怎么没去呢?我本来也以为会去,可眼睁睁见你们拐了弯,我才赶忙过来的。”

    斧头抓抓脑门:“我也不知道,是十七爷什么犯错,冒犯之类。这杨先生是个大夫,又不是个教识字的老师,做什么要怕他呢。”

    屠竹道:“你果真是个孩子,这哪里是怕,是旅帅尊重先生呢。”

    着,屠竹上前扶起薛放,伺候他喝了蜂蜜水。

    薛放昏昏沉沉,只觉着满口沁甜清香,一口气把一碗水都喝光了。

    外头还在敲敲打打,欢歌笑语,斧头趴在栏杆上看了会儿,忍不住跑了下去。

    不多时,杨仪缓缓地走上楼来,原来他听屠竹薛放醉了,到底不放心,便来看一眼。

    屋内竹榻上,薛放平躺着,连衣裳都没解,靴子也没脱。

    原本斧头是要来帮他宽衣解带的,不料才想先给他把靴子除去,就给他踹了一脚。

    嘴里嘟嘟囔囔什么“不能脱”之类的话。

    斧头怕他醉狠了,别真伤着自己可不是好玩儿,所以也并没勉强。

    杨仪蹑蹑脚来到床边,低头看向薛放。

    犹豫再三,还是俯身,心地在他的脉上摁住了,听了一会儿。

    果然脉象甚急,还好并无大碍。

    杨仪起身,正欲退出去,身后薛放喃喃地叫了声:“杨易?”

    她以为他醒了,赶忙回身:“是我惊醒旅帅了”

    还未完,就见薛放仍是闭着双眼。

    杨仪微怔,却见他的唇动了动,竟又喃喃了一句。

    她没听真切,原地呆立,终于凑近了几分:“旅帅什么?”

    “杨易,”薛放道:“你怎么不是个阿夏呢。”

    杨仪惊呆。

    薛放鼻子动了动,仿佛闻到了什么。

    然后他的眼皮略向上掀了掀,醉眼迷离。

    他的两颊已然桃花一样颜色,喃喃低语:“你是个女人该多好。”

    杨仪咕咚咽了一口气。

    “是个女人该多好?”她轻笑了声,有点悲凉:“是个女人才不好呢。”

    薛放似乎察觉,试着挺身,可到底又无力倒下。

    “怎么不好,胡,”他含糊不清,慢慢地翻了个身,这一声呵斥倒像是充满了宠溺:“是个女人才好,不用四处奔波,受那些辛苦,你你的夫君也一定会极疼你。”

    每个字都好像是直接从喉头跳出来的,未免含糊不清楚,但是每句话杨仪都听明白了。

    杨仪倒退了一步。

    她握了握拳,真有趣。

    她虽曾经有过夫君,却并不知道“极疼你”的滋味。

    害死你,倒是颇有经验。

    杨仪摇了摇头,转身往外走。

    不料才迈步,榻上的人道:“不要紧。”

    杨仪回眸:“什么?”

    “不要紧还有我呢,”薛放喝了太多酒,虽喝了蜂蜜水,却仍是有点难受,他的在领口胡乱地拉了两把,露出半边锁骨,“不管怎么样都成你记着,爷会对你好疼你”

    杨仪离开屋子的时候,正是那边新郎被推着进了洞房。

    几个俇族的阿夏嘻嘻哈哈,在门口观望。

    她们多半都是些妙龄女子,对于这仪式丝毫不觉羞涩,而充满了喜悦。

    杨仪望着他们身上穿着的那些漂亮的过分的服饰。

    精致的绣花,花纹跟她背的搭帕花纹有些不同,但同样的鲜艳夺目。

    随着她们的动作,褶裙随之被晃开,朵朵的花儿如同瞬间绽放一样,美不胜收。

    更美的却是姑娘们的笑脸。

    杨仪看的眼直,心却在澎湃,她不知是羡慕阿夏们的笑,还是羡慕她们的衣裙。

    女扮男装是她选的,从选了那一刻,她就没打算过会有恢复女装的一天,就算一辈子不穿裙子也没什么可惜。

    但是如今,不清是为什么,望着那些少男少女们尽情地欢笑,看着这些巧夺天工充满了热烈爱意的衣裙,她忽地也有一种冲动,也想要穿上这些漂亮的裙子,去歌唱,舞蹈,去跟这世上最美好的人一起

    豆子的叫声打破了所有的绮念。

    杨仪猛然回身,等她看向周围的时候,才发现场景已经变了。

    那些本来正喜喜欢欢的男女们,正惊慌失措,四散奔逃。

    尖叫声在她耳畔此起彼伏。

    杨仪睁大双眼,想看清是发生了什么。

    却发现,竟有一队身着巡检司服色的人,有骑马的,有跑步的,如同一群豺狼扑进了寨子内。

    她起初以为这是薛放带着的那些人,但很快知道这是误会,因为薛放的下才不会干出这些事。

    有人放马,把一个奔逃的汉子踩翻在地,有人中拿着皮鞭乱甩,不管伤的是少女,老人,还是孩儿,粗暴残忍的令人发指。

    杨仪汗毛倒竖:“屠竹!斧头!快去叫旅帅!”

    斧头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一把拉住杨仪:“先生快躲躲!”

    杨仪推了推他:“你快上去叫醒旅帅,这些人不知要干什么。”

    此时屠竹也正飞奔出来,因他身上穿着的是巡检司服色,那些正大开杀戒的人竟没有对他动,反而有个人看见了站在此处的杨仪,大步向她奔来。

    得亏屠竹来的及时,伸一挡:“你干什么!”

    那人愣住,望着屠竹,突然道:“你不是我们队里的!”

    屠竹道:“我当然不是!”用力一拳过去,把那人打翻在地!

    屠竹护着杨仪:“杨先生快回屋,这些人来历不明”

    杨仪问:“他们为何穿着巡检司的服色?”

    正在这时,跟随薛放而来的那几个将官跟侍卫们也都被惊动,纷纷冲了出来,猛然见许多巡检司的人正大肆鞭挞寨民,一时都懵了,幸而其中一个副官反应快:“这是永锡巡检司的人!”

    杨仪看他们还未动,忍不住大声道:“庞队正,安参军,快拦着他们,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两位正有此意,只不过敌众我寡,他们担心贸然行事,后果如何,何况如今薛放并未露面。

    但眼见寨子里的男女老弱被欺凌,岂能坐视,当下忙冲了进去,救人的救人,阻敌的阻敌。

    薛放带着回津口的这些人,其中只有少数几个是跟着他从郦阳转到云阳,然后去永锡镇的,其他的二三十人,只周高南怕他回程有碍,特意拨了一路护送的。

    而此时冲进村寨的着巡检司服色的,简直数不清多少,大概近百人不止吧。

    屠竹见他们动了,便忙护送杨仪回房。

    不料就在这时,“刷!”一支箭抢在杨仪之前冲过来,钉在了木屋之上。

    屠竹跟杨仪转头,却见有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向着此处飞奔而来。

    “是施武!”屠竹脱口道,他毕竟是跟着薛放的,自然跟这位施旅帅见过几回。

    施武个头不算太高,但看着极精悍,面相看着便觉阴狠,深眼窝,鹰钩鼻。

    此时,他两只精光四射的眼睛便盯住了杨仪。

    居高临下,施武没有下马:“你是什么人?”

    这会儿还有惨叫声不绝于耳,杨仪握拳道:“施旅帅,你为何纵容兵马,在这里肆意践踏寨民!这可不是巡检司该有的做派。”

    施武很意外:“哟,你是在问责吗?有点意思,那你愿不愿意跟我到房内去细呀?要多久都行,我一定听。”

    几个跟班在他身后,哈哈大笑。

    屠竹挡在杨仪身前:“施旅帅,这位是杨先生,是跟我们薛旅帅同行的。如今我们旅帅在寨内休息,你突然前来是何意?”

    “我怎么知道薛十七郎也在这里,”施武左顾右盼,笑道:“巧了,难不成薛放也是来闹亲的?那我可得教教他,这俇族的女子,可够劲的很”

    周围的惨叫声,他听而不闻,一开口就是这些下流的腔调。

    杨仪盯着此人,恼恨自己竟不会武功。

    谁知施武也看向了她:“近来我听薛十七郎身边多了个妙人,形影不离,总不知如何妙法,今日见了总算明白了。”

    他着竟于马上伏身:“这妖孽的模样,怪不得薛放为你神魂颠倒,他先前可是有名的荤腥不沾,居然在你上丢了童子身,我可真替那些之前想同他断袖却被他几乎打死的人叫屈。哈哈哈!”

    别杨仪,屠竹都忍不了,大声道:“施旅帅,你这是什么话,同为巡检司旅帅,你如此公然诋毁,不怕我们旅帅知道,更不怕狄将军不悦?”

    “呸!”施武啐了口:“谁不知道薛放仗着他是侯门之子,又得狄将军的偏袒,你倒还敢当面以此威胁我,老子不吃这套!”

    着竟抡起马鞭冲着屠竹挥了过来:“我先教训你这个不知上下的!”

    屠竹倒是能闪开,但他怕自己闪开后,自然会伤到杨仪,忙挥去拽,到底吃了一记,肩头顿时多了一道血痕。

    “施旅帅,你是不顾巡检司同僚的体面了吗?”屠竹怒喝,张尽量挡住杨仪。

    施武道:“薛十七在狄将军寿宴上跟我大打出,他顾及同僚体面了吗?狗东西!给我把他拿下!”

    一声令下,几个跟班狗腿冲上来,屠竹虽勇猛,奈何双拳难敌四,很快竟给制住。

    杨仪方才见势不妙,本要上楼去,可又一想,斧头已经去叫薛放了,如今他竟还未露面,可见是酒没醒。

    那如果自己跑上去,这施武看着蛮横不讲理,若跟着上去,岂非引狼入室,恐怕会对薛放不利!

    她把心一横,往前奔了两步,脚踝上突然被什么狠狠一圈。

    冷不防,杨仪整个人往前栽倒。

    原来是施武挥出鞭稍,将她的脚给卷住了。

    见杨仪倒地,施武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把她从地上拎起来:“啧啧,好轻软的身子,好细的腰原来薛十七爱的是腰肢又细又软的美人儿。”

    杨仪才抢倒地上,一口气冲上来,只顾咳嗽。

    施武望着她咳的发颤,倒觉着别有一番风情韵味。

    舌尖在嘴唇上舔过,施武嗅到一股清甜的味道。

    他深深呼吸,把杨仪拉近了些,望着她纤细的脖颈,又道:“哎呀呀,还是个病美人儿,你这把身子是怎么禁得起薛十七折腾的?他那东西你可吃得消?”

    身后屠竹大吼了声,拼命向前一撞,却又给两个人拦住,砰砰啪啪打在一起。

    施武不由分,拖着杨仪,将她往角落一扔,就去解自己的裤带。

    正在这时,一阵犬吠声,豆子风驰电掣地跑来,狠狠地向着施武腿上咬去!

    施武吼了声,用力一甩,竟是没有甩脱。

    他挥拳击向豆子的头。

    杨仪不顾一切,挣扎而起。

    施武以为她要还,但一个病歪歪的人,就算站着不动叫她打又能怎样,他有恃无恐,仍是给了豆子一拳。

    可就在打到豆子头的瞬间,施武只觉着脖子上一点刺痛。

    他嘶了声,势一停,本能地抬去拍,谁知那刺痛竟加了倍!

    “什么东西!”施武暴怒。

    杨仪却撤后退。

    原来刚才她终于摸到一根银针,只是体力不支,可见豆子遇险,便拼命往施武脖颈上刺入。

    她本来只刺入了一寸有余,谁知施武以为是什么蚊虫之类,出于本能拍了一下,这一下,竟把那银针直接打入了脖子之中!

    杨仪睁大双眼,但也看出方才她只为救豆子,失了准头,没有刺中他脖颈要穴。

    可银针入体,岂是那么好过的此刻只觉着疼,日后恐怕

    来不及多想。

    施武察觉不对,他歪了歪脖子:“贱人,你干了什么?”

    杨仪只顾后退,但身后已经无路。

    施武揉着脖颈,两只眼睛阴鸷地盯着杨仪:“你拿了什么东西扎我?哼老子现在叫你尝尝什么是真正的”

    杨仪捂着口,气息紊乱,咳嗽不停。

    施武向着她揪了过来。

    但就在他的脏将碰到杨仪的时候,再也不能往前半寸。

    有人从后面捏住了施武的肩头。

    施武脸色一变。

    身后的人声音沙哑的:“我本来想去找你的,你倒主动找上门来了,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来送死吗。”

    施武人没回头,用力抬臂一格,他的身法居然十分利落,一个大伏身,闪了过去。

    正面对着薛放,施武笑道:“薛旅帅,你终于肯露头了?我还以为你陷在那个浪/女人的被窝里爬不出来了。”

    杨仪用了点力,把咳嗽声压在喉咙里。

    薛放望向她。

    施武跟着瞥了瞥杨仪:“我才要跟你这新宠亲热亲热,你出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

    薛放收回目光:“跟他亲热有什么意思,你过来,跟我亲热亲热。”

    施武眼睛鼓出来,嗤地笑了:“薛十七,你真的?”

    薛放道:“你过来就知道真不真。”

    施武舔了舔唇:“你当我不敢。”他又冷笑了几声:“别人都怕你,我却不怕,你仗着你们侯府的势力,又靠着狄将军偏宠你,便作威作福,可知就算巡检司中,看不惯你的也大有人在。”

    这恶人先告状的本事,从古至今都是一脉相承的。

    薛放呵了声:“你的嘴真不错,你怎么不过来给我细看看。”

    施武眼神变化不定。

    刚才薛放抓住他,他心里是吓得不轻的。

    因为薛十七郎的功夫,施武很见识过,当年在狄将军寿宴上,因他调戏了一句,给十七郎打断了两根肋骨,自己也成了巡检司内的笑柄。

    所以这仇他记得很牢,先前永锡镇马帮聚拢,他当然知道有大事发生,却偏坐视不理,恨不得薛放认栽。

    可刚才自己居然从薛放底下轻易脱身,这让施武生出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他觉着,要么是薛放大退步了,要么是自己大进益了。

    他却不晓得薛十七郎本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是斧头硬把他唤醒,下楼的时候他的人还是迷迷瞪瞪的,直到看见杨仪被逼到角落。

    因为那点虚幻的自得,让施武错估了敌我。

    他本来最不应该的,就是跟薛放单打独斗,但他偏选了这种近似自杀的方式。

    薛放就算是醉了七八分,但要拿下他,仍是绰绰有余。

    当人被狠狠地摔在地上,被薛放单膝顶住的时候,恐惧才后知后觉降临。

    施武的肋骨又开始隐隐作痛。

    “薛十七郎,”施武挣扎:“还记不记得上次你在狄将军面前曾立誓,不会再随意殴打同僚。”

    “你是同僚吗?”薛放眼神淡漠地俯视着他:“你算个什么东西!”

    这时侯,施武的那些下早看出不妥,屠竹趁杀了出来。

    至于其他的永锡巡检司的那些人,有的也发现了这里的异常,一时顾不上去凌虐寨民了,都吃惊地看着此处。

    本来有一些人还想过来救施武,但那认出薛十七郎的,均都心生惧意,有两个不认识的,还想过来逞能,却给两个杀回来的侍卫拦住,毫不留情,打的鲜血四溅,倒地不起。

    施武左顾右盼,见无人来救,只能虚张声势:“薛放,你、你若敢伤我这次我绝不”

    “不不,我怎么敢伤你,”薛放缓缓抬眸,看向被屠竹扶住的杨仪,他看着杨仪单薄的肩头在风中发抖,十七郎略靠近施武:“我只想你死而已。”

    施武只来得及叫了声:“饶”

    一拳打落,将那一声没出口的求饶也打的粉碎。

    施武的一只眼珠被拳风震的往外一弹,几乎生生给挤出来。

    但这只是开始。

    此时的薛放其实酒力还未尽散,酒气跟恨意驱使着他,让他把施武当作一个沙包似的痛打。

    不知不觉周围的惨叫声,呼喝声,奔逃的声音都停了,寂静中,只有骨骼被生生砸碎,血肉给捶成肉酱发出的瘆人声响。

    直到薛放耳畔仿佛听见是杨仪在叫:“旅帅住!”

    薛放略微回神,他的脸上溅了好些血点,也许还有别的:“敢动我的人,畜生,我到做到,管你是谁。”

    在他下,施武已经面目全非,五官全无,整个头颅都给打碎,惨不忍睹。

    薛放擦擦脸上飞溅的血,慢慢站了起来。

    他睥睨四面八方那些施武的下,意犹未尽:“谁还能上。来,陪老子松快松快。”

    没有人敢动,永锡巡检司的那些助纣为虐的匪兵一个个噤如寒蝉,中的兵器纷纷落地,有的人甚至双膝一软,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