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晋江文学城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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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场气氛极为尴尬。

    褚源“咳”了一声,侧脸询问身后的丫鬟:“屋里是谁在探望少夫人?”

    红棉极为有眼色,上前一步,躬身道:“是景大人家的双儿,前两日他担忧少夫人病情,日日过来守着,今儿一听少夫人醒来,他便也赶了来,估摸着是见到少夫人醒来,太过激动就”

    红棉声音低了下去。

    褚源点了点头:“你进屋告诉少夫人一声,岳父和二婶过来了”

    “不妨。”夏海原本怒气冲冲的脸已经不知道摆什么表情了,只能木着脸道:“既然枢屋里有双儿客人探病,那我和他二婶就等一会儿。”

    褚源顿了一下,也不坚持,拱道:“既然如此,请岳父移步书房,婿正好也有一些事情想与岳父商议。”

    蒋氏正怕褚源听到屋里的对话会对夏枢有不好的想法,见他似乎有正事要谈,也乐意他这会儿的心思都放在别处,就忙道:“大哥,你去吧,我瞧着这院子不错,就在外边看看。”

    她瞧不出来褚源那完美无缺的面孔下是个什么心思,但她偷偷打量这雕梁画栋、红漆绿瓦的宅子,只觉得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规矩,所以打算等那官家双儿一出来,她就进去教训夏枢一通,怎么敢把乡下的油滑赖子脾性带到侯府?

    这可是贵人们生活的侯府,一言一行可都是规矩,夏枢那套乡下的脾性早该改了,不然褚源表面上不嫌,实际上心里是个什么想法,谁晓得,万一哪天不想忍了,受苦的还是夏枢。

    红杏见主子们都没反对,便上前一步,挽住蒋氏的胳膊,笑道:“那夫人这边请,奴婢带你在府里转转。”

    蒋氏从进了侯府就一直半低着头,不怎么敢抬头到处看,此时红杏走到她跟前,温温柔柔的挽住她,她便下意识打量了一下,然后就愣住了。

    只是“夫人”这称呼是蒋氏一辈子都不敢想的,愣了一下后,脑子中就再没别的想法,脸皮子红成一片,足局促地捏着衣摆,:“哎,哪里,哪里”

    红杏笑了一下,引导着蒋氏往前走,道:“冬日天寒,最好的景莫过于凌寒傲雪的梅花了,正好府里有这么一处梅林,是侯爷当年特地为夫人亲种下的,奴婢带夫人去看看。”

    而此时,屋里的景璟哇哇一顿大哭,等他发泄完不舍情绪之后,便是羞的趴在夏枢怀里,连脸都不敢抬了。

    夏枢被他丝毫没有收敛的哭声震得耳朵嗡嗡响,见他终于停了,也松了口气,调侃道:“既然不舍得,那就跟我走好啦。”

    景璟更不好意思了,从他怀里退出来,垂着脑袋,擦了一下眼泪,红着脸嘟囔道:“既然不舍得我,担心我担心的不行,那你为何不跟我走呢?”

    他愤愤地瞥了夏枢一眼:“花言巧语!”

    夏枢:“”

    “哟呵”夏枢上下打量景璟,捏着他的脸蛋,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问道:“你还知道我花言巧语呢?那元州不过花言巧语三两句,你怎么就没有一点儿判断,全信了他呀?”

    景璟顿时脸红:“可、可是,你不是已经赚回来了嘛?”

    “而且”他不满地声咕哝:“你们两个半斤八两,谁也别谁,一个个净会口头耍流氓,天天都念叨着爱美人儿,可美人儿就在眼前,也没见你们你怎么珍惜的呀。”

    夏枢:“”

    万万没想到,原来他和元州的相似之处,竟然都是爱美人儿。

    但这又是什么好事吗。

    夏枢心里突然有些乱。

    想了想,他一把抓住景璟的胳膊,严肃地看着他道:“你以后离他远点儿,知道不?”

    淮阳侯府和燕国公府血海深仇的源头就是褚琼和元英的死亡迷局。

    元州那样的,若是知道景璟是褚琼的亲生双儿,谁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要知道,背靠淮阳侯府的褚洵他都敢肆无忌惮地下,景政不过是个寒门出身、没有实权的光禄寺卿,元州若真要对景璟做些什么,景政都没有反抗之力。

    “别看他现在没做坏事,那是因为你还。”夏枢教育他:“一旦你再长大个两岁,脱去稚气,他不得就会露出獠牙,到时候你没个防备,出事就晚了。”

    景璟遗传了褚家人的貌美,虽然年纪就比夏枢了几个月,但他脸颊肉嘟嘟的,日常被景政保护的好,人就显得稚气可爱,原本精致的五官相貌也被遮掩了大半。

    夏枢看不准元州那人,但他知道元州是个狠的,有仇必报,景璟自然是离他越远越好。

    想到这里,他道:“等我离开京城,你要天天练武,不能偷懒,知道不?”

    景璟心里嘀咕:你不在,他也不会来找我了呀。

    不过他知道夏枢是为他好,就应道:“好,我答应你。”

    “我会叫褚洵定期和你比试,年纪上你比他大一两个月,你俩还是同一时间学的武艺,到时候你若是连他都不能打个平,心以后见面我收拾你。”夏枢故作凶狠地捏了捏景璟的脸颊:“你可不要给我丢脸哦。”

    因为双儿的身份,景璟没少从家人或者外界环境中受气,他心中一直隐藏着一股不服输的战意,当下有比拼的会,他自是不惧,仰着脑袋,重重点头承诺:“好,我会打败他的!”

    外间一直等景璟出来的褚洵:“”

    等夏枢交代完景璟,景璟离开就又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褚洵等人走了,才一瘸一拐地进了里间。

    经此一事,他成熟了很多。

    静静地坐在屋中间的桌子旁,也不话。

    夏枢也没吭声,等他自行消化。

    “你和大哥要分家,然后离开京城吗?”半晌褚洵开了口,眼眶通红地看着夏枢,声音沙哑:“可不可以不分家,也不走?”

    昔日飞扬跋扈的少年,身上多了一份沉重,少年气也消失的几乎为无。

    夏枢不知道这好不好,但都这个时候了,褚洵必须得长大了。

    他冲褚洵招了招:“过来。”

    褚洵顿了一下,然后抿着唇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床头,干脆利索地“噗通”一声跪下,然后拉起夏枢的放到自己头上,一咬牙,视死如归地道:“你打吧!”

    夏枢:“”

    他嫌弃地拍了下下的大脑袋,嘴角抽搐着收回,示意红棉:“把椅子搬过来。”

    然后低头对惊讶的褚洵道:“离的太远,话费劲。”

    褚洵:“”

    褚洵顿时变成了大红脸。

    别扭地侧着脸躲过夏枢的视线,等红棉搬来椅子,才由红棉搀扶着,在椅子上重新坐下。

    夏枢也没调侃他,而是接着他的问题,道:“看来你大哥没和你,他以净身出户为代价,从夫人那里换取了你去跟我学武以及去武院的会。”

    褚洵一愣,反应过来后,俊朗的脸瞬间扭曲,他胸膛急速起伏,紧捏着拳头,咬紧牙关,愤怒道:“她怎么能这样?”

    他一踢椅子就想站起来,但夏枢却紧皱眉头,重重拍了一下床,大声呵斥道:“你给我坐啊!”威风还没耍完,就是一声惨叫!

    把褚洵唬的瞬间不敢动了,瞪着大眼,慌张道:“怎么了?”

    夏枢举着,不停地甩来甩去,疼的恨不得揍他一顿:“拍到床棱了,还能咋地?”

    褚洵:“”

    红棉慌忙上前查看夏枢青紫的指头:“都肿了,我去叫太医过来吧?”

    她不像红杏情绪外露,转头见褚洵还站在那里,还是忍不住有些生气了,道:“二少爷还是坐下吧,不然你招来夫人,是想让大家晚上都不睡了吗?”

    褚洵的脸瞬间涨红。

    “行啦。”夏枢摆了摆,示意红棉不用管他,自己眼泪汪汪地吹了吹指头:“我皮糙肉厚的,一会儿就好啦。”

    太医们开的药,褚源又不会让他用,来了也是闲来。

    红杏不知道这些,也不放心:“还是请来看看吧,顺便再瞧瞧少夫人身上的冻伤。”

    着,就自顾自地转身出了屋。

    夏枢昏迷的这些天,太医们就在淮阳侯府住着,他这已经醒了,太医们也还在待命没走,因此很快就过来了。

    磕到床棱不过是伤,身上的冻伤也一直在抹药,太医看过之后询问了一下怎么回事儿,诊了一下脉,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就走了。

    夏枢想着刚刚太医询问伤是怎么造成的,褚洵抢答是自己粗心弄的,太医的那个讳莫如深的眼神,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想了想,他对褚洵道:“以后若是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你可不要和人干架了。”

    “流言?”褚洵有些听不懂,不过今时今日,夏枢还躺在病床上,那么大的教训,他怎么可能再动辄冲动地和人干架了。

    “不会了。”他眼眶微红地保证道。

    “行,我就信你一次。”夏枢道,完,他就提起最开始的话头,继续道:“除了为你考虑的事情之外,你大哥以分家为代价,让你娘同意把府里的国子监监生的名额给我堂弟。”

    褚洵这次根本没法生气,反应过来夏枢了什么之后,他整个人都愣住了,难以相信:“仅仅一个国子监监生名额?”

    淮阳侯府虽然没落,但背后有形的金钱资产以及无形的权势资产何其雄厚,他大哥竟然为了一个国子监监生名额以及他能去武院,就什么都不要了?

    褚洵愣愣的。

    “他就这么想分家吗?”他望着夏枢,神情迷茫:“他是被娘伤透了心,不想当我大哥了吗?”

    夏枢心道,脾气虽然不那么急了,但褚洵到底还是孩子心性。

    不过褚洵不知褚源身份,他这么想倒也正常。

    夏枢摇了摇头,不打算多,只道:“他是要保护你,保护整个淮阳侯府,你不要对他产生怨怼。”

    褚洵张了张嘴巴,有些伤心,但还是道:“我不会。”

    夏枢点了点头,顿了一下:“还有你娘”

    夏枢想到王夫人的女儿,决定走之前做个好人:“你也不要怪你阿娘,她只是以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式保护你。不论对不对,你也不要对她产生怨怼。”

    这次褚洵没话,他抿了抿唇,神情极为执拗,显然是非常的不服气。

    “你身为人子,你阿娘尽心尽力地把你养大,你就算不喜她的管教方式,也不应起了怨怼心思,要是因为你大哥,你就更不应该对你阿娘心存怨怼了。”夏枢看着他道:“他们两个之间的问题无解,但对你,都是在尽最大的努力爱护你。只是,一个的方式是放你长大,让你自己去经历风雨;另一个方式是把你禁锢在羽翼之下,永远做一个孩子。”

    “你喜欢哪一个,并不是就可以把另一个弃如敝履。”夏枢想到自己那不知在何处的阿娘,心中既温暖,又有些难受,话间不免就温柔了许多:“你若真不喜欢,可以明,若是她害怕你的选择会害了你,你也可以证明给他看,你会越来越强大,不仅能保护自己,还能保护好她。其实很多时候,她无法放开,除了外部因素以外,主要还是怕你在她照顾不到的地方,自己也没能力保护你自己。”

    这次,褚洵看着红棉燃起的灯火,沉默了。

    而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的王夫人,听着里面的动静消失,她看了一眼面前不动如山的高景,又看了一眼身前拦着的胳膊,想了想,又悄无声息地走了。